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潔文化建設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途徑

現代國家治理體制包括強有力的國家、包容性的國家、負責任的國家和受約束的國家四大要素，需要通過國家能力和國家認同建設、包容性的治理制度建設、民主建設和法治建設四大建設來實現。四大建設需要及時協調推進，如果有某一個或某幾個建設長期滯后，就會出現國家治理的退行性病變，具體表現為掠奪性國家、榨取性國家、自大任性國家和分利性國家等病癥，就可能因決策者出現顛覆性錯誤無法得到及時糾正而導致國家走上錯誤的道路的危險，凡此種種，任其發展下去都將導致一個國家或地區現代化事業的挫折乃至夭折。

建設現代化強國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最終目標。一個現代化強國不僅要有強有力的國家，還要有強健的市場和企業，以及強大而充滿活力的社會，同時還需要強國家、強市場和強社會彼此之間建立和保持良性互動、相互增強的關系。唯有如此，這個國家才能實現長期的繁榮富強和可持續的穩定。

一個現代化強國應當是當今世界的清廉國家。清廉國家由廉能政治、廉潔企業、廉潔社會這樣三個清廉的子系統構成。一個腐敗的政權往往是軟政權，選擇性執法和法律軟約束使其治理能力大打折扣。很難想象一個腐敗無能的軟政權會帶領人民建設成功現代化強國。靠商業賄賂和行賄競爭起家的企業，沒有動力投資于研發和改進產品及服務的質量。尋租型的企業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無法生存和發展，劣幣驅逐良幣的結果將使整個國民經濟的發展陷入停滯。社會組織和公民若不能拒絕腐敗，崇尚廉潔，行賄競爭的土壤就會始終存在，這個社會的道德健康狀況就會始終處于滑坡的狀態。飽受腐敗困擾的軟政權、缺乏國際競爭力的尋租型企業、陷入行賄競爭泥潭缺乏健全人格的社會，會將一個國家長期鎖定在落后停滯的陷阱中而無力自拔。陷入腐敗泥潭的國家很難實現現代化強國的目標。

懲治和預防腐敗是國家治理的基礎性工程，是實現有效的國家治理的重要保障。建設現代國家廉政體系是國際社會預防和懲治腐敗取得長效機制的普遍做法。現代國家廉政體系是現代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包括現代國家廉政目標體系、制度體系和價值體系。其中的廉潔價值體系是支撐整個現代國家廉政體系大廈的基礎。廉潔教育和廉潔文化建設的目的就是使廉潔價值體系深入人心，成為社會的主流價值并進而成為指導人們行為的價值準則。從這個意義上說，廉潔文化建設是為現代國家廉政體系乃至整個現代國家治理體系大廈奠定基礎的工作， “基礎不牢地動山搖”。

廉潔文化建設對于公共部門、公共組織、公職人員贏得社會公眾的信任和支持至關重要。公共部門、公共組織和公職人員受公眾委托掌握公共權力和公共資源，理應維護和增進社會公共利益，保障公民的自由和權利。廉潔文化建設的目的在于將無私、廉潔、客觀、責任、公開、誠實、表率等公共部門倫理準則上升為公職人員行為守則，并通過入職考試、培訓考核等多種途徑使公職人員謹記于心、嚴守于行。公職人員能否遵守這些倫理準則事關公職人員的道德健康狀況，而公職人員的道德健康狀況關系重大。 公職人員的道德健康狀況首先關系到公職人員自身的職業生涯的安全，違反公共部門倫理準則會受到紀律懲戒乃至法律制裁，落得個身敗名裂葬送職業生涯的下場。公職人員的道德健康狀況事關其所在的組織機構和工作單位是否廉潔和公正的形象。公職人員整體的道德健康狀況事關公眾對公共部門的信任和授權委托， 公眾信任危機將會引發嚴重的治理危機。公職人員的道德健康管理不僅包括對公職人員的思想道德教育，更應該包括科學合理的道德管理。公職人員道德管理的核心在于預防和處理公職人員的利益沖突。利益沖突是指公職人員的私人利益與其公職所代表的公共利益發生沖突從而影響公正履行職責的情境和行為。利益沖突是影響公職人員廉潔性或公職人員道德健康的主要危險因素。為此需要通過道德立法制定《預防和處理公職人員利益沖突行為守則》，同時需要明確受理和處理公職人員利益沖突的道德管理機構，將廉潔從政的道德要求納入依法管理的軌道上來，從而進一步鞏固廉潔文化建設的成果。

廉潔文化建設對于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來說極為重要。現代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需要現代商業文明特別是現代商業倫理的支撐。在產品和服務的交易和合同的執行中，誠實、守信、合規、公平是基本的商業道德價值，欺詐、舞弊、失信、行賄則是嚴重的商業敗德行為和違法行為，若放任商業敗德行為發展下去，消費者和誠實守法的經營者就會成為受害者乃至犧牲品， 最終整個經濟發展都會陷入停滯之中。市場經濟若無前述基本的商業道德準則的支撐， 很難有效的運轉下去。在經濟領域進行廉潔文化建設就需要致力于建設與現代市場經濟相適應的現代商業文明特別是現代商業道德。為此需要在反腐敗機構牽頭下，通過召開工商企業界代表性人物圓桌會議，共同剖析商業賄賂等腐敗行為對經濟的危害，在充分協商達成共識的基礎上制定商界倫理行為守則，業界同行攜手反對商業欺詐、商業舞弊、商業賄賂等行為， 共同營造一個自由和公平競爭的營商環境。

廉潔文化建設對于社會組織的健康發展來說同樣至關重要。社會組織的資源來自公眾的自愿捐贈和政府的減免稅，其產權屬于一種公益性產權，社會組織的領導人受社會各方信任和委托而從事社會公益服務。社會組織的領導人如果利用自己掌握的公益資源謀取自身利益最大化或追求自身高工資高福利，出現貪污、挪用等腐敗丑聞，就會背棄公眾和政府的信任。若無公眾和政府的信任及資源支持，社會組織的生存和發展立刻就會陷入困境。社會組織及其領導人需要將廉潔從業要求體現在自己的章程和日常活動之中， 自覺踐行非盈利性、志愿性、公益性、社會責任性等行為準則的要求。唯有如此，社會組織的發展才會充滿生機和活力， 人們才能享受到優質的社會公益服務，人際關系才會變得更加友善和諧。

只有公民們普遍接受與廉潔相關的價值體系，拒絕行賄，對腐敗做到零容忍并愿意舉報腐敗行為，這個社會才能稱之為廉潔社會，而廉潔社會是清廉國家的根基之所在。公民是廉潔教育和廉潔文化建設的重要對象。針對公民的廉潔教育需要融入公民教育相關課程中， 教育公民認識到自己的基本權利， 教育他們在決策過程中進行意見表達和與政府官員打交道過程中維護自身權益和遭遇侵權時進行權利救濟的途徑。只有教會公民通過體制內的合法的渠道表達意見、接觸官員從而實現自己的權益，才會避免在體制外通過行賄等非法渠道來追求自己的利益。同時也要教育公民們學會抵制某些官員行賄索賄暗示，積極舉報官員的腐敗行為。當公民們對腐敗行為普遍做到零容忍和實名舉報的時候，腐敗官員和腐敗行為就會失去滋生的社會土壤。

廉潔文化建設既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題中應有之義，同時也是實現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途徑。一個現代化強國理應是一個國際公認的清廉國家。唯有清廉的國家才有強大的治理能力和出色的治理績效。廉潔文化建設在實現清廉國家目標上可以貢獻良多，值得常抓不懈。

收稿日期： 2021-12-26

作者簡介： 何增科（1965— ），男，河南靈寶人，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中國政治學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124391F0-CAC2-4BD2-A231-E9DFE62F3EB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