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華 王一凡 王亦心
所謂“保過”,不過是通過“概率游戲”來達到斂取錢財的目的。
“他說一些剛過國家線的學生在他的操作下上了偏遠地區的211。那我只是想上個普通學校,覺得他絕對能幫我。”失去讀研機會的同時,王文迪還失去了8800元。這是他給一家調劑服務機構支付的“保過費”。李成則支付了6.5萬元的“保過費”,但最終還是無學可上。
5月5日,全國碩士研究生招生調劑服務系統關閉,2022年考研正式落幕。
調劑被稱為考研路上的最后一公里,如果考生初試通過國家線但沒有通過報考學校的院校線,或者通過了院校線但復試后未被錄取,這時考生還有一次“上岸”的機會——參加考研調劑。
但因為各個院校每年的調劑時間、名額和標準都不確定,這就導致不同考生之間存在著信息差。利用考生信息盲點和焦慮的心理,一批打著“調劑保錄”名號的機構應運而生。這些調劑培訓機構以“內部信息”為誘餌,以“保過”為承諾,牢牢拿捏考生的七寸,一路牽制考生走完這最后一公里。到最后一些“入坑”的考生不但最終無學可上,還面臨退款難、維權難的境遇。
業內人士披露,所謂“保過”,不過是通過“概率游戲”來達到斂取錢財的目的。
律師彭艷軍認為,機構打著“保過班“的名義招生,這種夸大其詞、語言模糊的宣傳涉嫌虛假宣傳,違反了《廣告法》的規定。而如果教培機構真的如其宣傳中所稱和院校有“內部合作”,性質就更加嚴重,除了虛假宣傳之外,一經查實則會構成刑事犯罪。
“只要交六萬五,就一定有學上”
李成大學畢業兩年,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他希望通過考研提升學歷找到更理想的工作。他報了政治科目的培訓班,認識了一位趙姓老師。
他報出專業、分數等基本信息后,趙老師根據他的成績和專業報價6.5萬元,提供了二三十所院校作為申請選項,學校的地理位置分布在東北、廣西、云南等地。
趙老師聲稱能聯系上這些院校的老師,保證這些院校能夠留出名額,只要李成交了足夠的錢,就一定有學上。
3月底,李成通過銀行轉賬向趙老師個人賬戶支付了6.5萬元,簽下了“保錄協議”。在這份協議中,雙方的目標是確保李成進入協商范圍內的意向院校復試范圍,并考取其意向專業。協議中只寫明一所學校,但在后期協調的過程中,趙老師提供的選擇一共有二三十所學校,實際報上考研調劑系統的有十五所左右。
協議規定,如果調劑沒有達到最終目標,乙方扣除5000元作為操作費,余額全部退還。
李成需要在協商范圍內的院校開放調劑系統時進行申請,完成申請后告訴趙老師。“趙老師說剩下的事他去運作。”李成要做的就是等待結果、準備復試。申請第一所院校以失敗告終,“你分太低了”。趙老師向李成解釋。他們又開始了其他學校的嘗試,都沒有進復試,“幾乎每一所學校都是分太低,今年形勢嚴峻這套說辭。”李成回憶。
其間,趙老師幾次保證,以李成的情況申請這些學校百分之百沒問題。“他說會跟相關院校老師商量擴大復試比例,比如說要是你排在130名,他就跟學校商量擴大到150名的復試范圍,但最后都沒有實現。”
“最后那所學校,他也跟我說已經跟院長聯系好了,百分之百,明天必錄取,結果到最后又不成功”。一個月的戰線已經把希望消磨殆盡,幾乎已經沒有可以申請的學校了,李成覺得自己入了套。
5月4日,一名新傳專業370分的學生向趙老師咨詢2023年考研保錄,趙老師提供的保錄學校有河北某大學、曲阜某大學,費用為14萬,并保證百分之百保錄。但據網友統計,2022年河北某大學新傳專業錄取的最低分大概為373分。
賭一把概率
教育部統計數據顯示:2022年全國碩士研究生報考人數為457萬,比2021年報考人數377萬人增加了80萬人,增長率為23%,創下歷史新高,成為我國研究生全國統一考試以來,增長率最高的一次。
隨著考研人數的日益增長,提供各式各樣服務的考研機構層出不窮:考研擇校分析、封閉式集訓、復試保過班等等。
祁航是一家考研機構的創始人,他介紹,“保證錄取”是很多機構都會開設的一種業務,考研機構往往宣稱自己有關系,能獲取到內部的調劑信息,并有專業指導老師進行一對一調劑指導,保證考生被機構合作的定向學校錄取,如不錄取,則全額退款。
祁航告訴記者,大多數考研調劑服務中,機構所宣傳的“一對一”定制指導服務其實是“一對多”,調劑指導老師往往將同一個信息文檔群發給每個考生,給考生提供的調劑指導分析也僅是根據模板進行輕微調整。
祁航說,這些保過班利用“暗箱操作”“內部關系”來作為障眼法。很多考生憑借自己的成績和水平過調劑也是沒有問題的。
“天價保過”或涉嫌犯罪
針對類似的“天價保過”調劑案例,北京市常鴻律師事務所彭艷軍律師認為,如果培訓機構或個人利用非正當的行賄手段去做了相關的“內部疏通”工作,則相關人員可能會涉及行賄受賄等犯罪。
如果培訓機構或個人以“有內部關系、百分百錄取”為虛假承諾,實質上未做任何工作,最終并未達到任何“保錄”目標,且事后拒不退費,則他們的行為屬于以非法占有為目的,虛構事實,騙取他人錢款,涉嫌詐騙罪。
針對李成的案例,彭艷軍分析,如果趙老師實質上只是利用自己的從業經驗和信息優勢來幫助考生增大錄取的幾率,但卻總是虛假承諾“有內部關系、百分百錄取”,以此來做噱頭,那么他的行為屬于以不正當手段欺騙、誤導消費者的行為,構成消費欺詐,可以由市場監管部門處以行政處罰。
“保錄包過”嚴重威脅考試安全
記者梳理發現,針對考研培訓機構的亂象,從中央到地方的政府部門都有相關政策規定或整治要求。2022年,教育部《2022年全國碩士研究生招生工作管理規定》明確要求:嚴禁招生單位內部任何部門和工作人員舉辦或參與舉辦考研輔導活動。
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觀察發現,每一年都有“天價保過”的新聞,但這些機構仍有市場空間,是因為在現實生活中,“確實有人通過這些路徑走通了”。在儲朝暉看來,目前的研究生錄取仍然以應試為主,“這樣就給培訓機構鉆了空子”。
彭艷軍律師也提醒考生,“被動入坑”情有可原,但“主動入坑”實屬不該,考生們要通過正規合法途徑和自身的努力來實現考研夢,而不是去迷信“保過”等非正常手段。
摘自《新京報》2022年5月20日? 王文迪、李成、祁航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