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銀行蘭州中心支行課題組
(中國人民銀行蘭州中心支行,甘肅蘭州 730000;中國人民銀行白銀市中心支行,甘肅白銀 730900)
中國會計準則的發展取決于中國經濟市場化進程,金融會計準則作為其組成部分也同樣適用。早在2005年,我國已簽署了中國企業會計準則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IFRS)實質趨同的聲明。金融危機后,我國順應會計準則國際趨同形勢,在2010年發布了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持續全面趨同路線圖。隨著經濟和資本市場全球化的發展,我國不斷推進金融會計準則改革,逐步實現了金融會計準則的國際趨同(見表1)。

表1 我國金融會計準則發展及國際趨同進程
我國會計準則國際趨同政策,究其根本是為了維護和擴展本國利益。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以“兩頭在外”的外循環模式有效帶動了國內經濟發展。隨著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的爆發以及近年來“逆全球化”浪潮的不斷涌現,我國經濟動能逐步從“出口—投資驅動模式”轉為“內需—創新驅動模式”。經濟的崛起和改革的深入推進,助推我國國際地位不斷提升。特別是新冠疫情爆發以來,我國在疫情防控中的突出表現,充分展現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立足新發展階段,在“雙循環”戰略導向下,中國經濟金融發展的“本土化”特征將進一步凸顯,服務本國經濟發展、契合本國經濟模式、凸顯中國特色的金融會計準則將成為時代所期(見圖1)。

圖1 我國金融會計準則發展趨勢
會計準則與銀行監管應協同融合還是彼此獨立一直存在爭議。有些學者認為會計準則應當保持自身獨立性,不應“迎合”金融監管的訴求。但也有學者認為,會計準則應當融入金融監管理念,在準確披露金融風險、維護金融穩定方面發揮更大作用。例如次貸危機期間,有效市場缺失,社會輿論紛紛指責“已發生損失模型”的滯后性積聚了金融風險,公允價值的順周期性加劇了危機的惡化程度。會計準則是銀行監管的信息基礎和重要補充①巴塞爾委員會發布及后續修訂的《有效銀行監管的核心原則》中,將會計處理、會計信息、會計數據、財務報告等相關內容作為重要監管組成標準。,金融監管營造的安全穩定的金融環境也有助于會計準則職能發揮,二者在重大金融問題上需相向而行。立足新發展階段,需要促成會計準則與金融監管規則“存異”并“求同”發展,在維護彼此基本職能的前提下,盡量彌合二者差異,以實現社會公共利益最大化。
國際會計準則委員會主席曾指出:IASB在財務報告領域面臨的最大挑戰是在不斷變化的環境中保持會計準則的相關性。金融環境的快速變化給會計準則的制定應用帶來了諸多挑戰,例如隨著金融創新的發展,金融產品日益豐富,交易結構日趨復雜,需不斷提升會計信息的真實性,充分披露隱含的金融風險;當前低碳經濟轉型的形勢下,各利益相關方均需要有效的氣候信息披露進行相關決策;再如疫情變化導致歷史數據形成的一些假設可能不再奏效等問題,都需要會計準則及時跟進。立足新發展階段,金融會計準則需要積極適應當前經濟金融環境,主動進行“供給側”改革,不斷完善會計基礎理論,健全會計準則體系,提高會計信息質量,做到會計準則“務實”“有效”“管用”。
金融會計與信息技術的融合為會計轉型、服務經濟金融發展大局提供了新動力。在商業智能等技術的推動下,財務會計與管理會計將更加融合,實現財務數據與非財務數據的有機整合;在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的支持下,業務系統與會計系統將逐步實現一體化;隨著移動支付、數字貨幣等新業態的發展,金融會計變革步伐將進一步加速,同時,對“會計+”復合型人才的需求將不斷增加。立足新發展階段,金融會計需主動適應日新月異的科學技術環境,借助新技術、新方法,推動金融會計管理模式創新、會計職能拓展。
從自身發展來看,由于資本市場不成熟、準則體系不健全等多種原因,我國金融會計準則逐漸暴露出一些問題,例如在套期保值、充分披露等方面與國際會計準則仍存在一定差距;在應用實踐方面,企業對會計準則由規則導向轉為原則和目標導向還不適應,影響了準則的應用成效。從國際趨同來看,國際準則這一“標桿”漸遭質疑,例如公允價值計量模式存在較多不確定性、較大操作空間和風險隱患,部分學者認為“預期信用損失模型”的理論基礎不夠扎實,相關判斷主觀性較強。從實施效果看,一方面,金融工具會計自身難度大,涵蓋內容多、復雜度高,相比于“國際會計三大難題”[“國際會計三大難題”由美國會計學家塞德勒在《國際會計的方法問題》中提出,他把通貨膨脹會計、外幣折算會計、企業合并會計及合并財務列為國際會計的三大世界性難題。],已取而代之成為當前會計領域的難題之一;另一方面,無論國內或國外,準則制定者均進一步“人為”加深了金融會計準則的復雜性,導致準則實施難度加大。
我國會計準則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的目標定位不同。國際財務報告的使用主體定位于現實的和潛在的投資者、債權人,忽略了資本市場之外的信息使用者,如稅務機關、監管機構等。我國會計準則的既定目標是實現社會公共利益最大化,但發展現狀與目標之間也存在一定差距。從各部門間的溝通協調來看,我國金融監管、稅法、會計準則等在很多時候表現為相互割裂的狀態,如會計準則和金融監管就會計信息披露的要求存在差異,加大了監管成本。隨著準則實施過程中陸續顯現的各類問題,我國于2016年建立了“企業會計準則實施聯席會議”制度,將準則制定部門和銀保監、國資委等部門的溝通制度化。但稅務等相關部門,在會計準則制定實施中的有關訴求暫未引起足夠重視。
一方面,會計理論滯后于環境發展。經濟發展、科技進步等帶來的影響已滲透到會計理論的各個方面,如“虛擬公司”的出現,促使會計主體的范圍不斷擴大;互聯網企業的重要資源,如用戶數量、數據流量等因不符合傳統資產確認條件無法被認定為資產,會造成低估資產。以上變化對傳統的會計主體假設、貨幣計量假設等會計基礎理論提出了挑戰,但迄今為止,會計基礎理論依然停留在上世紀中后期。另一方面,金融會計準則更新緩慢。我國2006年企業會計準則實施后,雖然在2017年更新完善了金融會計準則,但更新速度還是滯后于實務需求。例如,我國目前未出臺關于對數字貨幣會計處理的相關規定,以“舊標尺”來衡量“新經濟”的很多做法,造成實務中會計信息缺乏可比性。
當前,我國金融會計信息化發展進程相對緩慢,遠遠落后于金融科技的發展速度,大部分單位的票據核算記賬模式略顯傳統和低效,財務、非財務數據的整合剖析不夠深入,特別是在風險揭示和防控預警方面達不到預期效果。同時,面對新技術對會計隊伍提出的更高要求,我國現階段金融會計人員整體素質不高、高級金融會計人才缺少,難以適應當前信息化、數字化發展需要,限制了金融會計的有效執行。
立足新發展階段,我國金融會計準則應結合經濟金融發展新特點,以促進經濟金融高質量發展為目標,以公共利益最大化為導向,探索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金融會計準則體系”新格局(見圖2)。

圖2 中國特色金融會計準則體系框架圖
環境變遷是會計體系持續改進和優化的重要驅動力。我國應結合新發展格局的新要求,重新審視“國際趨同”與“本土發展”之間的關系。一方面,補足自身短板,正視與國際會計準則之間存在的“差距”,批判性借鑒先進經驗,完善自身準則建設。另一方面,發揮我國經濟大國優勢,多點發力,通過帶動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交流與合作,深入參與IFRS基金會的戰略方向及各類標準制定,充分反映我國作為經濟大國在經濟轉型中遇到的新情況、新問題等,提高我國在國際會計準則中的“話語權”。
協調處理好會計規則與其他監管規則之間的關系,增進不同機構、部門之間的溝通配合。具體來講,可依托當前的“企業會計準則實施聯席會議”制度,將金融企業、稅務等各利益相關方也納入其中,推動各部門間溝通常態化。同時,保持各利益相關方之間的動態平衡,以切實降低會計準則實施成本、監管成本,有效防控金融風險等為出發點,合理采納利益相關方意見建議,實現社會公共利益最大化。
在基礎理論方面,針對目前國際政治經濟形勢動蕩的現實,我國應以更扎根本土、更接地氣的中國實踐充實會計假設,完善理論體系。在準則內容方面,以解決金融會計領域難點為首要,依據金融實踐中遇到的新情況、新業務不斷更新準則。在形式方面,建立以基本準則、具體準則、應用指引、難點問題的解讀、案例分析等“多點開花”的金融會計準則體系,提升準則有效性。同時,完善信息披露機制,以強制性信息披露為主導、自愿性信息披露為補充,多角度、全方位揭示金融風險。
圍繞會計的基本職能和派生職能,增強金融會計與科技的融合性,充分運用新技術、新思維推動金融會計提質、擴維、降支、增效。在會計信息處理、數據分析等方面,借助科技賦能提高會計工作效率、提升會計信息質量,及時準確反映金融風險。人才隊伍建設方面,加大金融會計基礎教育和專業培訓力度,培養既了解中國國情、又具備國際化視野,既掌握金融會計專業知識、又熟悉信息技術原理的高端、復合型會計人才,助推金融會計發展擁有強勁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