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丹鴻
1997年,我還坐在那面窗里
握著針似的鉛筆,練習轉折、排比
王老師在黑板寫出例句,教我尋找主謂賓
“首先,要避開雖然和但是。”
多年后,我才知道寫詩也是如此。
雖然燕子薄似它的剪影,
雖然剪影只是我的雙手想飛。
雖然你說不能。
皮鞋的聲音聽起來像“但是”。
喏。多么迅疾,多么近
毛毯裹著春秋往后掠去。
黑板擦有時也用作驚堂木
放學掃地,粉筆頭里混著煙屁股
明眸善睞的壞孩子,都是好教育。
你寫過一篇全校傳閱的游記散文
我一直不服,家鄉明明少有黃葉子。
“這才是落英繽紛。”
二十年后,當我們下車漫走,我說。
你似乎看穿,我的好勝心是劣等的愛情。
但我們早已厭倦當彼此的辯手
不必說,“落英是花,不是葉子。”
這是在北京,它們會一起落下。
當我乖巧地,站進取景框里和秋天合影
我也想,探出生活的格柵去找你,
一有這樣的念頭,毛衣就會自動把我收緊。
事實上,一旦想著如何兌換內心的積蓄,
它們就忽然不見了蹤影。
在俗爛的劇情里,
此時我應該向著你或背向你飛行。
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那間教室,
老師正拖延著語音,等著有人說出他的下半句
我總幻想,在我之前還沒人說出答案。
事實上,我的幻想早已一次次被戒尺敲醒。
教導主任剛好經過,把我叫到了走廊罰站。
微風拂煦,旭日臨窗
學校籠罩在朗讀聲里,經堂一般
那是我第一次好好看早晨八九點的太陽。
責任編輯 張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