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春天里[組詩]

谷暉

無法縫合的悲傷

今天的雨不大

落在身上，卻很涼

懸空了大半輩子的褲管

期待鞋子落地的瞬間

沾染故鄉(xiāng)的泥土

源自山城的風啊

你為何一次又一次

擦亮我心中的悲傷

訃告上，飛翔的燕子

一直在盤旋

這么冷的天，千萬別迷失了

回家的方向

這么好的冬天

無法裁剪一段柔軟的時光

縫合內心的悲傷

我的背影，與這個世界正背道而馳

不喝酒，是因為

憂傷貯滿

不給別人分酒

是因為悲傷與孤獨

無法與人分享

落葉飄零

冰冷的事物

堅硬地擠進腹腔

從此，身體增添了一絲

疲憊與沉重

深夜，又多了一份下墜之勢

孩子，我后悔了

后悔在這么冷的夜晚

遇到了你

這充滿陽光的世間

也換不來我的回心轉意

我的背影

與這個世界，正背道而馳

母親的家書

柿子樹的年紀

當年栽樹的母親，記不清啦

它的存在，已與柿子無關

更主要的是與老房子成掎角

之勢，守望之勢

房頂的瓦片，越來越稀疏了

住在屋子里的人老了

當年的老姐妹，大多去了山的那邊

曾經相互幫襯過的，剩下的不多了

母親，回家看看的心思更重了

能嘮叨的人日益變少了

對家鄉(xiāng)故人的消息，更在乎了

母親的家書，就是

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前來看她的侄子

父親走了三十年

人至中年

高血壓，高血脂，依舊

不緊不慢，絲毫沒有退場的意思

前列腺增生，大有加速之勢

它囂張得以為是擊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低血糖，偶爾來次侵襲

想要告訴我，什么是落井下石

老母親，煎藥，加糖

叮囑早點回家

目送、嘆息

深夜，母親臥室的玻璃窗前

一雙眼睛守護著家門口的那盞路燈

下班，越來越晚

回家的腳步越來越疲憊

忙碌、愧疚、無奈

充斥著一個中年男人的全部

風，“嗚嗚”直叫

它要趕在大雪到來之前

清掃庭院，擁抱那份清涼

清醒、堅持

換來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