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愷

毛澤東在抗日軍政大學作《論持久戰》的講演
1938年7月1日,中共中央機關刊物《解放》全文刊載了毛澤東同志于當年5月26日至6月3日在延安抗日戰爭研究會上所作的講演,這篇文章便是日后膾炙人口的《論持久戰》。此文不僅引起國民黨軍隊高級將領的注意,日本侵略者也投來了關注的目光。
《論持久戰》一文問世后,很快就引起了國民黨方面的注意。與陜甘寧邊區相鄰的第二戰區副司令衛立煌、北路軍司令傅作義率先把這篇文章印發到部隊,組織麾下的軍官展開學習。當時有職無權的馮玉祥更自掏腰包刊印了3000余冊,將其作為禮物分贈給國民黨要員。
《論持久戰》最為直接的傳播渠道,還是基于第二次國共合作所建立的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據時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副參謀總長辦公室秘書程思遠回憶:“《論持久戰》剛發表,周恩來就把它的基本精神向白崇禧作了介紹。白崇禧深為贊賞,認為這是克敵制勝的最高戰略方針。”
那么,蔣介石又是如何看待這篇文章的呢?
1938年8月26日,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倭寇軍閥不倒,決無和平可言。惟有中國持久抗戰,不與言和,乃可使倭閥失敗,中國獨立,方有和平之道也。”
初看之下,蔣介石似乎也主張通過“持久戰”來對抗奉行軍國主義的日本,但在具體舉措上,蔣介石沒有給出《論持久戰》那般詳盡的方案,在緣何要采取“持久戰”的問題上,也只能給出“倭寇民族特性急而短,而其軍事學術非德式即法式,皆以短兵白刃速戰速決為性能”這般論據。
蔣介石雖然認同毛澤東的觀點,并將《論持久戰》一文連同自己的講話一起發到各高級將領手中,但具體采取的措施也不過是委托八路軍派出教官分期分批組織游擊戰術培訓班,把游擊戰的經驗總結出來,派官兵參加輪訓而已。
1938年9月,日本的綜合雜志《改造》刊登了由魯迅的學生增田涉所翻譯的《論持久戰》全文。日本方面的軍政要員沒有第一時間給出評價,但其在軍事部署上的變化卻足以說明他們對《論持久戰》的重視。
1938年12月6日,在日本陸軍省所草擬的《對華處理方略》中,對于中日戰局,日本陸軍給出了這樣的設想:“蔣介石政權雖然已被壓縮,但如對峙放任,仍將成為嚴重禍根,招致后患。因此,為促使其崩潰,應適當進行各種工作,故尚須進行部分作戰予以支援。”
這一方略的出臺,固然是因為此時日本陸軍在中國戰場上已經投入了24個師團,再無發動大規模攻勢的能力,同時也是日本陸軍試圖規避陷入《論持久戰》中戰略相持階段的一種嘗試。
日本首相近衛文麿更提出所謂“三原則”,不斷派出情報人員,拉攏中華民國高層政治人物。最終在1938年12月,成功策動以汪精衛為首的漢奸公開投敵。
隨著汪精衛傀儡政權在日本占領區粉墨登場,日本方面似乎松了一口氣,卻不想依舊無法改變中國方面抗戰到底的決心。“九一八事變”以來逐漸控制日本經濟命脈的軍隊和財閥,此時不僅不愿從中國戰爭中抽身,反倒越陷越深。
中國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日本陸、海軍除了不斷以“臨時軍費預算”的名義開支動輒上百億日元的巨額經費,同時還以所謂“物資預算”的方式,從政府各個部門強征物資。如此巨大的財政黑洞,自然只能通過連續增稅和增發公債來籌集。日本百姓的血汗錢又被以各種經濟整合法令的形式,貼補到日本軍工企業、化學工業壟斷巨頭的腰包中。長期扶植軍工產業而不顧經濟規律強行注入的大量資本,最終引發了規模空前的通貨膨脹。
畸形的經濟結構還令日本在外交抉擇上陷入進退維谷的窘境:一方面,為了盡快結束這種軍工系統蠶食正常國計民生的局面,日本始終在謀求迅速解決中日戰爭,不得不繼續加大對軍工系統的投入;另一方面,日本與英、美為首的西方各國矛盾日益激化,向英、美宣戰的呼聲在日本國內日益高漲。
與此同時,由于國內基礎工業的薄弱,日本在石油、鋼鐵原材料、機床設備和零件方面又處處仰西方的鼻息,不得不始終保持謹小慎微的態度,唯恐美國一怒之下對日本采取貿易管控、甚至全面禁運的經濟制裁。
可以說,日本方面很清楚《論持久戰》中毛澤東指出的正是一條日本軍國主義的不歸路,但日本人已然無法回頭了……
有趣的是,日本方面在未能走出被中國軍民“持久戰”拖垮的戰爭泥潭的前提下,還于1945年初試圖在“日、滿、華國防核心區域”作文章,依法炮制一個日本版的“持久戰”。
所謂“日、滿、華國防核心區域”,指的是日本本土、中國東北地區及其在山海關以南所控制的中國領土。上述區域不僅早在日本操控之下,成為日本眼中的“核心領土”,更在太平洋戰爭中始終源源不斷地以人力和物資支撐著日本戰爭機器的運轉,可以說是日本發動戰爭的物資基地。
在日本方面看來,只有加強并保持已有的綜合態勢,才能勉強尋求維護日本本土的可能性。
正是基于上述看似悲觀、但與事實相比還過于樂觀的判斷,日軍大本營方面作出了“為保證使大東亞各國、各民族協助日本作戰,終將需要用武力加以控制”的決定。這是赤裸裸地宣告:日本陸、海軍不會主動放棄在所有占領區的權益,不僅要采取各種手段逼迫當地民眾為日本所發動的不義戰爭陪葬,更要以武力堅決鎮壓任何敢于公開動搖的異己分子。
而在日本所有占領區中,中國東北地區及山海關以南的中國東中部地區又無疑是重中之重。
毛澤東同志指出:“戰爭是政治的繼續。”從這點上說,戰爭就是政治,戰爭本身就是政治性質的行動,沒有不帶政治性的戰爭。抗日戰爭的勝利離不開戰爭的政治目的——驅逐日本帝國主義、建立自由平等的新中國,離不開堅持抗戰和堅持統一戰線的總方針,離不開全國人民的動員,離不開官兵一致、軍民一致和瓦解敵軍多項政治原則,離不開統一戰線政策的良好執行,離不開文化的動員,離不開爭取國際力量和敵國人民援助的努力。
很多日本人是在戰敗之后才明白這個道理的。如日本原陸軍航空兵中將遠藤三郎便自稱在讀了《論持久戰》后,曾經的軍國主義思想消失了,轉而主動當起中日友好和平大使。1956年,遠藤三郎訪問中國,得到毛主席的接見,并把家傳的日本武士刀交給毛主席,表示日本軍人從此不再和中國打仗。
(摘自七一網 七一客戶端/《國家人文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