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雙初
那是一個遙遠如天邊的村子,海拔六百余米,叫霧寒村,在湖南省安化縣。今年下半年以來感動了無數網民的九十二歲的退休教師唐上君就生活在村子里。
霧寒村山高林密,地形狹長,道路交錯,坡陡彎多。前往那個村子,我們曾兩次停車問路。由于路過的人少,其中一次我們還在岔道口等待,等待有人現身咨詢。
唐上君的家位于流過村子的小溪畔,是一幢很古舊的青瓦木房,屋旁有一座小小石拱橋聯通村中心地帶。房子的建成時間起碼在四十年以上,與周圍村民氣派的小洋樓形成鮮明對比,簡直就是兩重天,那是時代與時代的差別。
走進木屋,一股陰暗潮濕的氣息直撲過來。房子低矮,采光極不好。地板不僅不平整,走起來還得小心,我生怕一腳將其踩塌。這種房子,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的安化山鄉很普遍,現在不多了,漸漸在消失。
爬上一成四十五度角的木樓梯,我們來到了房子的閣樓。閣樓就更低矮了;但屋頂蓋了亮瓦,光線比一樓要好,打開窗戶和一道門,閣樓也通風。這里大約有十來個平方米,是唐上君雅稱的“書樓”,也就是他平時輔導學生的場所。
“書樓”太簡陋了,簡陋得如歷史陳跡。蒼灰色的柱子與板壁,破舊的書桌,古老的花窗,似乎每一項都夠得上是文物。永不過時的是那一摞摞書籍和資料,盡管有的已經發黃,但絲毫掩飾不住它的光輝。那些手寫整理的上千道難題,還有各種摘抄的名言警句,都靜靜凝視著每一位造訪者,無不見證著時光的積淀和其主人的辛勞付出。這里是霧寒村留守兒童的樂園。
唐上君的背已經駝了,歲月壓彎了他的腰;但他腿腳靈便,上下樓梯比我們還麻利。更可貴的是,九十二歲高齡的他思維敏捷,還能解初中物理、化學等習題。每天只要孩子們有時間,他必定輔導他們的學習。遇到情緒不穩定的孩子,他還登門去做思想安撫工作,送去勉勵與關懷。
唐上君的腦海里,是不存在“有償補課”這一概念的,在他看來,那簡直是笑話,他的輔導全部屬于義務。二十二年來,他的工資、獎金全花在了孩子們身上。2015年,唐上君被評為安化縣第三屆道德模范,獲得獎金五千元。他捐出其中的三千元,用于獎勵村上考上高中、大學的優秀學子;剩下的兩千元和另添一千多元,則用來購買了圖書和教輔材料,充實自己的“書樓”。經他關心與輔導的學生,不少早已走出大山,在繁華都市找到了屬于他們的天地。
在唐上君的帶路下,我們來到村上的教學點(幼兒園)。剛走進校園的門,幼兒園的小朋友就圍了過來,對著他“唐爺爺!唐爺爺!”叫個不停,很是親熱。于是我明白了,也相信了,他是經常來學校(幼兒園)的,否則孩子們對他不可能那么熟。
這個教學點過去曾經被撤掉過,是在他的堅持下才恢復的。為此,他找過當地中心學校,找過鎮政府。被他的精神所感動,后來教育部門引進愛心資金,修起了嶄新的教學樓,唐上君又出面請來代課教師,教學點終于重新開張,霧寒村恢復了書聲瑯瑯。他也成了學校的常客,天天要來學校走一走,看一看。他說,只有看到孩子求學的樣子,他才踏實。
唐上君這一堅持,就是整整二十二年。二十二年吶,究竟有多少人能如此堅守呢?作為同行,我仰望,我汗顏。
鄉村教育,這個說起來多少有些沉重與傷感的話題,大家都知道問題的結癥所在,就是少了靈魂式的“守護人”,卻往往無計可施。
驀地,我想起在唐上君的“書樓”里的一面墻壁上所見到的他用紅紙手書的一份《入黨誓詞》,因為時間久遠,紙張的顏色已經消退。唐上君說,這是他每天的必修課,他每天都要面對誓詞問自己到底做得怎么樣?
無須作過多注解,全部的真諦與奧妙就清清楚楚了。
我們是在太陽西斜的時候離開霧寒村的。其時,我看到陽光從樹叢中透射出來,是那般地耀眼。而我也知道,霧寒村還有一束光芒比陽光更為耀眼,那光芒不是照在婆娑的樹影間,而是照在村民的內心深處和孩子們的人生路途。
——選自《科教新報》2019年12月25日《湘韻》副刊
今年夏天休年假,我與幾位同事穿云破霧來到了內蒙古呼倫貝爾大草原。這里離湖南三千多公里,與俄羅斯、蒙古國交界,是名副其實的天邊。多數人來“天邊”是沖著它的涼爽避暑,我是因為從沒來過,想來看看。
游天邊的第一感覺,是不來不知道呼倫貝爾有多大,而來了仍不知道它有多大,反正汽車天天在草原上奔馳,以至走了整整一星期,還沒有走出呼倫貝爾的邊界。后來我百度了一下,才曉得呼倫貝爾的面積達25萬余平方公里,相當于山東省和江蘇省兩省面積的總和。這下我明白了,我常年在一個四面環山的小城坐井觀天,哪能想象得到國家還有如此廣袤的一地域在北方靜靜舒展?在呼倫貝爾大草原旅行,我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遼闊。
草原的最大特點除了平坦,便是綠色,綠色是這片天地夏季的主色調。綠色的草場,綠色的莊稼,綠色的濕地以及略微有些起伏的綠色山岡,在牛羊的悠閑中彌漫著你的視野。生活的常識告訴我們,綠色使人寧靜,能與綠色相伴的人,是有福之人。國家主席習近平有一個論斷:“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么說,我們的呼倫貝爾大草原是富足的;它的富足是國家的富足,國家富足保障人們幸福,因此呵護好這片草原,又成了當代人的使命。
作為內地人,我們有興趣體驗一下天邊的生活。在額爾古納市,我們來到一個俄羅斯族家庭做客。在盡情品嘗當地風味的同時,我們聆聽女主人跟我們講述她的家族史。原來她祖籍山東,當年其爺爺為生活所迫闖關東來到了呼倫貝爾,在這里淘金、伐木、種地,后來娶了俄羅斯姑娘為妻,生了她的父親,一個家族就這么延續下來了。女主人對國家的民族政策是充滿感激的,感激國家這些年為她們就業及孩子就學等方面給予的特殊關懷。她告訴我們,政府通過發放無息貸款,支持她們發展旅游業,現在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她們感到生活很有奔頭。
那天我們抵達室韋鎮時,已是傍晚時分,夜晚的燈很快就亮了,室韋成了燈的海洋。街上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據說此地的原著居民就一千多人,而流動人口達3.5萬余人。是什么魅力吸引著各地旅者朝室韋紛至沓來呢?
翻閱歷史,我們知道室韋是蒙古人的發祥地,蒙古人從這里啟程,不斷開疆拓土,一步步壯大,到成吉思汗時代,政權版圖擴大到中亞、西亞、東非,直至東歐的許多地方。就國家而言,這是一個強盛的朝代,成吉思汗何止“只識彎弓射大雕”,他寫下了中國史上輝煌的一頁。回望七百多年前的歲月,我們為國家的繁盛而驕傲!
流經室韋鎮有一條河,叫額爾古納河,隔著這條河中國與俄羅斯相望,河的那邊是俄羅斯小鎮——奧洛契鎮。此刻,我就悠哉悠哉地走在室韋街頭,這里燈火通明,人流如織,而對河的奧洛契鎮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見。繼續朝前走,在景觀大道的盡頭,我終于隱約發現對河有幾盞如螢火蟲般的燈,那是只有在我們的偏遠人稀的村莊才能看到的燈。我似乎又聽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我把眼睛睜大得像牛大,才借著室韋鎮這邊的光發現有一匹馬在河邊的草叢里正吃著草。自然形成的額爾古納河“一水分兩國”,縱目覽兩岸,這不看不知道,一看我們就知道了許多。
滿洲里是此次我們呼倫貝爾之行的最后一站,也與俄羅斯接壤。應當說,我們的滿洲里市是繁華的,舉目而望,街道整齊,建筑講究,現代化氣息很濃,人氣尤其旺,每天來這里的人絡繹不絕,與俄羅斯的交往也大多從這里出境。導游在車上告訴我們,俄羅斯的木材經常一列車一列車地運到中國來,中國的工業、生活用品則一列車一列車地運往俄羅斯去。透過那場面,誰受的益更大一些,結果可想而知。
返程當天,我有意起了個大早,去參觀滿洲里國門。滿洲里國門建設得很雄偉,挺立于藍天白云與青青草地之間,顯得無比的沉穩與厚重。國門上七個“中華人民共和國”紅色大字,還有醒目的國徽,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無不昭示著一個國家的氣派與氣概。我站在和煦的晨曦中,情不自禁面向東方,和國門一道留影,我背靠國門,背靠強大的祖國。
祝福祖國,愿祖國天邊永遠傲岸!
——選自《湖南工人報》2019年9月13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