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敬書情結”

馬俊

母親敬書，她用言傳身教的方式，教我們學會珍愛書籍，也教我們與書成了一輩子的密友。

母親當年考上了城里最好的中學，但因為各種原因，中學沒畢業就回家務農了。雖然沒能繼續讀書，但母親心中的讀書夢沒有破滅。她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書中。在我的記憶中，母親對書懷有一份深深的虔敬。

早年家里除了我們的課本，很少有書。母親對字紙類的東西特別珍惜，從來不會隨意亂丟。她有個習慣，就是總會把書放到最安全的位置。因為當年家里沒有書櫥，她就把書放在櫥柜頂端。有時候，我們的書掉在地上，她會立即幫我們撿起來，然后使勁兒在衣服上蹭幾下，擦掉塵土。我問她：“媽，書比你的衣服還金貴嗎？”母親說：“那還用說！書是最金貴的東西，掉到腳底下得趕緊撿起來。還有，平時也不能把書坐在屁股底下，那樣不好！”

我的很多同學經常把書放在凳子上，然后坐在上面寫作業。受母親影響，我從來不會這么做。母親敬書，甚至類似一種信仰，其中有好多禁忌。比如不能用鞋子踩書，不能把書放在環境惡劣的地方，不能隨意把書損壞，如此等等。正因為如此，我從小就覺得書是高潔神圣的，是不容褻瀆的。母親的那份虔敬之心，不知不覺影響了我。

我們新發了課本，母親會小心翼翼用掛歷紙為我們包好書皮。她為我們包書皮的時候，總是笑瞇瞇的。她一邊輕輕地鋪展著掛歷紙，一邊說：“多好的書啊，里面還有香味兒呢！”我湊過去聞了聞，果然有一種新書的馨香。后來，母親專門用一種白紙為我們包書皮。因為掛歷紙包的書，封面會沾上一些掛歷上的顏色，母親覺得那樣很難看。那種質地很厚實的白紙，母親留了好多年，每年都拿出來為我們包書皮。

我們用過的舊書，母親會收拾得整整齊齊，放在箱子里。我們搬過兩次家，父親曾說要把家里沒用的東西當廢品賣了。可母親卻說：“這些書本不能賣，這不是廢品，到啥時候都有用?！蹦赣H一直這樣做，我記得我都出嫁了，她還為我保留著小學時候的課本。后來我們都說舊書用過了，沒有利用價值了，她才舍得賣掉。

我上中學后，因為喜歡文學書籍，經常買一些書。母親見我買了新書，竟然還要為我包書皮。我笑她太教條了，說：“只要你心里珍惜書，用心看，用心讀，沒有必要搞那些形式?！钡赣H不聽我的。我的書多了之后，她特意請人打了一個書櫥，讓我的那些書有了一個漂亮的家。有時母親還會站在書櫥前，打量我看的那些書。我看書喜歡隨心在書中寫一些心得，所以看過的書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母親不喜歡我把書涂抹得不成樣子，我向她解釋說：“我這是把一本書讀成兩本了，里面記錄的都是我的所思所得?！蹦赣H聽我這樣說，立即理解了，說：“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把書看厚吧？”我點點頭。

多年來，我堅持寫作，收到不少樣報樣刊。母親把這些報刊幫我收拾得妥妥當當，一張報紙都舍不得丟棄。

有一次我看書上說，猶太人特別重視對小孩子的教育。他們會在書上抹上蜜，讓孩子們從小就懂得書是甜蜜的，這樣孩子們從小就愛上了書。我忽然想，母親敬書，其實也起到了這樣的作用。母親對書的那份虔敬是發自肺腑的，那份癡迷是刻骨銘心的，她用言傳身教的方式，悄無聲息地影響著我們，教我們學會珍愛書籍，也讓我們與書成了一輩子的密友。

（資料來源：中國婦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