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圓

楊信社

一、羊把花吃了

中秋節這天，城郊集市上一家花卉攤前，一個中年男人正在挑花。他相中了最邊上的一盆郁金香，花葉似玉，花朵如霞，煞是美麗。攤主報價一百五，男人還價一百，攤主不干，男人嫌貴，就去其他攤位看花，攤主也跟了過去。

買花的男人叫鄭林，是一家單位的科員，他老婆李佳月是縣城有名的佳月樓飯店的女老板。今天是李佳月的生日，她生在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天，父母給她起名叫“佳月”。這些年家里人過生日都是去佳月樓，可今年李佳月想在家里過生日，整天都待在佳月樓，她想在生日這天給自己放個假，于是她讓丈夫鄭林去買韭菜，要包韭菜餡兒餃子。

鄭林臨出門，李佳月說：“你去集市買吧，順便買一盆花回來，咱們也浪漫一回。”鄭林是個悶葫蘆，什么事兒都依著李佳月，就問買什么花。李佳月對花沒研究，就說：“隨便，好看就行。”

鄭林在花卉攤前轉來轉去，可總是感覺剛才那盆郁金香最漂亮，于是不自覺轉頭去看，這一看，他頓時驚叫起來：“老板，羊吃你的花了！”

攤主一看，可不是有頭羊正吃郁金香呢，急忙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趕羊，嘴里罵道：“畜生，瞧你把我的郁金香禍害成什么樣了！”正要拿起一根棍子打，一個老頭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對羊呵斥：“跑什么？差點丟了！”

老頭牽上他的羊就要走，攤主可不干了，上前拉住他氣憤地說：“你的羊吃了我的郁金香，你要買下才行！”那老頭順著攤主所指之處一看，果不其然，那盆郁金香上的花幾乎被啃光了，葉子也被啃得七零八落。

老頭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這花多少錢？”

攤主報了價格，老頭瞪大了眼睛：“一百五？這么貴！”接著老頭開始訴苦，說老伴有氣管炎，冬天愛咳嗽，這羊本來是打算年底給老伴補身體的，誰知家里出事了，急需用錢，才來集市上賣的。現在羊還沒賣，倒賠一百五，心疼啊，所以懇求攤主便宜點。

攤主說：“不行，這花破相了，必須原價賠償。”

鄭林看老頭的打扮，就知道他日子不好過，所以起了善心，對攤主說：“這花我買了。”說著給了攤主一百五十塊錢。

攤主接過錢，迷惑不解地問：“你沒搞錯吧？剛才這盆郁金香好模好樣的，一百五你不買，現在殘花敗葉的，你倒原價要了？”鄭林看了一眼可憐巴巴的老頭，說不心疼錢是假的，但還是一咬牙說：“要了！”

老頭自然明白，鄭林是為了給他解圍，感激地說：“兄弟，這花還能活不？”鄭林說：“放心吧，老哥，死不了。”攤主也說：“死是死不了，就是需要養一養。”見攤主也說死不了，老頭舒坦了一些，但還是對鄭林千恩萬謝。

鄭林買了花和韭菜，臨進家門卻犯了難，這花這么難看，老婆肯定會不高興，但轉念一想，有了主意，于是硬著頭皮進了門。

李佳月看到那盆殘花敗葉的郁金香，臉色都變了，生氣地問：“我說鄭林，這盆花這副模樣你看不見？”

鄭林嘆了口氣說：“老婆大人，別提了，我買了郁金香之后才買的韭菜，正挑韭菜，一只羊跑過來把花給啃了。唉！”

李佳月生氣地說：“誰的羊啃的？讓主人賠錢！”鄭林說：“我喊了，沒人答應，想抓羊，羊跑了。”

事已至此，李佳月雖然心里不高興，但也無可奈何，她讓鄭林把郁金香搬到陽臺去，說看見那花就來氣。

二、郁金香有毒

再說那個花卉攤，老頭牽著羊離開不久，攤主忽然暗叫一聲不好，連忙去找老頭。原來，攤主突然想起來郁金香是有毒的，羊吃了會中毒，萬一買羊的人殺了羊吃肉，也中毒了咋辦？

在集市上找了好久，攤主終于看見了老頭，但此時老頭剛剛把羊給賣了，正準備回家。聽攤主如此這般一說，老頭嚇得直拍大腿，說：“買走羊的是一家飯館的廚師，這下可麻煩了！”接著又害怕地問，“人吃了中毒的羊也會死嗎？”

攤主說：“這可不好說啊，但羊肉里有殘留毒素，很可能出現中毒癥狀。”

老頭忽然眼睛一亮，說：“我想起來了，買羊的人開的車上寫著‘佳月樓飯莊，對，我現在就去找他們！”

老頭一邊打聽一邊找，終于找到了佳月樓，但此時，老頭有些猶豫了：如果進去把事情說清楚，就得把賣羊的錢還給人家；但如果不說呢，又對不住自己的良心。權衡一番，老頭終于下定決心進了大廳。

佳月樓是比較高檔的餐館，大廳的工作人員見老頭穿著打扮不上臺面，說什么也不讓進。老頭急了，說：“我要找你們老板，誤了事你負責得起嗎？”

大堂經理過來說：“老哥，你找我們老板，請問事先有預約嗎？”

“沒有。”老頭說，“這種事還能約？我又不知道會出事！”

大堂經理看老頭好像真有事，就給李佳月打了電話。李佳月聽說老頭找她的事，說：“你問他知道我的名字嗎？知道的話可能是熟人，就別趕；不知道的話，就把他趕走吧。”于是大堂經理便問老頭：“你說找我們老板，那你認識我們老板嗎？老板姓甚名誰你知道嗎？”

老頭搖搖頭說不知道。經理說：“既然這樣，有什么事你就對我說吧，我是這家飯店的大堂經理。”

老頭想說出前因后果，但見圍了不少人，除了服務員還有食客，心想要是說出來可能會影響佳月樓的生意，所以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只是說：“不行，我要進老板辦公室單獨說！”

嘿！見老頭這么耍派頭，大伙都樂了。經理當即把保安叫過來，準備強行把老頭趕出去。老頭看保安來了，撒腿就往里面的廚房跑，這一鬧，連廚房的廚師長都過來了。老頭一見廚師長，眼睛一亮，說：“兄弟，你不是剛剛買了我的羊嗎？”

廚師長雖然不明白老頭為啥跑來找他，但的確是買了他的羊，于是把他拉到一邊問是怎么回事。老頭湊到廚師長耳邊問：“兄弟，羊現在咋樣了？”

廚師長迷惑不解地說：“死了。”

“到底是死了。”老頭焦急地悄聲告訴廚師長，“那羊吃了郁金香，賣花的說會中毒，我怕你們客人吃了也中毒，所以特意來告訴你們。剛才大廳那么多人，我怕食客誤會，所以不敢說。”說著拿出賣羊的錢，塞到廚師長手里。

廚師長接過錢，這才明白是咋回事，感激地握住老頭的手說：“哎呀，羊買回來之后就不行了，我們還以為是天熱中暑了呢，好險啊！老哥，你真是好人啊，你要是不說，真出事了可就壞事了。對了，記得買羊的時候，你說家里出事了，急著用錢，你把錢退給我們，你家里咋辦？”

老頭也為難，說：“我再想其他辦法吧。要怪就怪這只羊不爭氣，什么不能吃，偏吃那盆有毒的花。我總不能把中毒的羊賣了換錢吧，這不是昧良心嗎？”

廚師長想了想說：“這樣吧，老哥，這錢還給你，算我幫你的。至于那只羊，本來是要做特色烤羊的，由于工序復雜，還沒有做好，你大可放心。”

老頭受寵若驚，連忙推辭，但廚師長說：“先解決家里的急事吧，以后方便了再還我也不遲。”老頭這才收下了錢，感激涕零地說：“我今天遇到的全是好人啊。”接著就開始講今天好心人替他買下那盆殘花的事。

廚師長看老頭跑得滿頭大汗，就給他拿來一瓶水，領他坐到大廳沙發上休息一會兒。

三、花好月更圓

再說李佳月，本來心情不錯，卻被鄭林買來的那盆郁金香搞得心里亂糟糟的，所以此刻她一邊和鄭林包餃子，一邊刷短視頻解悶兒。

忽然，一個短視頻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個視頻拍的正是老頭的羊吃了郁金香，鄭林幫老頭解圍。發布者意在贊美鄭林的善舉，不想卻給鄭林招來了麻煩，李佳月當即就發火了：“好你個鄭林，學會撒謊了！這老頭的羊吃了人家的郁金香，和你有啥關系？你掏錢買下，你是菩薩嗎？我今天過生日，你就送我一盆被羊啃的郁金香當禮物嗎？”

鄭林被訓斥得一愣一愣的，支支吾吾地安慰李佳月：“老婆你別著急，我不是看老頭可憐嗎？再說了，這盆郁金香死不了，養些日子就恢復了。”

“說得輕巧。”李佳月氣憤地說，“咱也不是差那一盆花的錢，我就說這個事兒！我過生日，買來一盆被羊啃過的殘花，多晦氣！你買這破花，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告訴你，這盆郁金香過幾天要是死了，咱們就離婚！”

李佳月正抱怨，佳月樓的大堂經理打來電話，說了老頭找她的事。掛了電話，李佳月心情更糟了，扔下手里的面團沒好氣地說：“這生日不過了！”說完洗手換衣服要去佳月樓，她想看看那個老頭到底是怎么回事。鄭林看李佳月情緒不好，連忙跟著她一起去了。

到了佳月樓，大廳經理對李佳月說：“李總，就是那個老頭找你。”說著指了指不遠處沙發上坐著的老頭。此時，老頭正和廚師長說著話。

李佳月和鄭林走到他們跟前，李佳月勉強笑笑問：“老哥，你找我？”老頭點點頭還沒細說，廚師長答道：“李總，事情我已經解決了。”接著要詳細講述老頭來飯店的目的。

這時，老頭驚訝地看著鄭林說：“兄弟，怎么是你啊？今天謝謝你了！”

李佳月奇怪地問鄭林：“你們認識？”

鄭林一看老頭，也有些驚訝，便尷尬地說：“佳月，剛才你在手機上看到的那位賣羊老哥，就是他。”李佳月仔細一看，可不是嘛，鄭林就是為了他買下那盆被羊啃壞的郁金香。

廚師長聽了，恍然大悟地對鄭林說：“鄭哥，原來老哥剛才講的好心人就是你啊！”接著把老頭主動來飯店還錢的事，給李佳月說了一遍。

李佳月聽了，心有余悸地握住老頭的手說：“老哥，您真是好人啊。要知道，那只羊是準備晚上給訂家宴的客人準備的，這大過節的要是一家人都吃壞了，我這飯店就得關門大吉呀！”

老頭被李佳月夸得都不好意思了，指著鄭林說：“老板，其實你應該感謝這位兄弟，要不是他，我可能不會來承認羊中毒的事。在路上時，我也猶豫了，但想到這位兄弟，我又下了決心，不能干黑心事。你想，好人剛剛幫了咱，咱接著就做虧心事，那還叫人嗎？所以，老板你真要說謝謝，就謝謝這位大兄弟吧！”

聽了老頭的話，廚師長笑了，說：“老哥，你不知道他們倆的關系吧？他們是兩口子！兩口子還客氣啥？”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怎么你們一起來的呢！”老頭接著對李佳月說，“既然是兩口子，那就不用說謝謝了。”

李佳月沉思片刻，又說：“老哥，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老公為我買的郁金香是壞的，我挺不高興的。現在看來，他卻是間接地幫了我，救了我的飯店，我真的應該對他說聲謝謝。不，還要道個歉才對。”接著轉身對鄭林說，“老公，我真不該跟你生氣……”

鄭林雖然是個悶葫蘆，但也知道討老婆的歡心，他說：“佳月，你看今天是個花好月圓的好日子，咱們留老哥在佳月樓吃個飯吧，等你忙完了我再陪你出去看月亮。”

看他們兩口子和好了，廚師長和老頭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