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景建
舒冰田早些年是國際上聞名一時的短跑名將,獲得過十幾塊國際賽事的獎牌。后來,他退役后成功轉型為一個商人,經營的舒氏運動服裝品牌享譽全國。
如今,舒冰田來到生他養他的故鄉范臺縣,公開表示要舉辦一個“猜中有獎”的特殊活動。
這個活動的規則是由舒冰田親自出面公布的。他特意錄制了一段視頻,還專門請了公證人員。
在視頻里,儒雅的舒冰田指著一排十幾雙白色運動鞋,說只要誰能猜中哪雙鞋是他獲得第一個冠軍的戰靴,就可以領一百萬獎金。他指著一個公證員手里鎖著的小盒子說里面就藏著答案,并解釋說,每個人都可以參加,下個月一號在縣城最繁華的平原商場舉行這個活動。
這個略有些荒誕的活動讓全縣上下都期待不已。有人說,舒冰田是借機推銷自己的服裝,擴大知名度;有人卻不這樣想,以現在舒氏服飾的名氣,怎么可能利用這種劍走偏鋒的手段?
不管怎么說,到了三月一號這天,平原商場人山人海,大家都伸長脖子,等著看舒冰田這個當地走出去的大人物唱的是哪一出。
“歡迎各位光臨平原商場,現在有請我們的慈善家、企業家、世界冠軍、著名田徑運動員舒冰田先生閃亮登場!”
男主持人快步跑上舞臺,隨著動感十足的音樂,高聲喊起來,“快,讓我來聽聽你們的吶喊聲在哪里!”
大家的尖叫聲和歡呼聲似乎把整個商場都點燃了。過了好一會兒,待大家稍稍平靜后,舒冰田才從后臺走了出來。他一出來就擺了擺手說:“我就是咱們范臺人,又不是明星來開演唱會,不需要這么張揚。咱們還是先開門見山,看有沒有人登臺參加這個刺激的猜中有獎活動吧。”
主持人會意,側了一下身子,指著舞臺上方十幾雙白色舊球鞋,高聲宣布了舒冰田定下的規則。
臺下的觀眾竊竊私語,可誰也不敢上臺。雖然沒有事先規定,但是猜錯的話,就這么晾在臺上也不好看啊。
終于,在主持人的鼓動下,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男子跳上臺來。
“啊,真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啊。那么,這位帥哥,你怎么稱呼?”主持人激動地問道。
眼鏡男卻不搭理主持人,而是靠近那些白球鞋,逐個細心地看完,輕輕搖搖頭,然后撇撇嘴說:“這太難了,我看每雙都是回力牌的,鞋碼也相同,同時都很舊了。沒法猜,不敢猜!”說完就跳下了舞臺。
這么一來,不管主持人怎么勸說,也沒有人敢參加競猜了。
倒是舒冰田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模樣,坐在沙發上,不緊不慢地喝著泡好的綠茶。
隨著時間的流逝,主持人肚子里的詞兒也快說盡了,可還是無人站出來。
就在大家失去耐心要轉身離去的時候,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擠到前面來,徑直從臺階上走上去,大大咧咧地說:“讓我來猜猜!”
主持人見來人邋里邋遢,還以為是搗亂的,于是便提醒他:“這可是大名鼎鼎的舒總辦的活動,胡鬧不得!”
來人反唇相譏:“我可不是搗亂的,告訴你,我是來拿一百萬的。”
說完,他便挨個查看起那一雙雙舊球鞋來,最后指著中間的八號球鞋,胸有成竹地對舒冰田說:“怎么樣?是這雙吧。哈哈,你是給現金呢,還是支票?”
舒冰田搖搖頭,說:“先生,你猜錯了!”
“怎么可能猜錯?這雙鞋每只鞋的里面都寫著一個王字。”干瘦男子尖叫著,“你們,你們耍花招,賴賬!”
舒冰田突然一愣,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人,小聲地問:“你,你怎么知道這雙鞋里面有字?”
對方笑了:“你可問到點子上了。舒冰田啊舒冰田,因為這字是我寫上去的!”
舒冰田激動地喊起來:“你,你難道就是王老師的兒子小軍?”
那男子點了點頭,說:“行啊,舒大富翁,還能記得王老師有我這么個兒子。”
舒冰田說:“當然記得啊,當年我去參加縣里舉辦的小學生田徑會,王老師就是將這雙鞋穿到了我的腳上……”
小軍打斷舒冰田的話說:“沒錯,當時我爸爸就是硬從我的腳上把鞋給扒下來的。這雙回力鞋我媽剛給我買了三天,我難過得哭了整整一天!”
舒冰田嘆了口氣說:“對不起,小軍弟弟。今天你贏了,一百萬我馬上奉上!”說完,又急切地問道,“聽說王老師前兩年動手術,家里缺錢把房子賣了。我去找他時,發現你們搬家了,后來杳無音信……”
小軍埋怨道:“老爺子就是個倔脾氣,自己有難,打死也不麻煩曾經教過的學生,寧愿賣房,也不要學生們送來的一分錢。手術后,他租住在鄉下的房子里艱難度日,并叮囑我們誰也不許講出他的住處。”
舒冰田吩咐手下拿支票過來,就在他正要落筆時,一聲斷喝傳來:“不能寫!”
舒冰田和大伙兒都愣住了,只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拄著拐棍,蹣跚著從人群中走出來。
“王老師,真的是您老人家啊!”舒冰田定睛一瞧,撂下筆,快步從臺上跑下來,一把攙住老者,慢慢地扶著他一步步來到臺上。
王老師氣喘吁吁地指著小軍罵道:“多虧我來得及時,否則就把小舒的錢騙走了。”
小軍下意識地退后兩步,瞄了一眼父親說:“您來攪什么亂啊?我是憑本事猜出來的,就應該得到大獎。”
王老師喝了一口舒冰田遞過來的水后,用拐棍重重地敲擊了一下地面,一字一句地說:“你猜得不對,答案是掛鞋子的這根發黃的白布條!”
此言一出,眾人都大吃一驚,這是猜鞋子呢,這老人腦子糊涂了,怎么拐到布條子上去了?“公證人員,來,把答案說出來吧,我記得絕對沒錯!”王老師吩咐道。
很快,現場的公證人員就拿鑰匙打開了那個裝答案的小盒子。一張寫著“串鞋布條”的白紙隨即展現在眾人面前,引得大家驚嘆連連。
主持人見狀,知道里面有故事,為了把氛圍推向高潮,便和大家一起追問起來為什么是這個答案。
王老師指了指舒冰田,然后動情地說:“冰田小時候家里可困難了,全家靠他媽媽撿廢品為生,但他天生有短跑的天賦。那天在縣里的比賽,我看到他穿的鞋是他媽媽用撿來的繃帶做的,我心里別提多難受了。于是我馬上騎車回鎮上的家里,把小軍的鞋拿來,可是當我趕到時,比賽已經結束了。不過還好,小舒到底還是穿著白球鞋登上了冠軍領獎臺。”
此時,年近五十的舒冰田在眾目睽睽之下流淚了。他握住王老師的手說:“我設這個猜中有獎的活動,其實就是為了尋找您,可是您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我是報恩無門啊。”
王老師說:“你們有出息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說完,指了指小軍繼續說,“要不是這個賭鬼今天來騙你的錢,我也不打算出現在這里。”
“爸,我一定戒賭……”小軍蹲在地上,用拳頭捶著自己的腦袋。
舒冰田對王老師說:“小軍只要戒賭,就跟著我干吧。我從小沒有父親,以后啊,我就給您養老盡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