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失業率下降，但薪水跑不過通脹

2022年3月1日，倫敦地鐵內的通勤者。由于生活成本危機的影響，許多原來“經濟上不活躍的”的人現在被迫“活躍”起來了。圖/法新

2022年一季度英國失業率降到了近50年來的最低點，空缺的職位有史以來第一次超過失業人數。但與此同時，剔除通貨膨脹因素后，就業者的固定薪水卻出現了近十年來最大跌幅。

就業市場“好壞參半”

英國國家統計局5月17日公布的數據顯示，截至今年3月底，英國失業率從前一個季度的3.8%降至3.7%，這是1974年12月以來的最低水平。

2022年1月至3月，英國的失業人數為125.7萬人，同年2月至4月，英國空缺的職位有129.5萬份。

英國國家統計局經濟統計處處長達倫·摩根說：“自從我們開始統計相關數據以來，這是空缺職位首次超過失業人數。”

但統計局又表示，最新數據表明，英國就業市場的局勢是“好壞參半”。

在英國通脹率飆升、生活成本危機日趨嚴重的今天，就業市場“好壞參半”中的“好”和“壞”，其含義也會互相轉換，例如，失業人數減少、工資提升，就傳統意義而言是“好事”，但也會進一步刺激通貨膨脹。

造成英國空缺職位超過求職人數的原因之一，是許多人在為期兩年的新冠疫情期間，或被動失業，或主動辭職，隨著英國政府解除了大部分的疫情防控措施，英國經濟逐漸從疫情中復蘇，許多公司便出現了大量的職位空缺，急于招聘人手。

另外一個原因是，盡管英國失業率下降，但英國總體的勞動力人數仍然比新冠疫情之前少，因為有大批英國人既沒有工作，也沒有求職。

統計局的最新數據顯示，英國就業率升至75.7%，比2021年四季度環比上升0.1個百分點，但仍比2020年初低0.9個百分點，換句話說，英國仍然有大量的非經濟活動人口，這加劇了勞動力市場緊張的壓力。

經濟學上把失業人口和非經濟活動人口區別對待。那些失去工作但正在積極尋找工作的人被視為失業者。那些根本不去積極尋找工作的人（這包括那些可能已經放棄求職的人），或者正處于打算自己創業過程中的人，均被認為是“經濟上不活躍的”（economically inactive）人，即非經濟活動人口。

新數據表明，由于生活成本危機的影響，許多原來“經濟上不活躍的”的人現在被迫“活躍”起來了，他們也加入了求職者大軍，但非經濟活動人口仍然達到了五年中的高點（21.4%）。

另外，生活壓力也迫使許多低薪員工紛紛換工作，試圖通過跳槽增加收入。

英國國家統計局表示，今年一季度這種換工作的人，總數增加到99.4萬人，創下歷史新高。該機構特別指出，換工作的驅動因素是主動辭職，而非被解雇。換句話說，這些人絕大多數是尋求加薪的主動“跳槽者”。

漲價和加薪的賽跑

英國央行警告說，員工短缺可能會迫使公司提高工資以吸引人才，從而加劇本已非常嚴重的通脹局面。

物價飆升，公司為了吸引新員工，留住老員工，就需要提高工資，這又給通脹之火添了柴，加了油，但就最新的統計數據來看，在漲價和加薪的賽跑中，薪水還是跑不過物價。

英國國家統計局5月17日公布的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英國就業者的實際固定工資（即扣除通貨膨脹因素、不含獎金的工資）下降了1.2%，這是自從2013年以來最大的跌幅。

這些最新的數據凸顯了英國央行在試圖控制不斷飆升的通脹時所面臨的挑戰規模。2022年3月，英國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上漲了7%，是30年來的最高點，4月CPI升幅可能超過9%。5月16日，英國央行行長安德魯·貝利坦率地承認，他無力阻止英國CPI漲幅在今年年底之前達到10%。

貝利還表示，高收入人士在要求老板今年大幅加薪之前應該“三思而行”，因為工資快速增長可能會刺激通脹加速，并延長通脹時間。

但貝利的這番話受到了工會的強烈批評。英國工會聯盟（TUC）副秘書長保羅·諾瓦克說，在英國幾代人時間里最嚴重的生活成本危機期間，打工者最不應該做的，就是在向老板要求加薪之前“三思而行”。

一般而言，就業增加對英國經濟來說是一件好事，但就業增加的趨勢能不能長期持續下去，一個更為關鍵的因素是：在薪水和物價的賽跑中，最終誰能跑第一。

如果人們的實際收入不斷縮水，他們就不敢放開膽子消費，這轉而會給經濟帶來下行壓力，經濟大環境不好，企業也會被拖累，最后可能不得不減薪，甚至裁員。

就是基于這種擔憂，英國最大的雇主團體“英國工業聯合會”（Confederation of British Industry）5月16日發出呼吁，要求英國政府立即向受生活成本危機影響最嚴重的英國人提供財政支持，同時為公司提供額外幫助，以鼓勵商業投資。

就在“英國工業聯合會”發出這一呼吁的同一天，民調機構益普索（Ipsos）公布了關于英國生活成本危機的最新調查：為了節省開支，27%的英國人不得不減少進餐次數，65%的英國人在需要開暖氣的時候不開暖氣，44%的英國人改去更為廉價的超市，52%的英國人減少了外出社交的次數，44%的英國人減少了開車的次數，四分之三的受訪者認為生活成本危機期間英國政府在幫助底層民眾方面做得不夠。

也在同一天，包括反對黨工黨和主要工會在內的黨派和團體，都要求英國保守黨政府推出緊急預算案，幫助深受生活成本危機打擊的英國普通打工者和底層民眾。

英國工會聯盟（TUC）秘書長弗朗西絲·奧格雷迪說：“英國政府在危機最嚴重的時候，卻沒有采取行動。內閣要員們現在必須停止猶豫不決，帶著緊急預算案，返回議會。我們迫切需要對石油和天然氣公司征收暴利稅，為陷入困境的家庭提供能源補助。我們需要適當提高福利金和最低工資，讓普通消費者手里有錢，為英國經濟供血加油。”

大學畢業生求職的黃金之年？

不過，咨詢公司Pantheon Macroeconomics的塞繆爾·湯姆斯表示，英國勞動力市場供不應求的情況，應該在今年剩下的時間里“逐漸改善”，從而減輕工資上漲的壓力。

湯姆斯指出，首先，移民中的求職者將會增加，原因是如今所有與新冠疫情相關的移民就業障礙都已消除，所以，那些擁有移民就業贊助許可的企業數量將會大大增加，而達到政府所規定的移民就業最低工資門檻的工作崗位也會增多;其次，盡管在新冠疫情期間畢業即失業的大學畢業生人數曾經一度激增到非常高的水平，但這些前兩年找不到工作的老畢業生和今年秋季畢業的新畢業生，都會先后進入勞動力市場，從而改善員工短缺的局面。

有人甚至認為，鑒于如今空缺職位超過求職人數，2022年應該是大學畢業生求職的黃金之年。

一些機構最近公布的數據顯示，英國就業市場對大學畢業生的需求一直非常高。

英國大學聯合會（Universities UK）今年4月公布的一份報告指出，截至2020年年底，相關的空缺職位就比大學畢業生中的求職人數高出近100萬份。

但新冠疫情期間，英國青年失業問題卻最為嚴重。這是怎么回事呢？

一個原因是，新冠疫情不僅導致了大量企業倒閉和員工失業，為控制疫情而不得不采取的封鎖措施也嚴重限制了年輕人找工作的能力。

雖然許多大學生在新冠疫情期間“畢業即失業”，但他們的失業可能更多是因為疫情封控措施或企業暫時凍結招聘計劃造成的，而非反映了真實的供需狀況，其實，新冠疫情扭曲了英國的就業市場，加劇了這種供需不匹配的狀況。

另外一個原因是，新冠病毒和種種變異病株的出現，讓原來就不明朗的經濟前景變得更加不確定。在經濟前景不確定之時，年輕人往往是最后一個被雇用和第一個被解雇的，在經驗和青春這兩者之間，公司往往更傾向于選擇前者。這仍然不能反映真實的企業對大學畢業生的需求。

英國學生雇主協會（Institute for Student Employers）最近公布的數據顯示，在新冠疫情期間，英國雇主對大學畢業生的需求仍然很高。該協會說，現在的畢業生職位空缺數量比2019年新冠疫情前增加了20%。

許多機構預計，2022年英國大學畢業生職位空缺數量還會比2021年進一步增加。

英國大學聯合會主席史蒂夫·韋斯特說：“盡管有人質疑大學畢業生技能的價值，但種種最新的數據顯示，英國公司對大學畢業生的需求是巨大的。這種需求每年都在增長，未來還會繼續增長。”

確實，隨著英國幾乎解除了所有的疫情防控措施，企業對大學畢業生的需求只會有增無減。

鑒于如今英國就業市場的本國大學畢業生供不應求，英國政府甚至準備尋求“外援”。

據報道，英國政府正計劃推出一種新類型的簽證，以吸引全球頂尖大學的應屆畢業生。獲得這種名為“高潛力人才簽證”（High Potential Individual，縮寫為HPI）的外國大學畢業生將被允許在英國工作和居留兩到三年，具體時間長短取決于申請人的學位水平。

近日，英國政府發布了HPI的最新認可大學名單，并表示這一新簽證計劃將從2022年5月30日起正式接受申請。

在這一獲得英國政府認可的最新全球頂尖大學名單上，有四所中國大學：北京大學、清華大學、香港大學和香港中文大學。

（作者微信公眾號：魏城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