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巴西每年都要燒雨林？

短腿威

近日，巴西總統博索納羅和好萊塢演員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又一次因為亞馬孫雨林“吵”了起來。

作為爭論中心的亞馬孫雨林，在2019年經歷了一次全世界矚目的大火。2019年8月，巴西境內森林火災上萬起，亞馬孫雨林日夜燒個不停，整個圣保羅都照得透亮。在引發世界各國關注后，直到8月29日，巴西方面才宣布派4.3萬名士兵趕赴亞馬孫雨林滅火。

盡管如此，實際上幾乎每年亞馬孫雨林都有大量火災發生，并且外界容易忽視的一點是，亞馬孫雨林的火災，絕大部分都是人為點燃的。那么，為什么巴西每年都要燃燒被譽為“地球之肺”的亞馬孫雨林？

作為世界第五大國，巴西有超27億畝的優質耕地，而且靠著亞馬孫河、圣弗朗西斯科河和拉普拉塔河-巴拉那河三大水系，整個國家肥得流油，隨便撒點種子都能來個大豐收。

當然，那是理想情況，現實是這27億畝肥田上大半都種著樹——亞馬孫雨林。

不過，除去雨林，巴西現有耕地也挺多的。早在1964年，巴西就搞起了土地改革，用29年時間給26萬無地農民發了3855萬畝耕地。但幸福時光總是很短暫，為了吸引外資渡過全球經濟危機，巴西在1999年通過了三條法案：允許外國人在巴西設獨資公司和買賣土地;成立“土地銀行”給農業公司和農民貸款買地種田;通過稅收減免、發放補貼的方式鼓勵農業。耕地面積與產值越大，所能獲得的貸款額、免稅額、補貼額也就越高。

這一針興奮劑下去，巴西短期內就吸納了海量外資用于工業發展和金融救市，算是熬過了經濟危機，還順帶振興了一波農業，讓整個國家一甩疲態、蒸蒸日上起來。

但也有副作用。巴西政府“三板斧”砸下去，那些國際資本和國內投機者演繹了“空手套白狼”——從各種土地銀行農業基金那里貸款、在巴西南部與東南部地區高價成批收購耕地、拿田去跟政府要補貼要免稅、以耕地為抵押向銀行要貸款、接著買地、接著要更多的補貼和免稅額、繼續押地貸款……

這套看似簡單的操作玩了十多年，巴西交通最發達、經濟發展最好的南部和東南部地區，基本都成了那些規模大、生產效率高的大地主的地盤，傳統經濟的農民要么成了農場工人，要么被擠到東北部和中西部茍且度日。而靠著源源不斷送到嘴里的國家財富，坐享其成的大地主們只需要不停地買地種田再買地，就可以輕松暴富了。

此外，那些大地主還有的拿了錢不干活，反而將補貼貸款用于各種投資理財，或是干脆丟進銀行吃利息，賺了個盆滿缽滿。與此同時，那些肥沃的土地就這么荒著，偶爾除除草。長此以往，巴西土地集中、貧富分化與南北發展失衡的情況是越發嚴重了。

有多嚴重呢？巴西全國48%已開墾的農業用地都集中在0.1%的人手里，這些地主們資金充足、技術先進、后臺強硬，以出口大豆、甘蔗、咖啡、可可等農產品為主;剩下占農場總數85%的自給性小農，則靠一畝三分地種木薯、黑豆等勉強過活;還有超過1200萬被資本家擠走的無地可耕的農民，他們要么給地主打工、要么進城混口飯吃。

當然，巴西歷屆總統們都知道，解決土地分配問題，是巴西縮小貧富差距、緩解社會矛盾、解放生產力、提振經濟發展的根本途徑。但無論是分配土地，還是增大土地稅收以此獲得社會發展資金，無疑是在砸地主們的飯碗，總統們不敢過多得罪這些人。

那怎么辦呢？巴西政府想了個辦法：燒林開荒。于是，從1960年至今，巴西政府開始大規模開墾中西部、北部的荒地并分給貧農們——60年代巴西耕地面積只有540萬畝，結果燒著埋著，到2013年就有1.87億畝。

然而，資本的貪婪是沒有盡頭的。等這些偏遠荒地都肥了、人口聚集多了、交通跟上了，那些南部大地主也就跟著來了，他們接著吞并耕地、擠垮小農場、逼走貧農。再然后，失業的農民只能接著在給地主打黑工或流落街頭之間二選一了。

說白了這就是個死循環：國家燒林子給貧農們發地皮、貧農花五六年把荒地開墾肥了、地主跟上把新農田吃了、農民失業給地主打黑工或進城混黑幫、國家為了社會穩定接著燒林子給貧農發地皮。

巴西幾乎每6至8年就會面臨一次“大地主侵吞耕地、貧農失業沒活路”的階段，也正是巴西燒林的時候。

而對于巴西的一般農民來說，放火燒林是性價比最高的舉動。火一放，野草與害蟲燒沒了，燃盡后的草木灰還能作為肥料使用。另外，由于亞馬孫72.9%的林地都被巴西國有化了，且對拓荒土地所有權沒有明確規定，為防哪天被強行收地落個血本無歸，農民們習慣了燒林粗耕，以最快速度收莊稼回本。長期以來，與火災共處已經成為巴西農民的一種生活方式。有學者曾去亞馬孫地區調研，他們發現當地人會用不同的詞區分火的來源，比如自家點的火、從鄰居家燒過來的火等。

亞馬孫雨林這片巨大的森林為巴西人提供了無限的可能。除了燒林造田，還會燒林修路。為了把中部和北部農產品運到南部港口賣掉，巴西一直都在努力修路，但雨林密集、財政有限，只能勉強修了幾條貫穿亞馬孫雨林的大公路。結果一些巴西人自發燒林子修了很多非法道路，強行給亞馬孫公路續了相當長的距離。

今年4月，巴西國家空間研究所（INPE）發布了一份報告。其中指出，2022年前三個月，亞馬孫雨林受砍伐影響的部分是有記錄以來同期最高的。1月至3月間，共有941.34平方公里的森林被毀，與去年同期相比增加了64%。而在去年11月的聯合國氣候變化公約第26次締約方大會（COP26）上，巴西方面承諾將在2030年實現森林零砍伐。能否實現，仍是一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