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岑港司前街

應紅楓

每次走過那條鍥刻著歷史記憶的古街，一些豐富而飽滿的畫面總是花樣翻新地連載著我在這里生活十年的片段，固執(zhí)而清晰地呈現(xiàn)在我眼前，揮之不去。日月如梭，很多記憶都湮沒在了走過的腳印里，唯獨年少時反復穿越過的那一條街巷，以及曾經(jīng)在街巷里走過的那些朝氣而活潑的笑臉，反而越發(fā)清晰生動起來，促使我忍不住再次踏上司前街這條蜿蜒的石板路，尋找曾經(jīng)失落在這條老街上的青春記憶。

前往舟山市定海岑港司前街的那條小路，已經(jīng)變化太大了！西側(cè)的那片田野，早已經(jīng)被改作他用，只有路基下的那條小河依然流水潺潺，幾只白羽毛的鴨子游著。路基上側(cè)是成排的民居，也已被改造成了整齊的兩層小樓。我多年的摯友阿繆早先居住的老屋就隱沒在那片依山而建的鄉(xiāng)居之中，現(xiàn)在幾乎找不到它原先的模樣，也許只有阿繆自己才能確定那方盛放過她童年和少年時光的舊居。

循著岑港司前街下街的石板路，在偶爾傳來的“哐當”聲里摸索著倒流的時光，在司前街59號那扇被歲月風雨熏染得黑黝黝的門扉后面，有一張充滿朝氣的快樂臉龐，在一盞不甚明亮的臺燈下苦讀。阿繆曾借住在那間斗室里高考復習，并從那里成功考入舟山師范專科學校。而后，阿繆全家遷進城，定居在定海東園新村。岑港的那一條老街，已成為她人生曾經(jīng)的驛站，留駐在了記憶深處。

人們習慣把岑港司前街分為上街頭和下街頭，上街頭是南北走向，下街頭是東西走向。上街頭以商貿(mào)功能為主，匯集了菜場、商店、糧站、店等，是典型的鄉(xiāng)鎮(zhèn)集市街道，比較熱鬧;下街頭則是居民聚居區(qū)，街道也狹窄了不少，兩邊窄窄的屋檐，曲曲折折地覆蓋在巷子兩側(cè)，使那一巷天空顯得越加狹窄了。那條悠長的古街巷蜿蜒而來，墻角那些風化的磚瓦，敘說著悠長的歷史。這是一條為數(shù)不多且依舊保留著明清傳統(tǒng)建筑風格的百年老街，石凳、石鼓、石板路、街道兩側(cè)的木結構樓房及屋檐墻角的精美木雕，無不展示著江南小鎮(zhèn)的婉約俊秀和這條古街的歷史韻味。街道兩側(cè)現(xiàn)在仍是兩層木結構的民居，臨街的店鋪依然開張，裁縫的、理發(fā)的，各家手工作坊依然存在，讓人回味司前街曾經(jīng)的盛況。在司前街拐彎的最南端，總會有一些老人，坐在幾條長凳上，夏天捏一把蒲扇，冬天背著暖陽，天南海北地暢敘著悠閑的慢生活。

岑港司前街的歷史也包含著浙東南沿海的興衰發(fā)展史。據(jù)史料記載，南宋紹興五年（1135年），岑港憑借著特殊的海域地理優(yōu)勢成為一個熱鬧的港口。每天出入港口的船只數(shù)百艘，海面上桅桿林立，船旗飄揚。當時，瀕臨海港的司前街生機勃勃，店鋪眾多，賣肉的、賣布的、賣酒的、賣繩索的、賣生活用品的……柜臺前站滿了各地客商和船員。元大德二年（1298年），岑港設立巡檢司，管理岑港、紫微、冊子等地的海上治安工作，主要防止海盜在海上搶劫來往商船。這個巡檢司就設在這條古街，“司前”由此得名，并一直沿用至今。

從中學時代開始，我在那條司前街上客居過整整十個年頭。我外出謀生離開司前街的時候，留給我記憶最深刻的，居然是司前街那條“哐當”作響的石板路。而今被修葺過的路面雖然已經(jīng)很少聽到“哐當”的聲音，但讓我慶幸的是，路面依舊保留著這些古老的紅石板，它們已經(jīng)成為這條古街上不可或缺的歷史遺存。

斜陽西照，溫暖而潤澤，調(diào)和著小鎮(zhèn)閑適的時光。我穿過了那條儲滿記憶的古老街巷，竟然像是時光倒流！司前街家家戶戶的灶間似乎依然有裊裊炊煙飄出，融合在暖暖的暮靄里。當我再一次走過那條鋪著紅石板的小巷的時候，潮濕的記憶里依然有那片透過檐瓦投射而下的夕陽光影，合著鄉(xiāng)民的慢生活，悠閑而愜意。

當我再次走過那條“哐當”作響的岑港司前街，回首間，暮色已經(jīng)覆蓋了那條被無數(shù)足跡打磨得溜光圓滑的石板路。這使我有理由相信，那一方古老的土地，必將擁有一個更加蓬勃和繁榮的明天！222E2792-80D5-4330-B573-CC79988104B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