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蘸水筆

劉衛

前不久，我從報紙上看到城東開了間懷舊品商店，于是欣然前往。尋尋覓覓中，我找到一件“老古董”，它就是我們那個年代老師們普遍使用的蘸水筆。對我而言，它看上去十分熟悉、親切。我摩挲良久，感慨萬千，讀中學時老師們用蘸水筆批改作業的畫面在腦海里漸漸回放。

我母親那時在縣第一中學當圖書管理員，兼做收發員。我常年吃住在教工宿舍，得以接觸到各科老師，也見證了他們的日常工作和生活狀態。

老師們把教書育人看得無比神圣，工作十分勤勉。放學后，不少班級被拖堂是常態。一些勤奮的學生對課堂上講的內容意猶未盡，放學后仍圍著老師提問題。沒有哪一位被“打圍”的老師顯得不耐煩。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宿舍，老師家的門可能還會被學生敲響。夜幕降臨，樓上樓下，老師屋子里的燈次第打開，臺燈撒下金黃柔和的光亮，老師或是在精心地做第二天的教案，或是用蘸水筆批改作業。

老師們似乎都寫得一手好板書。即使是教數理化的老師，字也寫得龍飛鳳舞，有形有體，讓人賞心悅目。他們手握那種蘸水筆，筆頭尖細，寫幾下就干了，得重新蘸紅墨水。但這似乎給老師們留下思索的空隙，心有托付，下筆有千斤。他們改作業不是簡單地打個鉤或叉，而是非常人性化，批改時要考慮學生的心理承受力。

教理科的老師看著做對的題目，打鉤時帶著興奮和慰藉。做錯了的題，老師就由此判斷是該學生的整體解題思路錯了，還是計算時卡殼，或是套用公式有誤，然后把正確的解題過程工工整整地寫在旁邊。文科老師批改作文時似乎更用心思，先是通看習作的謀篇布局和立意，再逐段逐句逐字地批注，用蘸水筆在頁面空白處把錯字、別字或用詞不當等標注出來。逢到學生寫出了精彩段落或“金句”，文科老師忍不住拍案叫好。每月，學校會把各班級所推薦的優秀作文和老師的眉批，原汁原味地展現在學校的“習作園地”上，供全校師生現場觀摩和評議。

每天上課前，我們都會如期收到老師改好的作業本，把有大紅鉤的數理化題向同桌炫耀。看了老師用紅筆寫的解題步驟和答案，我們才恍然大悟。老師批注的作文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放過，最后的評語中肯，點到了關鍵處：抒發真情實感，人物描寫鮮活，遣詞造句講精準，轉承有技巧，引用要標明出處;一篇好文章要能引起讀者的共鳴、感染讀者、打動人心。

蘸水筆于老師是勞作的工具，就像農人耕耘的犁，它一筆一畫，啟迪著學生的心智，流淌出對學生的滿腔熱忱。而對我們學生，老師的蘸水筆則是引航的明燈，撥開了學業上的迷霧，預兆著美好的前程。我們借筆當槳，在知識的海洋里暢游，奮力前行。

老師的蘸水筆始終讓我難以忘懷。我對那些兢兢業業、堅守業道、愛學生如子的“工匠”老師永遠懷有一份敬重感和一顆感恩的心。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