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湖東行不足

臧明艷

百草回芽，日暖天長。春天的西湖風光明媚，詩人白居易漫步在西湖邊，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生機勃勃，令人心曠神怡。白居易將這嶄新的春景，寫成了一首意境優美的七律——《錢塘湖春行》。

錢塘湖春行

〔唐〕白居易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云腳低。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錢塘湖就是杭州西湖，位于孤山寺的北面，賈公亭的西面。春水初漲，剛剛與堤岸齊平，重重疊疊的白云倒映在湖面上，水天相接處美得宛如一幅明亮的水粉畫。溫暖的陽光曬得樹木發癢，抖動著新綠的葉子醒來了。幾只黃鶯爭著飛往向陽的樹木，燕子銜來柔軟的春泥，春鳥們都忙著在枝頭筑巢做窩。湖畔的桃花、杏花以及各色不知名的野花次第盛開，開得那樣熱鬧，叫人目不暇接，青青的野草，才剛剛沒過馬蹄。這樣的美景真叫人流連忘返！楊柳依依的白沙堤上，詩人沉醉在草長鶯飛的西湖春色中，意猶未盡，久久不愿離去。

作為中唐詩人的代表，白居易年少成名，十六歲時便以一首《賦得古原草送別》名震長安。初入長安時，他拿著自己的詩作去拜訪大詩人顧況，顧況見他年少，便以他的名字打趣說：“米價方貴，居亦弗易。”言外之意是說沒有實力的人是無法在長安城立足的。但當顧況讀到“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兩句時，不禁大為贊賞，連連說道：“道得個語，居亦易矣。”意思是能寫出這樣詩句的人，一定能在長安有一番作為。

顧況一語中的，白居易就這樣留在了長安。在他任左拾遺一職時，唐憲宗頗為賞識他，而白居易為報答這份知遇之恩，創作了大量反映社會現實的詩歌，甚至當面指出皇帝的錯誤。憲宗雖時有不滿，但仍廣開言路，對白居易的上書多有肯定與接納。然而在公元815年，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白居易上表主張嚴懲兇手，他的耿直得罪了許多朝臣，就在他剛剛寫下流傳千古的《長恨歌》后，接到了一紙詔書——貶為杭州刺史。

唐代的杭州，尚不繁華，常有災害。而白居易的人生理想，本就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當他來到杭州成了一位地方父母官，便一心想為當地百姓謀安寧。當時杭州最大的災害竟然是那個“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西湖。每逢大旱，西湖水淺，無法灌溉農田;而當數月連雨，西湖水漲，又帶來水患。白居易下定決心治水，白天漫步湖畔，泛舟湖上，夜晚苦讀治水之書，終于研究出治理西湖的良方。他命人修筑長堤，平日蓄水，以備干旱之需，暴雨之日，則開閘放水，以減水災。當地人感激白居易，親切地稱這條長堤為“白公堤”。

白居易還為杭州百姓重修水井，引西湖水入城，讓百姓能喝上甘甜的井水。三年之后，當他卸任離開杭州之時，不僅記錄下白沙堤的作用和保護堤壩的方法，還把節衣縮食積攢下來的俸祿都留在了官庫，以備修補堤壩之用。直到現在，杭州百姓們依然在紀念著白居易。

匆匆三年，白居易留給杭州的是一湖碧水，一道長堤，六眼井和兩百多首詩詞。百姓們都舍不得他離去，紛紛為他送行。而那段歲月也讓白居易一生都難以忘懷。回到洛陽十年之后，他寫下了充滿回憶的《憶江南》，其中第二首這樣寫道：“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游？”偉大的詩人白居易，把杭州裝在了心底最深處，而一千年后的西湖春色，也依然會為了那個“最愛湖東行不足”的詩人，準時抵達江南。

（作者單位：江蘇省常州市武進區湖塘橋實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