女外相崔善姬：深受金正恩信任的“頂級專家”

曹然

“當我們分析崔善姬時，不要只把她看作外交官，也要把她看作外交戰(zhàn)線上的李春姬（朝鮮功勛播音員）。”

在美國、韓國政府有關朝鮮“即將進行第七次核試驗”的傳聞愈演愈烈時，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調整了外交班底。在6月上旬舉行的勞動黨八屆五中全會上，原朝鮮勞動黨中央候補委員、外務省第一副相崔善姬當選為黨中央委員、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隨即被“扶正”為外相。不到60歲的她，由此成為朝鮮第一位女外相。她是深受金正恩信任的“頂級專家”。

“強對強、善對善”

2019年2月28日，越南首都河內(nèi)，朝美領導人峰會突然宣告破裂。《紐約時報》援引與會美國官員的回憶稱，在這個歷史性時刻，崔善姬是最后一位與美方在談判桌上對話的朝鮮高官。她向美國提出朝鮮的底線：愿意把寧邊核設施完全拆除，換取解除部分制裁。但時任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隨即要求朝鮮同時銷毀另一處“未公開的核設施”。當天夜里，崔善姬最早對外透露了談判破裂的消息。

當時在場的朝鮮代表中，崔善姬的職位最低，年紀也最輕。麥登指出，另兩位陪同金正恩出席會晤的外交高層，即時任勞動黨中央副委員長李洙墉、外務相李勇浩，都是朝鮮“第一代”職業(yè)外交官的代表人物，崔善姬則是“第二代”。

上世紀70年代，朝鮮與63個國家密集建交，“第一代”外交官登上國際舞臺。同時，朝鮮開始系統(tǒng)培養(yǎng)新一代職業(yè)外交官，1964年出生的崔善姬是第一批參與者。她年輕時就赴歐洲留學，在馬耳他學習英語和歷史，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學習外交課程。這兩個國家分別于1971年和1974年和朝鮮建交。

上世紀80年代，崔善姬回國進入外務省北美局和美國研究所任職，參與朝美對話。2003年六方會談啟動時，她是朝鮮代表團團長金桂冠的翻譯。曾參與六方會談事務的馬克·巴里回憶，崔善姬最初給人留下的印象是“英語很好”。后來，她在美國前總統(tǒng)克林頓、卡特訪問朝鮮時都擔任了翻譯。但更重要的是，韓美外交官們發(fā)現(xiàn)，這位形象精致、偶爾還染發(fā)燙發(fā)的朝鮮翻譯，在談判中“比其他許多朝鮮人更善于解讀美國對手”。

和“第一代”外交官們在接觸美國人之前只能通過書本和少量影視劇了解美國不同，崔善姬的歐洲游學經(jīng)歷是“沉浸式的”“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留學生”。

2016年升任北美局局長后，崔善姬頻繁出現(xiàn)在奧斯陸、斯德哥爾摩等地的朝美“半官半民”對話中，得到進一步歷練。

2018年3月，在金正恩和時任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互致信息、達成會晤共識之際，崔善姬被提升為外務省副相。起初，她負責朝美多條對話軌道中的工作層級對話。到第二年，她晉升為外務省第一副相，成為朝美高級別對話的朝方首席代表，并主導了2019年6月最后一次“金特會”前夕的談判工作。

在2019年后續(xù)的接觸中，崔善姬曾多次提醒美方，如果總像河內(nèi)峰會一樣“老調重彈”，“朝美之間的對話將就此落幕”。2020年朝鮮勞動黨八大后，這種外交對話的立場被官方文件進一步概括為“強對強、善對善”。

雖然河內(nèi)峰會破裂，但崔善姬的仕途并未受到影響。2019年4月，金正恩出訪俄羅斯，四位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隨行，俄羅斯媒體拍攝的金正恩專車畫面顯示，尚未進入政治局的崔善姬緊挨著金正恩而坐。同月，崔善姬首次當選勞動黨中央委員，并進入政府最高決策機關國務委員會。

崔善姬的養(yǎng)父是年過九旬的前內(nèi)閣總理崔永林。由于父輩的關系，崔善姬很早就認識金正恩。2011年金正日去世后，崔善姬還一度在外事活動中擔任金正恩的翻譯。

“外交戰(zhàn)線上的李春姬”

2021年9月，在朝鮮第十四屆最高人民會議第五次會議對國務委員會的改組中，崔善姬與一批高級干部卸任委員，金正恩的妹妹、勞動黨中央第一副部長金與正則加入委員會。此后，卸任者們多履任新職。

在朝鮮外交領導體系中，外務相一般不居于最高位。2020年前，勞動黨中央分管外事的副委員長被視為外事“一把手”“第一代”資深外交官李洙墉長期擔任此職。2020年勞動黨八大取消副委員長制、改為書記制后，李洙墉因年齡原因退居二線，勞動黨中央沒有再設置分管外事的書記。

“現(xiàn)在外事工作的最高層級官員應該就是金與正。”知名朝鮮事務專家、美國史汀生中心研究員邁克爾·麥登描述道，在金與正之下，目前沒有分管領域的政治局委員、年屆八旬的原統(tǒng)一部長金英哲，以及李洙墉，都是重要顧問。

在執(zhí)行層面，“知美派”崔善姬負責外務省;能說一口流利中文的金成男主持勞動黨中央國際部，負責“友好國家事務”。由于朝美對話必然涉及韓國議題，負責對韓工作的統(tǒng)一部長李善權也需要參與外事決策。2020年，他從祖國和平統(tǒng)一委員會委員長調任外務相，2022年6月又回任統(tǒng)一部長。勞動黨八屆五中全會后，崔善姬、金成男、李善權均為政治局候補委員。

在崔善姬擔任副相和第一副相期間，朝鮮外務相有重要的“禮儀職能”，但這也意味著崔善姬往往才是“那個真正制訂政策的人”。一個實例是，擔任副職時，崔善姬在國務委員會和勞動黨中央委員會的地位一度高于外務相。《外交學人》雜志還曾在評論文章中指出，崔善姬能繞過外務相直接向金正恩匯報工作。

但是，崔善姬升任外務相，意味著現(xiàn)有格局可能發(fā)生改變。麥登介紹，一方面，崔善姬的職責一直不止于外務省，也參與決策“戰(zhàn)略溝通”事務。上世紀90年代，她就運用自己流利的英語技能參與起草外交公報，此后更參與了朝鮮對外溝通方式的改革。

一個細節(jié)是，過去朝鮮官方發(fā)布的聲明、講話稿往往不提及具體發(fā)布官員的姓名。但自2017年到2018年之后，常常明確地“指名道姓”。“主持這些改革的是金與正，但崔善姬也發(fā)揮了作用。通過這個小小的改動，朝鮮讓自己顯得更透明，也更容易釋放不同目的的信號。”麥登說，“因而，當我們分析崔善姬時，不要只把她看作外交官，也要把她看作外交戰(zhàn)線上的李春姬（朝鮮功勛播音員）。”

另一方面，2019年朝美對話陷入僵局后，崔善姬并未“賦閑”，而是進一步擴展工作范圍。當年11日，她首次單獨率團進行高層訪問，前往“友好國家”俄羅斯，會見了俄羅斯外交部長拉夫羅夫、第一副部長季托夫等人。在莫斯科會見記者時，崔善姬特別指出，她此行的重點并非是和俄方討論朝美問題。官方公報亦披露，雙方主要討論了“從戰(zhàn)略角度上全面發(fā)展在兩國最高領導人的關心下迎來新全盛期的朝俄關系”。

2019年10月金正恩視察朝韓合作的旅游勝地金剛山，并下令拆除韓方設施，崔善姬亦與金與正等共同出席活動。她也是朝鮮官方列名的隨行高層中唯一一位不屬于勞動黨中央系統(tǒng)的部長級官員。

摘編自《中國新聞周刊》總第105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