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強

當主權基金進入職業體育,并且在過去十年不斷侵蝕傳統勢力時,弗洛倫蒂諾終于低下了他驕傲的頭。皇馬主席是一個無比驕傲,乃至讓人感覺傲慢的人。他有驕傲的理由,因為這個俱樂部在二十世紀無比成功,以及在二十一世紀成功延續,也因為他個人在商業領域的成功;更因為他不斷追求的“銀河艦隊”夢想。然而,當職業體育的游戲規則發生了巨大變化之后,弗洛倫蒂諾知道他和他掌控的俱樂部必須做出調整。
再用競價的方式在每個轉會窗去追逐全球最優秀的當紅球星,皇馬已經不具備這樣的財力。伯納烏依然是夢想的舞臺,但這個舞臺已經有些陳舊,所依托的西甲聯賽也越來越難以捍衛歐戰成績第一的地位。
真要主動放下身價,轉換經營模式,弗洛倫蒂諾會覺得為難。他的上臺,不論是二十一世紀初,還是之后前度劉郎今又來,都有著花最多的錢、買最紅的球星這樣一種“銀河艦隊”思路。弗洛倫蒂諾的少年時代,就是眼見著迪斯蒂法諾和普斯卡什的第一個皇馬巨星時代。他能在主席大選中撈足選票,成功之道就是和歐陸傳統豪強們比拼硬通貨實力。
直到曼城和巴黎圣日耳曼到來后,他突然發現,主權基金和他根本不是同一種玩法。皇馬收入再高,拿下再多的歐冠,也不可能從石油大亨手中搶下姆巴佩。這個世界變了,弗洛倫蒂諾在皇馬的那一套拿到歐洲足球頂尖的人才爭奪中,已經不是無往而不勝了。
弗洛倫蒂諾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需要一個臺階來轉身。就在這三年,弗洛倫蒂諾鴻運當頭,他先后得到了三個臺階:齊達內、翻修伯納烏和新冠疫情。
在任命主教練一事上,弗洛倫蒂諾未必比阿布更高明,但齊達內帶領球隊在歐冠的三連冠,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翻修伯納烏讓他有了足夠的借口和理由,在疫情爆發前,就開始控制俱樂部的投入;疫情本身對全球職業體育都是巨大打擊,皇馬的轉型恰恰需要這樣一種不利的外部環境。2022年9月第二周,皇馬有了一波宣傳攻勢,言簡意賅:不久前的2021-22賽季,皇馬實現1300萬歐元的經營利潤,這是俱樂部在疫情沖擊三年時間內的連續盈利……
這段傳播口徑就是兩個重點:皇馬盈利、疫情三年連續盈利。以2022年的歐冠和西甲聯賽冠軍作為背景承托,弗洛倫蒂諾有足夠的理由還擊所有懷疑者。
皇馬也承認,疫情三年,俱樂部收入較預期少了4億歐元,重要原因是2020年6月到2021年5月,球隊只能空場作賽,球票等主場經營收入大降。不過,俱樂部總收入還是從2020-21賽季的6.53億歐元,上升到上賽季的7.22億歐元,增幅差不多10%。雖然還沒有恢復到疫情前水準,但相去不遠。
與此同時,皇馬基本完成了伯納烏球場的翻新,俱樂部成績沒有下降,尤其和西甲對手巴薩相比,更是健康。目前俱樂部現金穩定,得到美國投資集團3.6億歐元的投入后,可支配現金高達4.25億歐元。翻修伯納烏的成本超過8億歐元,但得到了摩根大通和花旗銀行的支撐。這一系列數字都是弗洛倫蒂諾驕人的政績,到會員大會上,他必然要贏得全場的掌聲。
能形成疫情都打不退的俱樂部,弗洛倫蒂諾核心的做法就是控制向一隊球星的投入、控制薪資結構。C羅離隊,弗洛倫蒂諾在控制整體人力成本上更具權威性。引進球星,不論南美小將維尼修斯和羅德里戈,還是法國的卡馬文加或瓊阿梅尼,單筆交易數額不低,不過結合到相對較低的薪資,承擔的經營風險都在可控范圍內。
于是,當巴薩還在為如何留住梅西以及之后拉波爾塔透支未來,以求取即時成績時,弗洛倫蒂諾和皇馬早在三年前就開始靜悄悄地轉身。他們低下了高昂的頭,開始正視一個職業體育俱樂部的健康運營模式,開始尊重量入為出的運營邏輯。
這永遠都不會是一個洗盡鉛華、歸于平淡的俱樂部,弗洛倫蒂諾也不是一個安樸茹素的商人。成功的商人往往能在各種環境下保持自己冷靜的判斷。低下頭的皇馬,反倒有了抬頭向前、走更遠路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