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2022年春節后,肖琪把80多歲的母親接到北京生活,她才意識到,養老真沒自己以為得那么簡單。把母親從包頭接到北京,肖琪考慮的是,一方面北京的醫療條件比較好,看病、檢查方便;另一方面她也想多陪陪母親。
肖琪和丈夫專門騰出一間房,希望母親在北京生活得舒服自在。“母親想幫忙收拾屋子,我讓她坐著休息;她想幫做飯,我說讓她好好享受;她說要洗碗,我指揮老公去洗……”一個月后,肖琪發現母親在北京生活得一點兒都不自在,再加上講方言、聽力下降,母親在小區交不到新朋友,出門散步又怕走丟。肖琪擔心母親住得不舒服,母親害怕給小兩口添麻煩。肖琪和母親擰巴且拘謹地生活了兩個多月,直到醫院體檢結果顯示母親身體并無大礙后,母親堅決要回老家。
在和母親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里,肖琪意識到母親每個月2000多元的養老金,在老家維持日常生活是足夠的,但前提是不能生大病,沒有家庭變故。母親之所以沒有太大的后顧之憂,在于她有3個孩子,可以隨時貼補她的生活。在某些時候,“養兒防老”的觀念至少在父母這一代人中依然是老有所依的保障之一。但是肖琪和丈夫沒有孩子。她開始思考,自己在未來的養老生活中該如何應對風險。
很多天天喊著35歲實現財富自由、夢想提前退休的年輕人,和肖琪一樣,都是在直面父母養老生活的過程中逐漸意識到,當下談論的養老問題,與自己的未來息息相關。為了退休后繼續體面地生活,他們除了繳納基本養老保險外,也會選擇買房、存錢、購買商業保險、學習理財知識,甚至有人從20多歲就開始籌劃開一家養老院。
“我老了以后,能去什么樣的養老院”
“前幾天,我媽聽說要漲養老金,便打電話問我有沒有算過自己老了可以拿多少養老金。”
肖琪工作快21年了,從包頭到上海,從上海到北京,換了五六家公司,由于各地社保的情況都不太一樣,她好像無法計算自己退休后能拿到多少養老金。
關于養老模式,肖琪想過旅居生活,6年前她在北海買了一套房,想著退休后在小城市生活更安逸。但因為疫情,她已經三年沒去住過了。以前,她也是想著讓母親去北海養老,但實際狀況是,他們不放心母親一個人過去,又都還在工作,房子也就一直空置。肖琪的母親在嘗試和兒女一起生活,但發現并不自在后,決定住進老家一家公立養老院——收費適中,有醫療設施,也有老朋友。
但是肖琪并不希望母親去養老院,畢竟居住環境和飲食方式都不能和家里比。她想在老家大哥家的小區幫母親租套電梯房,再找位鐘點工,但是每次談到細節就無法繼續。對于母親的養老問題,肖琪提出的解決方案顯得很無力。去過母親的養老院后,肖琪開始擔心自己老了之后能去什么樣的養老院。她告訴自己,還是要多存些錢。
“‘養兒防老還是算了,未來我們不靠孩子”
34歲的李茜,與丈夫育有兩個女兒,夫妻倆是公務員。
“相比養老的壓力,我更擔心自己生病。”李茜說,小女兒出生后,她和老公第一時間買了重疾險和意外險。“以我對父母的觀察,我覺得他們隨著年紀的增長,花錢最多的地方就是治病。”
一年下來,李茜一家四口人的商業保費共計3萬元。
2020年,騰訊理財通聯合清華大學、騰訊金融科技智庫及騰訊金融研究院共同發布的《國人養老準備報告》顯示,59.5%的人擔心退休后會出現“無力支付醫療費用”的情況,26.3%高收入群體對于“無力支付醫療費用”有較大的擔憂。
有了孩子之后,李茜通過各種方式降低自己的風險,也希望未來孩子們不用為了贍養他們而感到壓力大。李茜和丈夫基本沒有“養兒防老”的觀念,也并不指望孩子們做什么來養老。
李茜說,相比物質需求,他們會更渴望情感需求。“老了之后,我更希望能經常見到女兒,想她們的時候能打個電話跟我聊聊,可以周末帶著她的孩子來逗我樂樂。”李茜說。
至于會不會購買商業養老保險,李茜表示,等孩子再大一點,應該會和老公一起購買。他們之前了解過商業年金險,一方面是價格貴,加上孩子們的教育成本高,就放棄了。做了8年保險代理人的惠瑞,發現近年來購買商業養老保險的年輕人越來越多。惠瑞表示,尤其是“95后”,他們購買保險首先會考慮的是養老儲蓄,也會更看重收益。各人情況不同,放諸四海而皆準的養老準備方案或許并不存在,但攢多點錢肯定沒錯。
5月25日,中歐基金同多家權威媒體聯合發布《中國居民“新養老主義”洞察報告》,報告顯示,大部分受訪者希望在健康的前提下,能從容地面對生活中的不確定性。接近八成受訪者認為需要至少100萬元的積蓄,才能過上理想的養老生活。
隨著養老場景的變換、養老觀念的改變,在豆瓣,關于養老、退休的小組討論很多,有人在糾結回家陪父母還是留在大城市發展;有人考慮給父母報海南或者云南的康養;也有人提出旅居共享民宿,早早開始規劃抱團養老的生活等。
盡管養老衍生出來的問題遠比想象得要復雜許多,但是年輕人還是希望自己未來的養老生活能盡可能地浪漫一些。
“與其把養老交給別人,不如自己開一家養老院”
除了存錢外,找到一家居住體驗舒適的養老院同樣重要,肖琪不同意母親去養老院養老的主要原因是養老院的基礎設施陳舊、管理制度苛刻、居住環境嘈雜等。即便如此,許多養老院一床難求、護理員嚴重不足等問題依然突出。
幾年前,小回因為生病第一次撥打120,被醫護人員抬上救護車后,她聯想到自己老了之后的場景。在她看來,既然年輕一代已經走出“養兒防老”的傳統觀念,為什么不再徹底一點,選擇抱團養老?
25歲的小回想嘗試經營一家“單身者養老院”,為此,她在今年2月專門去海南的一家養老院,做了一個月義工,順便學習民營養老院的運營模式。小回做義工的養老院里有100多位老人,大部分老人失能失智。小回的工作是幫養老院拍素材,采訪員工,記錄他們的工作日常。有時候,小回也會幫忙給老人喂飯,陪老人聊天。在養老院,小回觀察到了老年人的生存現狀,也認識了很多年輕的護理員。
來之前,她看到過護理員虐待老人的新聞,但是當她真正在養老院生活、工作時,她也被老人吐過口水,親眼見過護理員被老人打得紅了眼睛。有天晚上,她帶著老人的家屬來到臨終房,因為第一次直面死亡而崩潰大哭。這些感同身受的體驗,對她而言,是教育和思考無法替代的。
2019年,全國民政職業教育教學指導委員會發布的《老年服務與管理人才現狀和需求專題調研報告》顯示,18-29歲養老護理人員僅占6.5%,投身養老產業的畢業生流失率非常大。
但我們也看到越來越多的“90后”參與到養老產業中,他們正在以護理員、醫護人員、管理者的身份,以全新的養老理念,試圖打破傳統養老方式中的矛盾關系,打造新的養老模式。或者說,這些投身于養老事業的年輕人,也在這場實驗性模式的探索中尋找更適合他們的養老方式。
在養老院生活了一個月后,小回開始重新思考養老院經營者的責任與壓力。她更堅定了要實現成為“單身者養老院”院長的夢想,接下來,她將繼續選址,繼續學習經驗,努力攢錢,然后開一家“單身者養老院”,至少可以和朋友一起抱團養老。
(摘自《新周刊》徐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