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呼救聲

余顯斌

一、血腥求救

星期五晚上，室友們回家的回家了，會女友的會女友去了，只留下劉小秋一個人，在電腦上一邊玩游戲，一邊聊天。突然一個圖像一閃，同時發來一張一攤鮮血的圖片，還有一行字：快救救我，我有危險。

劉小秋一愣，看看微信號，名叫“弱不禁風”。他從未加這個人啊！可能是哪個網友改了稱呼，和自己開玩笑吧，他想。

于是他漫不經心地回復：別無聊了，哥們兒最近煩，沒心情。

對方隨后又發來一張圖，上面是一把雪亮的匕首：求你救救我。

劉小秋望著那柄匕首，感覺對方可能有危險，不敢再掉以輕心，忙問究竟怎么回事。對方告訴他，自己和男友分手了，誰知那家伙懷恨在心，今晚約她出來見面，突然兇相畢露，掏出匕首追殺她。現在，她躲在一個暗處，快要被對方發現了，請趕快救救她。

劉小秋有一副俠義心腸，他問對方現在在哪兒。

對方說，在東校區廢棄倉庫最里邊的屋子里，快來啊，遲了就……就沒有然后了：可能那個男生已到了跟前，以至于女孩來不及說完就關了手機。劉小秋來不及聯系他人，順手拿起幾天前實習時用的一根鋼筋，跑入淡淡的月夜里。

山城大學路橋系自從建了新校園，一座天橋所隔的東校區就顯得冷清了，白天都很少有人來，更何況在黑寂寂的晚上。時間長了，那兒枯草凄凄，一片冷清。

這地方白天適合談戀愛，晚上適合拍鬼片。

劉小秋過了天橋，借著淡淡月光直奔廢棄倉庫。倉庫在東校區最邊上，古樹遮蔽，一片死寂。

到了倉庫跟前，一點動靜也沒有。他暗暗擔心，那個該死的殺人犯，是不是已經得手了。

他忙推開倉庫第一道大門，“哐”的一聲響。他感到不妙，頭上有風聲，來不及多想，一閃身沖進去，身后“嘩啦”一聲傳來碎裂聲。

他回頭借著月光一看，竟然是一塊大玻璃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暗暗心驚，看來這塊玻璃已松動了，自己剛剛推門時玻璃被震了一下，如不是躲閃得快，落在頭上，此刻自己已經非死即殘了。

二、冒險救人

劉小秋擦把汗，沿著那條長長的甬道向前跑。這地方，劉小秋和戀人曾經手拉著手來探險，因此他對這兒很熟。

過了甬道，是一扇厚重的鐵皮大門，里面的一間房子，是過去學校收藏重要東西的地方，大概怕人盜竊吧，墻壁建造得很厚很結實，無窗無孔，一片漆黑，危急時刻最適宜藏身。

那扇厚重大門開著，里面黑洞洞的。

他走了進去，伸手掏手機，想借助手機燈光照照，以免救人不成反而自己先遇到危險。手伸入衣兜，他心里一冷，手機不知何時不見了。

無奈之下，他只有屏住呼吸，躲在倉庫一角里，等到眼睛慢慢適應，才發現倉庫里什么也沒有，更別說兇殺了。他吁了口氣想，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別處啊？不對啊，明明說是這兒。

就在他放松精神準備離開時，“哐啷”一聲響將他嚇了一跳，回過頭去，這才發現，身后那扇厚重的大門悄悄關上了。他被關在一片黑暗里，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傻站了一會兒，急忙跑過去，鉚足勁想拉開那扇大門，可大門緊緊關著，紋絲不動，看來已被人從外面鎖了。他手扶著門，雙腿一軟，坐在地上。

這門一旦被鎖上，就說明無路可走了。最可怕的是，這道門一鎖，第一道門再被人一鎖，誰還會想到里面鎖著個大活人，還會想到進來救人？自己被關在這兒，豈不要被活活餓死？他簡直不敢想下去了，站起來使勁大喊：“誰鎖的門啊，混蛋，快開門。”

他一邊喊一邊瘋了一般拉扯著門，門如焊死了般一動不動。

喊了一會兒，見毫無動靜，他再次一屁股坐下來，手掌撐在地上，感到有些異樣，仔細一摸，竟是一張紙。

他拿起紙來，衣兜里恰好有個打火機，是上午修理電線時用的。他掏出來打著，借著熒熒火光，發現是一封絕命信，很哀傷地寫道：我失戀了，心里十分痛苦十分絕望，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勇氣，決定一個人孤零零地離開這個世界，請大家不要為我的離去而悲傷，讓我靜靜地安息吧！

絕命信沒有署名。他想，這誰啊，竟然準備自殺？

他突然憤憤地罵道：“混蛋，一個人因為失戀竟然自殺，沒出息！”罵完，再低頭看看那信，覺得字跡龍飛鳳舞似曾相識，一時又想不出是誰的。

他懶得想了，自己都快死了，操那份閑心干嗎？于是他隨手將信一團，準備扔掉，想想又放進衣兜里。

三、絕地求生

劉小秋嘆口氣，轉身的時候，腳下踢到一個東西，“當啷”一聲，是自己扔下的那根鋼筋。他忙一把抓起鋼筋，又看到了希望。

這是一根酒杯粗的鋼筋，實習時他在工地向工人要的，準備焊一個掛衣服的架子，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他拿著鋼筋，借著打火機微弱的光，想去撬門，可試了一會兒失望了，大門閉得很緊，根本沒縫隙，更別說撬了。

他撓撓腦袋不死心，借著火光，拿起鋼筋在墻的四面隨意敲打，很快就沮喪地發現，這竟是一種老式青磚水泥壘的墻壁，十分結實，一鋼筋砸下去，僅僅出現一個小小的斑點。

他不能放棄，繼續漫無目的地東敲敲西砸砸。砸了一會兒，傳來“嗵”一聲響，不是那種沉重厚實的聲音，而是空空的聲音。

他心一跳，再次砸一下，又是“嗵”一聲。他忙滅了打火機，使足力氣用鋼筋朝那個地方砸去，一下又一下。

砸了一會兒，感到磚有點松動，他心里一喜，打著火機一看，果然有塊磚的接縫處有了裂縫。他用鋼筋插進去撬下那塊磚，接著又撬下一塊。

不一會兒，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出現在眼前，竟然是一個不大的窗戶。看來，這間房子過去是有窗戶的，后來因為改做倉庫，窗戶就被磚封住了，天長日久，大家都以為沒有窗戶。

謝天謝地，正是這窗戶，讓劉小秋得以逃離出去。

他蜷縮著身子爬出去，已是半夜，月亮落下去，天地一片黑漆漆的。他跑到倉庫前面特意一看，第一扇門果然也被鎖了，不由得暗暗后怕，如果自己沒有帶著一根鋼筋，死在這兒都沒人知道。

劉小秋仍不死心，想找到“弱不禁風”，可前前后后轉一圈，不但沒找見“弱不禁風”，連那個想殺死“弱不禁風”的男子也沒看見，甚至連誰鎖上的兩道門也不清楚。

臨走，他回頭對著門喃喃罵道：“一定是哪個手賤的小子干的缺德事，知道了非揍死他不可。”

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宿舍，電腦上微信仍響著，“弱不禁風”的留言跳出來：快救我，那人抓住了我，知道有人來救，準備將我帶到校外那間獨房子燒死，毀尸滅跡。

這條信息顯然是女孩感覺死亡來臨時，瞅準一點機會，用手機發來的求救信號。

劉小秋再次熱血沸騰，看看窗外，電腦也顧不得關，就跑入黑漆漆的暗夜中。

山城大學路橋系建在城郊，那間獨房子，本校學生沒有不知道的。過去，那兒是塊花卉栽種地，一片鮮艷的花海，大家經常去觀景。旁邊有座房子，是花農看花居住的，大家叫它獨房子。現在，那塊地不再種花，長著一片齊腰深的雜草。房子也沒人住了，被荒草包圍著，更加冷清。

劉小秋心急如焚，這次鋼筋也沒顧得拿，便沖向那間獨房子，剛剛靠近，就聞到一股濃濃的汽油味。他加快步伐，在黑漆漆的暗夜里身子一閃，沖了進去。

隨之，大火燃燒起來，照亮了黑夜。火勢借助汽油首先就封住了門，繼而罩住整個房子。看來，房子四周都澆上了汽油，身入其中，等于死路一條。

火光的陰影里，一個黑影鬼魅一樣悄悄從暗處閃出來，一把拉上門鎖，退出幾步，嘴上掛著得意的冷笑，哼了一聲道：“你小子能逃出那扇生死門，現在無論如何也逃不出這扇地獄之門了。”

四、謀殺原因

黑影話剛說完，身后傳來一聲冷笑道：“我根本沒進去，又為什么要逃出來呢？”說完，在齊腰深的草叢里，一個人慢慢站起來，一步步向黑影走近。借著亮亮的火光照耀，正是劉小秋。

劉小秋并沒沖進屋子，他跑到獨房子門外，突然將一件包著石頭的上衣扔進屋子，自己則一彎腰，閃電般俯身在雜草中躲起來。暗夜里給人一種錯覺，以為他已進了那間屋子。

那個站在火邊的黑影聽到劉小秋的話，猛地一驚，轉身就跑，可幾乎同時，幾把手電打開，雪亮的光柱罩住了他。那人站在光柱中，正是劉小秋的同室好友齊名。劉小秋走過去，帶著不解和疑惑，氣憤地質問：“為什么？你究竟為什么要這樣做？”

齊名瞪視著劉小秋許久，低下頭回答道：“為了那個留校任教名額。”

原來，山城大學路橋系決定在本期畢業生中選一名優等生留校任教，經過層層篩選，最后確定在劉小秋和齊名兩人中選一個。

齊名很想留校，可他知道，劉小秋比自己更優秀更突出，選中的概率更大。他不想失敗，不想回到自己山里的老家。他想讓劉小秋退出競爭，而退出競爭的唯一方法，在他看來，就是讓劉小秋死。

于是，趁著星期五室友都離開的機會，他借著“弱不禁風”的微信向劉小秋求救，打算將他引到倉庫，用玻璃插死。如果失敗，就將他困在倉庫里活活餓死。

當劉小秋跑出來后，他又想出一法，將他引到獨房子里，準備用汽油燒死。

當然，劉小秋自殺的絕命書，也是他學著劉小秋的筆跡偽造的。在他身上還有一份，是準備在燒死劉小秋后，扔在屋外，作為劉小秋自殺的證據。沒想到，這次自己竟然上了當。

其實，劉小秋在拾到那封絕命信時，面對筆跡，只是剎那的疑惑，然后就認出那字是自己的筆跡。他明白，這是有人想置自己于死地，故意以自己失戀自殺的口吻提前寫下一封絕命信：自己死后，那人把門再悄悄一開，大家發現了他的尸體，再看見那封信，一定以為他是失戀自殺的。

由此，劉小秋又想到自己手機的突然丟失，馬上懷疑到齊名。因為，今天下午齊名還拿過他的衣服，說很好看，自己也想買一件。現在看來，他就是趁此機會拿走自己手機的，無外乎是讓自己被困倉庫時無法求救。

為了麻痹齊名，劉小秋出來后，故意裝作不知對方所為。當他回到宿舍，對方繼續呼救，他馬上答應下來。

聽了齊名交代的原因，劉小秋長嘆一聲告訴他，自己已經向校方寫了申請，不想留校任教，自己實習期間，已經簽了合同，準備去支援西藏建設，學院也同意了，只等著公布。齊名戴著手銬站在那兒，呆了許久，“撲通”一聲癱倒在地上，許久發出一聲哀號：“我……他媽的真傻啊。”

劉小秋悲憫地看著他，輕輕說了一句：“你不是傻，是利欲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