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框架理論的地方政府形象塑造分析

張德敬 黃堅亮

摘要：政府工作報告是政府呈現自我的重要方式，更是政府塑造自我形象的機會。基于架構理論的視角對云南6個州市的政府工作報告進行分析，發現：（一）其發展架構和道路架構塑造了致力于發展的形象;（二）成果架構和考試架構塑造了在發展中取得顯著成果的形象;（三）“戰爭”架構塑造了不畏艱險和迎難而上的形象;（四）執行架構和線框架構塑造了有效執行的形象;（五）領域架構、生命架構和機械架構共同塑造了促進當地社會全面發展的形象;（六）人民架構、服務架構和責任架構共同塑造了為人民服務的形象。但如何讓政府的語言架構與受眾架構契合，以此提高政府話語質量，促進服務型政府的建設，仍是需要進一步探討的課題。

關鍵詞：地方政府;框架理論;形象

中圖分類號：D63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2）10-0055-05

引言

政府形象是政府公信力與政府權威的核心構件，關乎政府的合法性、權威性與公信力[1]。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公眾對政府的期待越來越高，政府形象的塑造也顯得越來越重要。政府工作報告是我國政府的一種公文形式，各級政府在每年召開的當地人民代表大會會議和政治協商會議上向大會主席團、與會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發布這一報告。政府工作報告是政府呈現自我的重要方式，也是公眾了解政府的重要渠道，更是政府塑造自我形象的機會。

本文嘗試從架構理論的視角對地方政府的工作報告進行分析，歸納語料中的架構所反映和塑造的地方政府形象。以期通過這樣的分析，給政府話語質量提升和形象塑造提供一定的參考。

一、理論基礎

架構理論最早由LAKOFF（喬治·萊考夫，美國著名的認知語言學家）提出，他認為架構有關世界運作，對人的思維有根深蒂固的影響，反映人們的價值取向[2]。架構能夠通過語言來描述觀點，包括表層架構和深層架構。表層架構由詞語激活，深層架構指構成道德世界觀和政治哲學的最為根本的架構[3]。表層架構分為隱喻性和非隱喻性兩種。隱喻的本質是通過另一種事物來理解和體驗當前的事物[4]，反映著人類的思維過程，構建著人們的思維框架。非隱喻性架構的判定主要依據詞頻分析，因為對高頻詞進行歸類可以幫助我們分析話語架構方式及說話者的意圖[5]。

架構理論被廣泛應用于政治話語的分析，李懷奎和吳靜依據隱喻架構理論對外交部的發言進行了分析，發現了中國新時期外交形象構建的三個特征[6];汪少華和張薇以習近平2017年瑞士的兩場演講為語料，運用架構理論揭示了其中的話語規律和認知建構[7];梁靖玉和汪少華運用架構理論對美國兩黨國情咨文中關于醫保的演說進行了分析，發現了兩黨所秉持的不同理念和認知方式[3];尤澤順和卓麗則從批評話語分析的視角出發，對美國“新思路戰略”的話語進行了分析，揭示了其中的表層架構和深層架構[5];汪少華和紀燕運用架構理論對中國廉政話語進行了分析，歸納出了廉政話語的架構模式及遵循的基本原則[8]。

架構揭示的是認知方式，認知方式通過話語來表達，而話語又塑造和構建著說話者的形象。因此，形象與架構緊密相連，形象的構建、塑造和呈現從本質上來講是由架構來決定的，但之前研究較少從架構的角度分析形象的塑造，只是止步于架構的歸納。本文以云南6個州市2020年的政府工作報告為語料，嘗試從架構的角度分析地方政府形象的塑造。

二、架構歸納與地方政府形象塑造

本研究語料來自云南省德宏州、大理州、曲靖市、紅河州、玉溪市、昭通市2020年的政府工作報告，6篇報告的發布時間為2021年2月，字數共計114217個。報告的主要內容是對2020年的政府工作進行回顧和總結。筆者利用MIPVU（隱喻識別工具）對隱喻性詞匯進行識別、提取和歸類，利用AntConc（語料庫檢索工具）3.2.4抽取高頻詞并對其進行分類，然后歸納表層架構（結果見表1），并分析表層架構所反映的政府形象（結果見表2）。

例1……推進芒瑞隴三城聯動發展，打造高品質“美麗縣城”、邊境特色小城鎮和美麗村莊集群，形成城鄉發展一體化新格局。

例2……推動大理市和祥云縣實施差異化、互補化、同城化融合發展，加快其他各縣協同發展。

例3……加快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深度融入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

此外，道路架構隱喻了發展的本質和特點。“發展就如同在道路上行進”這一隱喻映射了發展不可能一帆風順，會遇到障礙和困難。“壁壘、障礙、賭點”都是行進過程中的困難，需要行進者勇于實踐，克服困難。同時，為了加快行進的速度，需要建設更多的“通道、走廊”，以實現“跨越、趕超、直追”。總之，依據發展架構和道路架構，云南地方政府塑造了致力于發展經濟，構建一體化、現代化的產業體系的形象，同時，也塑造了政府在發展過程中攻堅克難，不斷摸索的形象。

（二）施政有方——成果顯著的形象

成果架構和考試架構塑造了地方政府在發展中取得顯著成果的形象。成果架構用一系列動詞，包括增長、提升、完成、取得等展現了地方政府所取得的成就。增長涉及的有地區生產總值、糧食產量、貸款余額、進出口總額、項目總投資、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旅游總收入、零售總額等（例4）;提升涉及的有城市風貌、醫療水平、服務能力、人居環境、教育水平、便利化水平等（例5）;建成和完成涉及的主要是工程項目和具體目標（例6、例7）;取得涉及的主要是進步、突破和勝利（例8）。

例4……建筑業總產值87.6億元，增長42%，增幅全省第二，拉動GDP增長1.5個百分點……

例5五年來，我們深入踐行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不斷提升了人民群眾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例6……人飲安全得到鞏固提升，農村電網改造升級基本完成……

例7芒滿通道監管場所建成啟用，出口信用保險統保平臺投入運行。4AEAB522-0794-4DC0-809C-1050E8EB7AAA

例8……農產品加工業取得顯著成效，產業轉型發展取得突破性進展……

“考試”隱喻內包含了主考官、應試者、考試成績三種主要角色，將各種重大任務或挑戰視為“大考”（例9），上級政府部門和百姓的肯定視為通過考試（例10）。考試是有難度的，有時間限制，有考核標準，映射了某些任務雖然是有難度的，但在政府和公眾的共同努力下，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了任務，通過了考核。

例9有效應對大規模減稅降費和政府償債高峰帶來的“雙重大考”……

例10……交出了統籌推進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的優異答卷……

總之，成果架構和考試架構從各項指標的數字增長、內涵提升、項目完成、成果獲取和收獲肯定等幾個方面塑造了地方政府施政有方——成果顯著的形象。

（三）迎難而上——保家衛國的形象

戰爭架構塑造了地方政府不畏艱險和迎難而上的形象。語料中和戰爭架構相關的表述有禁毒斗爭、掃黑除惡斗爭、藍天、碧水、凈土保衛戰，廁所革命，旅游革命，污染防治攻堅戰，脫貧攻堅戰，經濟發展攻堅戰等（例11—例16）。

例11加快推進法治德宏、平安德宏建設，堅持和發揚新時代“楓橋經驗”，進一步加強和改進群眾工作，完善信訪制度、人民調解工作機制和立體化治安防控體系，常態化開展掃黑除惡專項斗爭。

例12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實施山水林田湖草生態保護和修復工程深入開展禁毒斗爭，全力推進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社會保持和諧穩定。

例13打好“鞏固提升年”攻堅戰，全面改善人居環境，確保所有縣城全部達到國家衛生縣城標準。

例14派出醫護人員、公安干警、民兵馳援湖北保衛戰和全省強邊固防工作，為全國疫情防控大局作出了貢獻。

例15生態環境明顯改善。堅決打好藍天、碧水、凈土三大保衛戰，中央和省環保督察反饋問題整改基本完成。

例16統籌打好疫情防控阻擊戰、脫貧攻堅大決戰、經濟發展保衛戰“三場戰役”……

戰爭這一源域的特征被映射到禁毒、掃黑、環境保護、脫貧等目標域中。戰爭的特點是要有正確的指導，要發揮士兵的主觀能動性，要鼓舞士氣，奮力一搏。地方政府將掃黑除惡、禁毒等工作視為戰斗和斗爭，表明了地方政府的決心和信心，塑造了地方政府迎難而上和絕不姑息的形象。在禁毒斗爭、廁所革命、污染防治攻堅戰中，地方政府還塑造了主動出擊、絕不容忍和徹底改變的形象，而在藍天、碧水、凈土保衛戰和湖北保衛戰中，地方政府則塑造了保家衛國，同侵害人民利益的一切行為斗爭到底的形象。

（四）有效執行的形象

執行架構和線框架構塑造了地方政府有效執行的形象。國家治理現代化重在提升制度執行力。政府作為制度執行主要主體，是提升制度執行力的關鍵[9]。執行架構由一系列及物性較強的動詞組成，呈現了政府有效執行的能力和形象。該類動詞可分為三類，一類是對現有政策或實踐的推進和深化，體現了政策執行的連續性和深入性，這類動詞包括推進、加快、持續、加強、完善、深化、持續（例17）;第二類是關于新政策的制定和實施，體現了政府面對新問題，及時采取政策并執行的魄力，這類動詞包括實施、改革、行動、打造、推動、開展（例18）;第三類涉及政府的承諾和統籌，塑造了政府協調有方，為民著想，敢于承諾的形象（例19）。三類動詞分別從有效執行、及時應對，敢于保證三個方面塑造了地方政府有效執行的形象。

例17……加快發展對外貿易，大力培育自營出口企業……

例18……新增農村勞動力轉移就業10.66萬人，開展補貼性職業技能培訓2.87萬人……

例19……確保把重大決策創造性地變成玉溪實踐，持續深化玉溪之變……

例20……守住旅游市場秩序底線，開展多種形式促銷，積極拓展新航線，促進旅游業有序恢復。

線框架構的底層表達即“制度是框線”。框線的本質作用是界定，從而起到規范和限制的作用。線框架構中的底線、紅線、主線等為制度的有效執行提供了指引、規范和保障（例21）。總之，執行架構塑造了地方政府從不同層面執行政策的形象，而線框架構則塑造了地方政府正確把握政策界限的形象。二者的結合構建了一個有效執行的地方政府形象。

（五）促進社會全面發展的形象

領域架構、生命架構和機械架構共同塑造了地方政府促進當地社會全面發展的形象。領域架構表明了地方政府對社會各行各業的全面重視和協調發展。領域架構可分為經濟、生態、城市、農村、基礎設施、文化六類次級架構（結果見表3）。

表3領域架構的次級架構

經濟產業、項目、投資、消費、企業、經濟、特色、投資、數字、工業生態綠色、環境城市中心、城市、園林、智慧農村農村、鄉村基礎設施工程、設施文化文化、教育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經濟次架構表明地方政府不僅注重招商引資，通過產業、項目、工業等拉動經濟增長，也重視特色經濟、數字經濟等新型經濟的培育。生態次架構表明地方政府對加快構建生態文明體系，促進經濟社會綠色轉型的重視。城市次架構表明了地方政府對本地城市的發展定位，如中心城市、文明城市、智慧城市、健康城市、園林城市等;農村次架構表明了地方政府對鄉村建設的重視，包括農村的廁所革命、農村現代化、農村勞動力轉移、農村宅基地制度改革等方面;基礎設施次架構表明了地方政府對基礎設施建設的重視，包括建筑工程、水源工程、便民設施、配套設施等;文化次架構則表明了地方政府對文化和教育事業的重視。

生命架構強調地方政府對新領域、新行業的布局和重視，是一個從無到有，從有到強的過程（例21、例22）。機械架構強調機械體的有效啟動和運行，是一個力量的賦予和再生過程，強調發展的驅動力（例23）。

例21……大力培育發展新型經營主體，新增省級以上龍頭企業2戶、州級以上示范合作社10個……4AEAB522-0794-4DC0-809C-1050E8EB7AAA

例22樹立大抓工業的鮮明導向，著力培育引進一批工業大企業，落地見效一批工業大項目。

例23建立完善雙核齊驅賦能高質量發展新機制，統籌布局兩市縣功能、產業，推動大理市和祥云縣實施差異化、互補化、同城化融合發展，加快其他各縣協同發展。

總之，領域架構呈現了地方政府總體的發展布局，生命架構映射了總體布局中的薄弱環節需要著力加強和扶持，機械架構構建了地方政府為各行各業的發展和運行提供能量的形象。三個架構共同塑造了地方政府促進當地社會全面發展的形象。

（六）為人民服務的形象

人民架構、服務架構和責任架構共同塑造了地方政府為人民服務的形象。人民架構體現了“以人為本”的執政理念，始終將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例24），解決好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例25、例26）;服務架構體現了政府對提高公共服務質量，促進服務均等的重視（例27、例28）;責任架構體現了政府的勇于擔當（例29、例30）。人民架構的底層表達是要時刻以人民為中心，要緊抓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切實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服務架構的底層表達則是要著力改善民生，提高各方面的服務質量;責任架構的底層表達是政府的積極主動和強烈責任心。三個架構分別從利益、服務、擔當三方面構建了地方政府為人民服務的形象。

例24始終堅持把人民群眾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放在第一位，疫情發生后，全州上下緊急行動，眾志成城、嚴防死守。

例25……脫貧攻堅普查通過國家驗收，困擾邊疆各族人民千百年的絕對貧困問題即將得到歷史性解決，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奠定了堅實基礎。

例26……著力保障和改善民生福祉，切實解決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問題，人民生活水平持續提高;

例27民生領域弱項突出，公共服務供給質量不高，脫貧攻堅成果還需鞏固……

例28全面建成美麗德宏;基本公共服務實現均等化，城鄉區域發展差距和居民生活水平差距顯著縮小…

例29落實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深入推進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

例30堅決扛起保護治理好洱海的政治擔當、歷史擔當、責任擔當。

結語

本文運用架構理論對云南6個州市的地方政府工作報告作了分析，總結了架構所塑造和反映的地方政府形象，結果顯示，云南地方政府通過政府報告塑造了致力于發展、施政有方——成果顯著、有效執行、迎難而上——保家衛國、促進社會全面發展、為人民服務的形象。Lakoff認為，當政治主體言說中的架構與受眾架構契合時，政治才能深入人心[10]。如何確定受眾架構，并以此構建政府話語架構，塑造政府形象，提高政府話語質量，促進服務型政府的建設，仍是需要進一步探討的課題。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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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梁靖玉，汪少華.美國兩黨醫保國情咨文（1946—2015）架構隱喻的歷時對比研究[J].外語研究，2018（1）.

[4]喬治·萊考夫，馬克·約翰遜.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M].何文忠，譯.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5：3.

[5]尤澤順，卓麗.外交文化架構與對外政策建構：美國“新思路戰略”話語分析[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20（4）.

[6]李懷奎，吳靜.中國對外政治話語的隱喻架構研究——以外交部2020上半年發言為例[J].阜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6）.

[7]汪少華，張薇.論中國政治話語體系的認知建構——以習近平2017年瑞士兩場演講為例[J].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5）.

[8]汪少華，紀燕.中國廉政話語的架構研究——以《習近平關于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論述摘編》為例[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20（3）.

[9]劉子晨.國家治理現代化視域下提升政府執行力的思考[J].湖北社會科學，2019（4）.

[10]LAKOFF G.The Political Mind：A Cognitive Scientists Guide to Your Brain and Its Politics[M].New York：Penguin Books，2009.

作者簡介：張德敬（1983—），男，漢族，河南南陽人，德宏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黃堅亮（1984—），男，漢族，江西南昌人，德宏師范高等專科學校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哲學與黨建。

（責任編輯：董惠安）4AEAB522-0794-4DC0-809C-1050E8EB7A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