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不孝子

【奧地利】 福·泰格特霍夫著 高年生譯

大多數孩子都熟悉女巫：女巫使所有人感到害怕，把王子變成青蛙，在蘋果中下毒，月滿時飛往公羊山。女巫臉上長瘊子，大多駝背，肩上棲息著兇惡的烏鴉。她們愛吃毒蟾蜍和雞眼，從不刷牙。

這些都是女巫自己說的，因為她們還對此感到自豪。可是克蕾策的事誰也不知道。為什么？因為此事使女巫們很為難。

克蕾策是一個真正可怕的女巫。她有一樁很大的心事：她的孩子庫尼貝特。

庫尼貝特使女巫們害怕。他是一個可怕的孩子，因為庫尼貝特……很乖。他是一個可愛的好孩子。他對施魔法、毒蘋果等什么都不感興趣。他的掃帚只是用來掃地，他不肯用它來飛行。庫尼貝特最愛吃的菜是維也納煎肉排加菠菜。他只喝牛奶，每天刷兩次牙。他的母親克蕾策從早到晚罵個不停：

“我怎么會有這么個壞兒子？你為什么這么乖？！至少壞一次嘛！你將來怎么會成為真正的巫師呢？！”

克蕾策感到絕望。

再加上魔女節越來越近了。到那時女巫們的子女就得證明他們已是真正的女巫和巫師了。其他的女巫都不為自己的孩子操心。一個壞過一個，殘暴酷虐，暴殄天物，樂此不疲。

他們為迎接魔女節想出了可怕的事情：燒房子，扔炸彈，讓汽車相撞。“你們干得真漂亮，真是乖孩子、好孩子。”自豪的女巫母親們說。

克蕾策感到不安。可庫尼貝特快活高興，安慰他的母親：“你不要擔心，我一定不會給你丟臉的。”

這個時刻來到了。熊熊的烈火在燃燒，女巫們跳狂熱的舞蹈，怪聲高唱可怕的歌。女巫們的孩子表演他們所干的壞事。現在輪到庫尼貝特了。他勇敢地走到前面，說：“我要去戰爭之國。”

女巫們難以相信。難道庫尼貝特終于改變了嗎？現在他是否已變壞了？

“好，”她們喊道，“打仗殺人，這是最壞的事！”

她們圍著庫尼貝特跳起魔女舞，嘻嘻哈哈，心花怒放。

庫尼貝特來到戰爭之國。

在那兒，穿著紅色軍服的士兵們向穿著藍色軍服的士兵們開火。

藍城的炮彈把紅城的房子打出很多的洞。綠城的男人們來到黃城，開槍，吶喊，把所有東西都砸爛，并說：“現在這也是一座綠城了。”——盡管它一直還是黃色的。

這就是戰爭。

“今天我要第一次使用我的巫師魔力。我要對戰爭施魔法！”庫尼貝特很開心。

士兵們繼續開槍開炮。可是忽然發生了這種事情：每一槍發出的不是子彈，而是……一朵鮮花。

紅兵槍口發出的是紅玫瑰，藍兵槍口發出的是勿忘草。

代替炮彈射上天空的是花草樹木，它們打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

起初士兵們絲毫無法理解發生了什么事。鮮花，遍地都是鮮花。每一槍都是一朵花。

“停止射擊，”藍兵向紅兵喊道，“這使人癢得難受！”

紅兵回嘴嚷道：“謝謝你們的勿忘草，謝謝！來，讓我們趕快在花兒凋謝之前照管好它們！”

士兵們忘掉了戰爭，如今寧愿把時間和精力用于他們的花草樹木上。

女巫們獲悉庫尼貝特所干的事情后臉上立刻長出新的瘊子。不僅如此，她們氣得要死，因此……

（選自 《美麗的龍》）

【肖老師點讀】

女巫是童話故事里常見的人物，她們是善良的反面，是貪婪、嫉妒、狡猾、虛榮等惡的代名詞。這個故事里雖然也有邪惡的女巫、魔女節的盛會、行惡的考驗等一系列女巫故事的常規情節，但作家并沒有從女巫的惡去切入講述，而是寫了一個邪惡女巫的“心事”“絕望”與“不安”，她所有噩夢的來源是她有一個生性善良、從不用魔法干壞事的兒子庫尼貝特。女巫為自己有個“不孝子”而感到煩惱，這個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情節，讓故事頓生趣味。

故事最巧妙的情節反轉則是庫尼貝特安慰母親：“你不要擔心，我一定不會給你丟臉的。”他決定去戰爭之國使用巫師魔力，讀到這里，我們在想庫尼貝特是變壞了嗎？他要去制造殺戮和血腥了嗎？反轉的情節，推翻我們的猜測。庫尼貝特施了魔法之后，“紅兵槍口發出的是紅玫瑰，藍兵槍口發出的是勿忘草”。而“士兵們忘掉了戰爭，如今寧愿把時間和精力用于他們的花草樹木上”。戰場開滿了鮮花，變得美好且浪漫。而不按照常理行事的庫尼貝特，使女巫的臉上長出新的瘊子，讀到這里我們不由得跟著作家一笑。泰格特霍夫就是這樣用反常與反轉把“童話之樹”栽進人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