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建筑群的特征與復原技術

解亞茹

長安是十三朝古都，周、秦、漢、隋、唐等中國歷史上的強盛朝代都曾在此建都，“長安”這一名詞甚至成為國都的別稱，并出現在眾多詩詞作品中，因此長安建筑群具有重要的歷史文化研究價值和開發價值。相關人員要明確長安建筑群規劃復原的意義和價值，了解復原歷史建筑、再現歷史環境的難度，克服信息資料不足的困境，始終保持對文物保護、建筑修復工作的敬畏之心?，F從長安建筑群的整體特征出發，分析長安建筑群規劃復原的技術難點，希望能夠為相關研究提供借鑒。

在千余年的時間里，長安長期是國家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是當時世界上的國際性大都市。長安城建筑群規模宏大、布局嚴謹，呈對稱型排列。朱雀大街是一條貫穿長安建筑群的中軸線，將全城分為東、西兩部分。長安城是中國古代城市建設的典范，其文化影響深遠，至今仍能在周邊鄰近國家的城市建設中找到長安建筑群文化的影子。唐代長安城達到發展巔峰，當時設計者將理想化的設計理念發揮到了極致，主要采用非均衡對稱性構造，將對自然地理環境的理解融入長安城的宏觀與微觀構建中，體現出因地制宜的設計思想。另外，受當時等級觀念影響，長安建筑群呈現出以帝王為中心、突出中央集權的設計規劃理念。

長安建筑群的整體特征

因地制宜的規劃設計理念

盡管長安城是在歷代的都城建筑基礎上構建的，但唐代傳承的建筑與設計并非一味遵循前人的設計理念和方法，而是不斷融入了設計者、當權者的政治訴求和文化訴求，同時也對建筑選址和整體規劃進行了深入的調整，充分展現出因地制宜的設計理念。最為難得的是，當時的設計者在尊重周邊環境的基礎上充分考慮了人文因素，并結合人們在不同區域的空間活動和文化需求，對建筑群的局部設計進行了相應的優化調整。

唐代長安建筑群的建設以隋朝大新城為基礎，只在某些局部地區進行了規劃性的調整，因此它繼承了隋朝以龍首為中心，依托地勢起伏規劃建設的理念。其中，皇宮位于建筑群的中心地區，皇宮及行政機構位于最高處，展現出鞏固王權的思想觀念。太極宮、大明宮和興慶宮是整個建筑群的中心，被稱為“三大內”。其中大明宮位于龍首山的最高處，呈現出一種俯視整個長安城的宏偉感?；蕦m內的許多宮殿都充分展現了地理優勢，即依據地勢進行建造[1]。例如大明宮中的宮殿和樓閣之間都有廊道連接，與當地連綿起伏的地勢相呼應，進一步彰顯出皇家建筑群的宏偉壯觀。設計者在規劃設計軸對稱的城市建筑群時，將皇權思想、天地人融合觀念、因地制宜、法天象地等哲學思想和政治理念融入其中，最終形成了布局嚴整的東方建筑美學風格，對中國后世的都城建設乃至周邊國家的都城建設產生了深遠影響。

包羅萬象的景觀設計

長安建筑群在規劃嚴整的設計布局基礎上，向人們展現出了豐富的建筑類型，充分展現了不同時期都城景觀設計的時代氣息和藝術美學。其中皇城總是位于中軸對稱格局的中心，這一方面體現出皇權的至高無上，另一方面也締造了一種由中心向四周擴散的建筑群景象。統治者為了進一步滿足自己的生活需求，在皇城建筑中融入各種花木、景觀、水體設計元素，構建出一幅充滿趣味的生活景象。其中皇家園林建筑華麗、氣勢恢宏，園林的各個區域分工明確，建筑群各自的功能區域整齊劃一，體現出強烈的等級差別和功能差別。例如，園林體系是建筑群的主體，寺廟道觀及其周邊園林同樣分布較廣且建筑形態各異，充分彰顯了當時多元化的宗教文化信仰[2]。城中的坊市結構呈棋盤式，滿足了當時皇族、貴族、官員以及普通百姓的生活需求。每個坊市建筑都有名稱，這種多元化的城市建筑也彰顯了地域特色和時代特色。此外，唐代長安城在設計規劃時，也對城市建筑的裝飾結構、形態布景進行了創新性的發展，進一步推動了我國古代傳統建筑以及城市規劃的創新。

綠色生態的景觀設計理念

我國的傳統文化中包含著尊重自然、與環境和諧共處的理念。因此在城市建筑群的景觀設計中，靈活運用植物、山水建筑能夠進一步展現出城市建筑的人文色彩，柔和城市建筑的邊緣界限。另外，園林建筑群的規劃設計還可以進一步分割城市功能區域，并起到調節城市氣候、凈化空氣的作用。唐代長安城規劃設計同樣融入了順應自然山水環境的理念。例如，有學者研究表明，唐代長安城的綠化可以分為街道綠化、功能區域、空間綠化以及寺廟園林、樓閣綠化等內容，這些綠化空間共同構建了長安城建筑群的棋盤式綠化網，形成了較為龐大的城市綠化系統。這也提醒了后世研究者在進行長安建筑群的研究復原工作時，不僅要重視對長安城建筑群、街道、宮城進行復原，還要重視還原長安建筑群的綠化布局，向人們展示當時園林綠化系統的功能性和結構性，充分展現出長安城的景觀之美。唐都城是在隋朝大興城的基礎上修建的，大新城的設計者宇文愷利用“乾卦六爻”理論修建了朱雀街南北六條高坡，并充分利用當地地形特點，在平原中呈現出豐富的起伏變化。而在唐長安城的修建過程中，太極宮地下較為潮濕，為了更好地適應局部環境，又修建了大明宮，這也體現了對自然環境的充分利用。

功能性設計理念

首先，從安全防衛的因素來看，長安城建筑群進行了整體性與區域性的安全布局規劃。例如統治者為了加強管理，避免不同社會階層雜居，對長安城的居住、行政、坊市區域進行了嚴格的管理與區分。根據規定，城市的各個區域限時開啟、關閉，有力地保障了封建帝王統治的安全。而大明宮位于長安城最高處，居高臨下，能夠及時掌握全城發展動向，提高了安全性[3]。其次，從經濟發展的角度來看，東市和西市相輔相成，形成了非均衡對稱的形態特征。東市、西市進一步滿足了普通百姓的城市生活需要，契合了城市軸線的基本結構，且二者在經濟功能上存在的差異也有助于更好地滿足不同社會階層的經濟需求。最后，從社會的生活空間層面來考慮，長安建筑群“三大內”突破了傳統城市形態。例如，唐代重大政治活動的舉辦場所逐漸由西向東南轉移，城市生活的中心也隨著帝王活動范圍的變化而不斷變化。在其他方面，城市設計所構建的夾城也進一步滿足了皇家出行需求。

長安建筑群規劃復原的技術難點

需要綜合現有考古資料和歷史文獻記錄

在對建筑遺址進行研究復原時，研究人員要將考古資料和文獻資料作為主要參考資料。一方面，要通過考古調查初步還原長安建筑群的基本規劃格局，另一方面還要綜合對比研究同時期同類型的諸多建筑，通過結合各種文獻資料的描述對每個建筑單體的結構和形式進行研究復原。在我國古代城市建筑的規劃設計中，不同建筑的名稱、方位、規制以及具體建造細節都有許多特定的名詞或技術術語，因此研究人員還要充分研究古代關于建筑設計的重要著作，例如宋代的《營造法式》、清代的《工程做法則例》等。雖然部分著作內容與長安建筑群的設計規劃存在時期的錯位性，但其涉及內容同樣屬于古代建筑設計范疇，能夠為當代研究人員復原建筑群提供重要參考。

以唐長安城大明宮紫宸殿的復原研究為例?！短屏洹贰额惥庨L安志》《唐兩京城坊考》等歷史文獻中都對紫宸殿的位置及構造進行了詳細的描述，因此研究人員需要結合資料進行綜合分析。如《唐六典》中記載的“宣政北曰紫宸門，其內曰紫宸殿，殿之南面紫宸門，左曰崇明門，右曰光順門”，指明了主殿、副殿以及圍廊式建筑的方位[4]。另外《兩京新記輯?！愤€記載“紫宸殿在宣政殿北，即內衙正殿，紫宸殿前紫宸門，門外設屏”。研究人員不僅需要考察、總結20世紀初中外學者對大明宮遺址進行攝影測量、考古調查的各項資料，還要結合考古研究者對大明宮遺址各個宮殿區域的考古勘探，進一步掌握紫宸殿在整個建筑群中的確切位置，了解每個宮殿的形狀、分布、范圍、尺寸、深度以及具體院落的結構組成。另外，許多寺廟建筑都充分保留了當時的院落平面格局和建筑組群，因此研究人員在對長安建筑群進行還原時，除了參考考古資料和歷史文獻，還可參考當時的佛寺建筑、壁畫內容。

綜合當前多學科理論研究內容

在進行漢唐長安城遺址保護和城市空間復原的研究過程中，需要綜合當前多學科的研究內容和理論內容。首先要從城市形態學理論出發，探究漢唐長安城的歷史演變過程以及城市規劃設計中涉及到的水系格局、村落布局、道路交通、城市發展軸線等形態的演變，以便為長安建筑群復原研究提供數據支持和理論支撐。通過研究長安城不同時期的水系信息可以看出，西漢時期的長安城水系在各時期均得到沿用，但水量呈逐漸減少的趨勢。此外，河流最初所具有的漕運功能也逐漸消失，僅保留了城市供水和排水等實際功能。而隋唐長安城在規劃設計中拋棄了漢代長安城的人工水渠，重修了永安區。長安建筑群內以自然水系為主，為了進一步滿足周邊人們的生產生活需要，在規劃設計中對自然水系進行了的改造。

從長安城村落遺址信息研究來看，村落的空間形態最先在漢代長安城出現，其規模在之后的朝代演進中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此外，長安城周邊村落越來越依賴城市主干道和水系布局，這也成為長安建筑群遺址的突出特色[5]。唐、宋兩代的村落布局在之前的基礎上進行了繼承和發展，長安城中的村落數量和規模也進一步增長，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城市空間形態的演變和發展。由此可以看出，只有綜合歷史、考古、城市形態學、城市水系、村落研究、交通等多方面學科內容進行復原研究，才能夠精準把握長安建筑群的空間形態。

正確認識古代建筑復原研究的意義

研究人員要明確長安建筑群規劃復原的意義和價值。首先，由于當下對古代建筑群信息的了解極其有限，古代建筑群的復原研究設計很難做到對歷史建筑和歷史環境的再現，尤其是還原某些記載較少的建筑群或建筑物細節。因此，研究人員要對文物保護、建筑修復工作存有敬畏之心，同時要有質疑的精神，允許不同觀點的存在。另外，古代建筑物復原設計是一個需要不斷進行調整和選擇的過程，每個人對歷史的不同理解也會導致最終復原結果的不同。因此在對長安建筑群進行規劃復原時，應綜合多種方案和多個復原設計進行比較和判斷，把握古代建筑群復原設計的兩方面意義：其一，用于學術研究，例如進一步展現古代長安建筑群的建筑樣式、建筑形式、建造方式，不僅可以推動相關歷史領域的深入研究，還有助于歷史學、考古學、文獻研究的相互對照和印證。其二，用于文化教育。長安建筑群的復原可以為博物館、遺址公園或其他場所提供較為可靠的城市圖像或建筑模型，通過開展古代城市的宣傳教育活動，讓人們進一步感受到不同時期長安建筑群的演變和發展，切身體會唐長安城的恢宏氣象，搭建起現代人和古人之間的文化審美連接，進一步提升人們的文化素養。

重視對建筑物尺寸、特征、規制的復原

第一，在長安建筑群復原工程中，要盡可能選擇合乎建筑時代以及符合其自身特點的尺度。歷代以來，營造尺與官尺的尺度標準是不同的，因此在復原研究和設計時也要克服尺度測量的困難。在對長安城建筑物、寺廟、佛塔等建筑進行復原時，也要盡可能找到當時使用的營造尺度，從而為實際測量或尺寸推斷提供幫助。

第二，不同時期建筑群的風格特征和地域特征存在差異，因此在對建筑物進行復原時，要把握建筑物風格的先后發展關系。例如在營造技術方面，古代建筑大多為木構結構，并經歷了由土木混合結構向全木結構過渡的過程，另外在隋唐之后梁額和斗拱的比例、數量、形式都各不相同[6]。此外，建筑物的復原也要充分考察其外觀架構細部，例如漢代由于木構技術不發達，工匠們往往采用雙柱斗拱和插拱技術;唐代以前的建筑物在進行木架構設計時，柱身、斗拱、梁、門窗、磚瓦的鋪首大都采用鼻中穿環的設計，之后則轉變為口中銜環。

第三，在復原時要確定長安建筑群不同區域的等級性質，以便選擇與之相匹配的架構和裝飾方法。例如要明確不同宮殿、“三大內”與民居的差別，要明確哪些是建筑群中的主體建筑，哪些是附屬、次要的建筑，針對不同等級的建筑采用不同的樣式、材料、色彩。另外，屋頂形式中的斗拱、梁柱、門窗也都有相應的規制。例如研究人員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對唐長安大明宮含元殿進行復原時，充分研究了當時出土的相關文物，對宮殿的曲尺形廊道、角樓、過門等單體建筑進行了考察和復原，并結合唐代石窟墓室壁畫中的建筑形象、色彩使用，對建筑物的架構細部、材料使用進行了調整。

總而言之，長安建筑群繼承和發揚了我國古代傳統城市構建的形態標準和基本理念，設計者受到不同時期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的影響，對城市基本形態進行了規劃和調整。唐代長安城的構建打破了原有的對稱性特征，逐步走向了實用性的功能設計。唐代的封建大一統以及統治者對軍事防御、政治統治的需求也融入長安都城空間結構設計中。長安建筑群復原研究要積極吸取前人的經驗教訓，綜合多樣化的學術研究成果，運用建筑學、考古學、歷史學、環境學、景觀學、城市形態學等學科知識對長安建筑群進行重新勾勒和還原，通過分析長安建筑群的宮殿、街道、渠道、城墻，進一步總結出長安建筑群所具有的歷史價值、人文價值和時代價值。

參考文獻

[1]劉文輝. 漢長安城遺址區村落閑置空間活化利用研究[D].西安：長安大學，2021.

[2]裴琳娟.唐長安城大明宮紫宸殿考古復原探析[J].西部考古，2020（01）：191-199.

[3]李思洋.唐長安西明寺遺址建筑考古學研究及復原探討[D].南京：南京大學，2018.

[4]雷明月.唐代長安城旅館分布特征探究[D].長春：東北師范大學，2018.

[5]王曉敏.“生態博物館”視角下的漢長安城遺址空間環境保護研究[D].西安：西安建筑科技大學，2016.

[6]楊盾.唐長安城安仁坊及相關遺址的保護與展示研究[D].西安：西安建筑科技大學，2014.了的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