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

施紅斌

吳海麗是城南小學的老師，她老公蔣一豐剛剛升任交警大隊車管所所長。平時工作忙，蔣一豐連下班都沒準點，今天難得準點下班，蔣一豐親自下廚，特地做了一道拿手私房菜“蔣氏紅燒肉”。

吳海麗看著一桌子的菜，開口調侃：“嗯，不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不到蔣所長的第一把火燒到了家里。無事獻殷勤，說吧，蔣所長有什么事需要吳老師幫忙的？”蔣一豐滿臉堆笑：“吃了再說。”

吳海麗卻不依不饒：“老話說得好，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我是不會鉆你的圈套的。”

蔣一豐只好一本正經地對吳海麗說：“跟你說個正事。我的任命剛下來，你姑夫就給我打電話，他要去考駕照。還說年紀大了，科目一肯定是考不過的，請我想想辦法。”

吳海麗的姑夫今年六十多歲了，長得人高馬大，身強體壯。吳海麗的父親一直在外地工作，小時候，海麗姐弟多虧姑夫照顧，海麗家有今天的好日子，至少有姑夫一半的功勞。海麗每次回家看望父母，帶禮物也總有姑夫一份，姑夫待海麗更親得“囡囡、囡囡”叫個不停。

這個有點難辦呢，一邊是姑夫，一邊是老公。飯桌上，吳海麗跟老公商量，先探探姑夫的口風。也顧不上吃飯，她立馬一個電話打了過去：“姑夫，您怎么突然想到去考駕照了？”

姑夫說：“你哥要換新車了，這二手車賣掉又不值錢，給我開剛好合適。對了，姑夫年紀大了，這科目一的理論怎么也記不住，到時候叫一豐幫下忙。”

姑父在電話里說了一通，讓吳海麗不知道說什么好。她靈機一動，說：“姑夫，一豐的前任所長就是因為利用這個考試搞錢進去的……”

姑夫聽到這里，馬上打斷海麗的話：“得得得，你們夫妻倆說話一個腔調，你說姑夫會送錢害他嗎？”

吳海麗聽姑父有點不開心了，忙轉移話題：“姑夫，你以前不是開過拖拉機嗎？那理論肯定考得過。”姑夫嘆口氣說：“以前的題目簡單，沒有現在考試難啊。雖然我上過初中，但其實沒讀過幾天書。”

海麗聽到這里，頓時有了主意，說：“姑夫，你讀過初中，ABCD都認識，我家一豐說了，現在考試每道關卡全程拍攝錄像，考試那天必須你親自去，而且至少自己要考到三四十分，一豐才能想辦法幫你。”

蔣一豐在一旁暗叫：壞了壞了，這女人怎么這么說話！他伸手就要去奪海麗的電話，海麗轉身一躲，繼續和姑夫說著話。

姑父說：“那行，我少打一星期麻將，每天做做練習，估計考個三四十分沒問題。”

海麗趕緊說：“你肯定行！我幫你下載練習題的APP，讓你試著多練習。”說完就掛了。

蔣一豐氣得哇哇叫，恨不得給海麗一巴掌：“不行！你說了不算數。以后這樣的事不許你插手！”吳海麗卻一臉若無其事，氣定神閑地拿起筷子，夾起一大塊紅燒肉往嘴里塞，說：“放心，我是來個緩兵之計。”

蔣一豐滿臉疑惑，嘀咕一句：“別指望我幫你，我就看你這個緩兵之計怎么收場。”

過了一星期，蔣一豐又準點下班，到家發現妻子已經做好菜恭恭敬敬地等著他。蔣一豐往餐桌掃一眼，有自己愛吃的糖醋鯉魚，還有皮卷三鮮，看來老婆下了一番功夫。無事獻殷勤，想必是有什么“好事”等著他了。

果然，海麗說：“姑夫來電話，他現在模擬能考到五六十分，你能不能安排———”蔣一豐不等妻子說完，斬釘截鐵地回答：“及格線是九十，少一分也不行！”

海麗撒起嬌：“老公，你就幫幫他吧，姑夫待我們那么好，這點忙不幫感覺過意不去。”蔣一豐語重心長地說：“我才新上任，第一把火開了這個先例，你叫我以后工作怎么做？”

吳海麗早就料到老公不會答應，她一笑：“那好吧，你自己跟姑夫打電話，把情況說清楚。”說著就遞上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紙，“蔣所長，講話稿都給你準備好了，你只要照著念就行。”

“啊？你可不要害我哦。”蔣一豐接過紙條，認真地看了一下，二話沒說，就開始給姑夫打電話：“姑夫，聽海麗講您老進步很大，五六十分隨便考考就有，很好很好。不過，姑夫啊，最近車管所也在嚴打，我即使安排人給你指點，也不能在你身邊停留時間太長，現在的監控都是高清攝像頭。這樣吧，您再辛苦一下，如果模擬考試能考到八十多分，就可以來考試了。”

姑夫在電話里唉聲嘆氣：“我已經很努力了，可就是這數字啊交警手勢啊，老是記不住。”

這時，旁聽的吳海麗馬上搶過電話說：“姑夫，別急，數字我總結了幾句口訣，比如題目里有‘口的，交叉路口、隧道口……選五十米以內不得停車；有‘站的，公交車站、急救站、加油站……選三十米以內不得停車，叫‘口五站三……我總結了好多，等雙休日回去我指導你復習。到時候我把蔣一豐也帶上，讓他示范交警手勢給你看，這樣容易記住……”蔣一豐笑了，這個時候他才明白老婆的緩兵之計。

掛了電話，吳海麗向老公拋了一個媚眼，洋洋得意，搞得蔣一豐哭笑不得。

兩個星期后，姑父走進了車管所考場。那天剛好輪到蔣一豐是考官。姑夫見侄女婿在現場監考，頓時信心大增。他點開考題一鼓作氣就做到了第九十九題，一看得分，八十九分，差一分就及格了！再看最后一題，嘿！太簡單了，這題練了好幾次，記得很牢呢！

誰知，姑夫得意忘形，一激動就把鼠標從答案A滑到了答案B。屏幕上瞬間跳出：交卷，八十九分，不及格！姑父頓時一陣眩暈。

姑夫灰溜溜走出考場，心中十分懊惱。他立馬給海麗打了電話：“海麗啊，那最后一道題我明明會的，可一激動就點錯了。你說這么辦？我已經很努力了。”

海麗連忙安慰姑夫：“沒事，還有一次機會，能重考，不要氣餒。記得我小時候，你不是常常這樣跟我說，只要再努力一點點，就會有驚喜。接下來你肯定有驚喜，加油哦！”說得姑夫信心倍增，再次進入考場。

姑夫在考試桌前坐定，因為有前車之鑒，這次做題認真又仔細，但考到最后一題，沒有把握，一看得分，又是一個八十九分，想不到這個八十九分是道難跨的坎。

這時，姑夫突然想到吳海麗給他復習的時候說起過，做不出的考題有時候答案也會藏在試卷的考題里。他頓時心頭一亮，重新把前面的考題審閱了一遍，但還是沒有答案，這可怎么辦？

姑夫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著蔣一豐，真希望這個侄女婿走過來給他指點一二。誰知，此時的蔣一豐也正看著他，還捏了捏著鼻子。“鼻子”是“B”？姑父如有所悟，不假思索就點下了“B”，成功！交卷，九十分！合格！姑父如釋重負地走出了考場。

姑父一到家，就給蔣一豐打去電話：“今天真的要感謝你告訴我答案，否則最后一題肯定答錯，我又不及格了。”他在電話中連聲感謝。“啊？我哪里有答案告訴你？離那么遠我看得見嗎？”蔣一豐被姑父說得一頭霧水。

原來，蔣一豐這幾天得了過敏性鼻炎，鼻子一直難受發癢，時不時地用手揉鼻子，誰知，一個不經意的舉動，歪打正著，讓姑父最后一題蒙對了。

“哈哈，蒙對了也行……”兩個人同時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