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蘇緣,顧 江
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階段,居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從個人物質財富轉向精神文化需求。文化消費具有低能耗、高附加值的重要特征,或成為撬動城市經濟轉型的重要支點。2015 年原文化部正式啟動“拉動城鄉居民文化消費試點項目”,標志著國家在頂層設計層面逐漸重視對文化消費的引導,此后兩年分別確定了26個第一批第一次國家文化消費試點城市和19個第一批第二次試點城市。各試點城市積極出臺相關產業發展規劃,主要在提高文化產品與服務的供給質量、提升居民文化消費意識等層面進行創新探索。文化產業對其他相關產業波及效應大,試點城市的構建或將從兩個方面對城市經濟產生影響:一是引領效應,圍繞文化消費構建涵蓋領域廣、業態創新融合的消費升級矩陣;二是關聯效應,聯系其他產業發展實際,通過文化、創意等的滲透,促使傳統產業優化升級、現代服務業快速發展、價值鏈地位攀升。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時代特征下,文化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無論是其創建目標意義,還是需求引領與供給側改革相結合的政策實現方式,都與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發展戰略相契合。那么,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設立是否促進了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作用機制是怎樣的?文化資源稟賦、技術資源稟賦存在異質性的城市之間,文化消費試點城市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作用是否有顯著差異?回答以上問題可以為“十四五”時期文化消費試點城市建設提供有益的示范參考。
本文從試點政策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以及文化消費試點城市兩個方面進行文獻綜述。試點政策意味著以“先行先試”模式探索可進行大規模復制推廣的發展經驗,給城市發展帶來“制度紅利”。胡兆廉等以國家創新型城市試點為對象,運用傾向得分匹配—雙重差分(PSM-DID)模型研究發現該試點政策通過集聚創新要素等路徑顯著促進城市產業結構高級化,對于規模小、等級低的城市政策效應更強。逯進等以政府、企業、公眾為中介路徑,認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作用于財政分權、技術創新和綠色消費意識,從而對產業結構升級產生正向影響,且存在市場化異質性。馬青山等運用雙重差分(DID)方法,以“寬帶中國”試點為準自然實驗,以地形起伏度為工具變量,以技術創新、金融發展和人力資本為中介變量,研究發現新興基礎設施建設提升了城市產業結構的高級化與合理化。劉哲等將文明城市作為外生政策沖擊,認為城市技術創新水平和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是作用于文明城市與產業結構升級之間的中介變量,這一政策效應隨城市規模、等級、區位特征的不同產生差異。學者們對于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研究側重于理論基礎、政策思路與實踐探索。學者認為,文化消費試點城市以文化資源為主要生產資料、以文化生產和服務經濟為主要生產方式,關注的是居民進行文化消費時的邊際效用與附加值最大化問題,力求形成“文化消費提質引領供給創新,供給創新創造消費新增長點”的正反饋循環。傅才武提出國家文化消費試點城市建設的目的之一是解決文化領域“公共投入增加而績效下降”的悖論,應當依據各區域的不同特征探索因地制宜的試點模式。
上述文獻為本文提供了以下研究思路:(1)以試點城市設立作為外生政策沖擊,運用雙重差分法探究文化消費試點城市對于產業結構升級的凈效應,可以有效解決反向因果關系帶來的內生性問題;(2)試點政策對于城市產業結構升級的作用往往經歷較為復雜的傳導機制,且因城市特征差異產生不同的政策效應;(3)對文化消費的研究需要關注文化資源、服務經濟與其之間的密切聯系。同時,已有研究依舊存在以下局限性:(1)學者們在中介變量的選擇上較多關注供給端效率的提升,而忽視消費端提質擴容產生的引領作用,產業結構調整升級需要供給側與需求側的協同推進;(2)對于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研究停留在定性層面,根本原因是忽視了文化產業易與其他產業業態融合從而產生波及效應,且城市層面對于文化消費的統計口徑不統一、文化產業相關數據不易獲得。
鑒于此,本文擬構建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城市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機制,并同時考慮在消費側與供給側產生的中介效應;基于2013—2018年中國266個地級市面板數據構建雙重差分模型檢驗政策效應及傳導機制;比較城市文化資源稟賦、技術資源稟賦異質性導致的政策效應差異。本文的邊際貢獻及創新之處如下:(1)將文化消費城市試點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研究其對城市產業結構的影響機制;(2)運用文化資源、技術資源稟賦對城市進行異質性劃分,貼近文化產業、現代服務業發展實際,可為試點城市經驗的大規模復制推廣提供依據。
2014 年3 月發布的《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 年)》提出“人文城市”的概念,提出在綠色城市、智慧城市基礎上發掘城市文化資源、傳承文化記憶、營造文化環境,國家從頂層設計層面開始重視文化生產與文化消費,這是經濟水平快速發展、居民生活水平提高到一定程度后的城市建設必然趨勢,也是國家文化消費試點政策提出的制度背景之一。自原文化部公布45個城市作為國家文化消費試點城市以來,各地政府根據城市資源稟賦進行探索實踐,形成以下典型模式。一是直接補貼,這是幾乎所有試點城市都采取的形式,撥付文化專項資金,供給端對文化經營單位、優秀文化項目產品等進行事前事后補貼,消費端采取發放“文化消費券”、積分抵扣等方式鼓勵居民參與文化活動。以重慶市為例,兩屆文化消費季分別派發100 萬元微信紅包、300 萬元“文惠卡”,并對淘票票、大麥網等電商平臺進行線上補貼。二是平臺建設,包括交易會、博覽會的線下臨時集聚形式,集營銷推廣、文化產品評選等為一體的線上手機應用軟件(APP)或更完備的綜合服務平臺,以及產學研政合作交流聯盟。盡管形式不同,各平臺建設的目的在于促使文化企業與價值鏈上的其他企業、消費者、政府組織等互動關聯,獲得政策紅利、市場信息,從而精準供給優質產品。三是刺激創新,鼓勵文化產品業態的創新,例如南京對于“互聯網+文化”消費模式的重點支持;鼓勵傳統文化的創新傳承,基于具有明顯地域特色的文化進行創意產品與服務的開發,例如國家歷史文化名城麗江作為試點城市之一,政策的布局緊密圍繞民族文化展開,又如北京、重慶等城市檔期化的非遺主題會展活動等。
盡管各文化消費試點城市在具體實踐中根據本地特色進行了差異化的模式創新,但是本質上均是從供需兩端發力,帶動文化及相關產業的發展,并最終對城市經濟產生積極影響。基于此,本文在分析文化消費試點對城市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機制時,聚焦于需求端和供給端兩個政策作用路徑進行分析。
其一,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建設能夠拓寬消費群體、培養居民消費意識,并通過供需協同效應促進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文化產品服務的消費是為滿足精神文化需求而進行的購買行為,屬于享受型消費而非必需品消費。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需求側的影響包括以下方面:短期來看,通過直接或間接補貼方式彌補了文化消費具有收入門檻的特征,使更多本地居民甚至是周邊城市居民參與到當地文化活動中,勢必在餐飲住宿業、旅游業、交通運輸業等第三產業行業產生消費行為。由此,試點政策不僅拓寬了文化消費群體,而且顯著提升了居民在相關服務業領域的消費。長期來看,公共文化活動、城市文化宣傳等能夠提供優質的文化消費環境,提高居民文化素養,培育居民文化消費習慣,觸發棘輪效應,形成消費黏性,從而反復提升居民在現代服務行業的消費。需求側主要通過以下渠道對產業結構轉型產生影響。(1)企業設立專門機構持續獲得與顧客現有需求與未來需求相關的市場數據與信息,并對顧客的需求做出快速響應,大數據時代更易構建高效率的“從消費者到生產者,再由生產者到消費者”的網絡閉環。一方面,需求激增使得文化產業及相關現代服務供給規模顯著提升,從而促進城市產業結構高級化;另一方面,居民消費呈現出數字化、個性化、圈層化的升級趨勢,引導供給側進行技術創新,調整資源配置、生產結構、營銷模式,從而實現相關行業的高級化轉變,并聯動產業鏈上游相關制造企業,最終實現產業結構優化升級。(2)文化產業及相關現代服務業具有典型的“產消融合”生產模式特征。一方面,消費者親自執行產品服務的部分生產環節能夠提高生產效率、降低交易成本;另一方面,消費者成為供給者,實現人力資本的良性流動,從而提升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
其二,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建設能夠升級消費供應、強化消費配套,并通過產業聯動效應促進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為響應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各地政府部門行使以下職能:財政補貼,以稅收減免、融資鼓勵和直接撥付的方式對文化及相關企業給予支持;環境營造,通過方案策劃、組織調度、宣傳推廣等舉辦相關節慶、會展活動;公共服務,統計監測獲取大數據搭建信息服務平臺、評估考核管理文化產品服務質量等。消費試點政策對供給側的影響包括以下方面:(1)降低企業運營成本,企業為享受政策紅利積極響應文化消費試點政策,一是獲得財政直接補貼,二是享受公共服務配套帶來的間接補貼,例如公共信息平臺建設減少文化企業信息收集成本等;(2)營造供給場景,節慶、會展活動等為相關企業帶來人流、物流,搭建各領域從業者、消費者可以臨時集聚的空間;(3)刺激產品服務等進一步優化升級,政府為有效釋放紅利而加大對企業產品的監管、鼓勵,為企業提高產品服務質量、創新文化消費業態等提供外在動力。供給側主要通過以下渠道對產業結構轉型產生影響。(1)文化產業的政治屬性意味著國有文化企業成為文化消費試點政策中的主力軍,從事外部性更大、風險更高的研發活動,并對產業鏈各環節企業產生輻射效應。多元化的財政補貼形式為中小民營文化企業提供資金支持,釋放創新活力;節慶、會展活動提供企業交流合作場所,臨時集聚空間帶來思維交叉點,有利于“創意”的產生。區域創新效率得到全方位提升,優化資源配置,從而促進產業結構優化升級。(2)消費試點政策下,供給者和消費者之間有線上線下多渠道對接平臺,方便消費者大數據的收集。按需供給獲得盈利,加上政府的積極監管,企業具有產品服務優化升級的動力,城市產業結構趨于高級化。(3)節慶、會展活動能夠發揮會展經濟的產業聯動效應,會展活動與交通、通信、旅游、住宿餐飲等第三產業主要行業領域關聯,城市服務行業的基礎設施得以完善,模式業態得以創新,促進城市產業結構優化升級。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說:
H1:文化消費試點政策能夠有效促進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H2:文化消費試點政策通過拓寬消費群體、培養消費意識促進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H3:文化消費試點政策通過升級消費供應、強化消費配套促進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文化消費試點城市促進城市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機制如圖1所示。

圖1 文化消費試點城市促進城市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機制
1. 被解釋變量:產業結構升級
產業結構升級的內涵涉及各產業比例關系的遞進以及生產要素在產業間的合理化配置,從而獲得“結構效益”。基于此,學者們往往用產業結構合理化與產業結構高級化兩個指標進行衡量。產業結構高級化反映出區域產業發展重心由第一產業向第二、第三產業推進的進程。本文借鑒徐德云的做法,分別給三個產業的產值比重賦予權重()。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Y表示第個產業的產值,表示地區生產總值。越接近3,則地區經濟結構越高級。
產業結構合理化反映出各產業之間的協調程度及生產要素有效利用程度,本文借鑒干春暉等的做法,引入泰爾指數對生產要素投入與產出結構進行耦合,測度產業結構偏離均衡水平的程度。計算公式如下:


2. 核心解釋變量:文化消費試點城市
本文以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設立作為外生沖擊進行準自然實驗。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虛擬變量設置為1,非試點城市作為對照組,虛擬變量設置為0。政策發生之前的時間虛擬變量設置為0,發生之后的時間虛擬變量設置為1。由此,兩個虛擬變量相乘產生的交互項作為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
3. 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以下影響產業結構升級的控制變量。(1)區域經濟發展水平,采用地區人均GDP進行衡量;(2)教育程度,采用每萬人中城市普通高等學校在校人數進行測度;(3)基礎設施水平,采用人均城市道路面積進行測度;(4)對外開放程度,采用當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進行衡量;(5)數字化發展水平,利用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發布的普惠金融數字化指數進行測度;(6)政府支出水平,采用政府財政支出占GDP比重進行測度。
4. 中介變量
基于前文對理論機制的分析假設,本文選取兩個中介變量:(1)居民消費傾向,采用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占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重進行衡量;(2)供給平臺建設,采用城市年度實際辦展規模進行衡量。
原文化部于2016 和2017 年分別設立兩批國家文化消費試點城市,本文基準回歸部分的處理組選擇2016 年設立的26 個文化消費試點城市,并在樣本中先剔除19 個第二批試點城市,利用其進行本文的穩健性檢驗。在進一步剔除數據缺失過多的城市后,本文最終選取2013—2018年266個地級市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并對各變量進行了對數化處理、異常值識別剔除及缺值插值法填入。各變量數據來源為《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及研究報告。經處理后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首先,設定以下DID模型檢驗文化消費試點政策是否促進了城市產業結構升級:
ind=+did+X+μ+δ+ε(3)
其中,為城市,為年份,表示產業升級情況,本文中即產業結構高級化指數與產業結構合理化指數;did表示城市在年是否為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處理虛擬變量,是則為1,不是則為0;為影響產業結構升級的其他解釋變量;為個體固定效應,為時間固定效應;為隨機誤差項。
其次,設定以下中介效應模型檢驗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影響城市產業結構升級的作用機制:
放風時,定植后棚外溫度還不是太穩定,相對較低,所以要放腰風,不能放底風。進入6月份以后,外界溫度逐漸升高,可以加大放風量。進入7~8月份高溫季節,可以把風一放到底,同時可以晝夜放風。下雨時要及時關風,防止雨水進入棚內。溫度計要掛在棚的中央,高度在作物生長點以上10厘米。隨著作物生長溫度計不斷提升,最后定位在1.2米左右。
Med=+did+X+μ+δ+ε(4)
ind=+did+Med+X+μ+δ+ε(5)
其中,為中介變量。在得到基準模型回歸結果的基礎上,第一步,檢驗文化消費試點城市能否對中介變量產生影響,即系數的顯著性;第二步,將與中介變量同時與進行回歸,得到系數和系數的顯著性。若系數、顯著且系數不顯著,則存在完全中介效應;系數顯著且小于,則為部分中介效應;否則,不是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影響產業結構升級的路徑變量。
對全樣本進行回歸分析,得到結果如表2 所示。第(1)(3)列中未加入控制變量,第(2)(4)列中加入了控制變量。結果顯示,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城市產業結構高級化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對產業結構合理化指數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該指數為負向指數),且顯著性水平都在1%以下。這說明,文化消費試點政策能夠推動城市經濟重心向更高級產業推進,并且促進生產要素在產業間的合理化配置,有效抑制經濟結構偏離均衡狀態。整體而言,基準回歸結果支持了假說H1,文化消費試點政策能夠促進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這為之后的異質性檢驗及作用機制檢驗提供了基礎。

表2 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城市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效應檢驗結果
基準回歸結果表明,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于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具有積極影響,但是由于資源稟賦的差異,該影響在不同城市或許存在差異性。因此,本文以城市“是否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及“是否為國家智慧城市”作為分組標準進行異質性檢驗,考察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在不同的文化環境和技術環境下對城市產業結構的差異化影響,結果如表3所示。
其一,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非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產業結構的高級化與合理化促進作用更大,而對歷史文化名城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影響在統計意義上并不顯著。結合前述影響機制分析,可能存在以下兩個原因。一是就城市本身特征而言,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往往文化底蘊深厚。一方面,以文物古跡、山水風貌等為載體,具備發展旅游業的天然優勢,往往本身就以第三產業為城市主導產業,產業結構高級化指數初始狀態即處于高位。另一方面,濃厚的文化氛圍使居民本身就具有文化消費習慣,因此文化消費試點政策促進服務業優化、供需協同的作用發揮不明顯。二是從政策實踐來看,天然具有文化資源稟賦的試點城市進行政策實踐過程中會關注本地特色資源的開發,而傳統文化資源產業化對于供給者與消費者來說需要經歷一個長期的過程,供給者既要避免快速傳播帶來的文化“符號化”,又要避免過度迎合消費者帶來的文化“庸俗化”與產品“同質化”,而消費者,特別是非本地消費者的文化接受程度進一步放緩了產業化進程,創新反饋機制的觸發需要更高的互動頻率。由此可見,短期內,富裕的文化資源稟賦并不會對文化消費試點政策促進城市產業結構轉型產生加成作用。
其二,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非智慧城市的產業結構高級化的促進作用更大。智慧城市信息化基礎設施完善,產業集聚優勢明顯,第三產業發展水平本身較高,產業結構高級化指數初始狀態即處于高位,消費試點政策僅起到微弱的“錦上添花”作用。對于非智慧城市,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帶來的直接補貼、臨時性集聚活動,起到降低成本、實現信息共享的作用,進而刺激產業結構高級化,且這種效應的產生往往是立竿見影沒有時滯的,“雪中送炭”的拉動作用更加突出。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可以顯著促進智慧城市產業結構合理化,但對非智慧城市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影響在統計意義上并不顯著。結合前述影響機制分析,可能存在以下兩個原因。一是從政策實踐來看,搭建完備的信息服務平臺能夠進行大數據獲取分析以及激勵供給者與需求者之間的互動反饋,這顯然是調整資源優化配置或實現“產消融合”生產模式最快速有效的途徑,智慧城市完備的數字化設施為這一舉措的實施提供了基礎。二是從居民文化消費趨勢來看,數字文化產業是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發展重點之一,滿足了居民體驗式消費需求并創造出全新的業態與就業崗位,智慧城市的技術儲備與專業人才能夠快速迎合這一發展機遇。由此可見,智慧城市所呈現出的知識社會開放創新生態對于試點政策促進文化及相關行業企業創新、優化資源配置的效應具有“文化+科技”的加成效果;而在非智慧城市中,試點政策對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影響效應則需要一個更長期的過程。

表3 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城市產業結構影響效應的異質性檢驗結果
根據前文理論分析并考慮到數據的可得性,分別選用城市居民消費傾向和城市年度辦展面積作為需求端和供給端的機制分析路徑,對文化消費試點政策促進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作用機制進行間接驗證。表4為需求端作用機制驗證結果,第(1)列結果表明,文化消費試點政策顯著促進了城市居民消費傾向,在第(2)列的基礎上加入該中介變量后,第(3)列中城市居民消費傾向對城市產業結構高級化的系數顯著為正且政策變量的差分項系數減少。同樣,在第(4)列的基礎上加入該中介變量后,第(5)列中城市居民消費傾向對城市產業結構合理化的系數顯著為負且政策變量的差分項系數絕對值減少。以上結果證明,城市居民消費傾向是文化消費試點城市促進城市產業結構升級的部分作用機制,假說H2成立。

表4 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影響城市產業結構的機制檢驗結果(需求端)

表5 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影響城市產業結構的機制檢驗結果(供給端)
平行趨勢是DID 模型的假定前提,即在文化消費試點政策沖擊發生之前,處理組和對照組城市的產業結構升級情況應當具有相近的趨勢。平行趨勢檢驗情況如圖2和圖3所示。文化消費試點政策施行之前,系數回歸結果并不顯著,在95%的置信區間中包括了0,這表明處理組與對照組城市之間不存在顯著差異;文化消費試點政策施行后短時間內會對產業結構高級化產生顯著影響,但促進作用逐漸放緩;試點政策對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影響具有時滯性。由此,可以認為關于產業結構升級的DID模型滿足平行趨勢檢驗。

圖2 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平行趨勢檢驗

圖3 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平行趨勢檢驗
本文借鑒權小峰等的做法,分別對被解釋變量和核心解釋變量進行替換后進行基準回歸,以確保回歸結果的可靠性。
1. 替換解釋變量
將樣本中2016 年設立的第一批文化消費試點城市剔除,用2017 年第二批文化消費試點城市替換核心解釋變量進行DID 模型回歸。回歸結果如表6 第(1)(2)列所示,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對城市產業結構高級化產生負向影響,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對城市產業結構合理化指數產生負向影響(該指數為負向指數)。這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
2. 替換被解釋變量
“夜經濟”是以夜晚為時間定位的市場經濟發展模式,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產品業態的創新及產業結構的調整與轉型升級。因此,本文以城市夜間燈光數據作為產業結構升級的替代變量,以驗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其中,城市夜間燈光數據()由美國國家海洋及大氣管理局(NOAA)發布。回歸結果如表6第(3)列所示,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提升了城市夜間燈光亮度指數,即對城市“夜經濟”的發展產生了積極影響,佐證了本文基礎回歸的穩健性。

表6 替換變量的檢驗結果
為驗證實證過程未受非觀測因素的影響,本文借鑒周茂等的做法進行安慰劑檢驗。首先,在樣本中隨機指定對照組與處理組,使得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城市的沖擊具有隨機性,這樣的隨機抽樣重復300次,并對每一次的抽樣重組結果進行基準模型回歸,從而得到300個核心解釋變量的分布如圖4和圖5所示。隨機處理后,以產業結構高級化為被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均值為0.000 18,以產業結構合理化為被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均值為0.02,兩者分別與實際估計系數0.020 5 和-0.403 相比,接近于0 且不顯著。由此,可以認為未觀測到的城市特征并不會對估計結果產生影響,關于產業結構升級的DID 模型通過了安慰劑檢驗。

圖4 關于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安慰劑檢驗注:圖中虛線為實際估計系數。

圖5 關于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安慰劑檢驗注:圖中虛線為實際估計系數。
城市產業結構轉型一直是經濟研究領域熱門的話題之一,然而與文化產業、文化消費這一新興領域相結合的研究相對較少。健全現代文化產業體系是“十四五”時期促進城市經濟發展的重要內容之一。2020年公布的“國家文化和旅游消費試點城市和示范城市”是國家文化消費試點政策的延伸與拓展。在此背景下,本文評估國家文化消費試點城市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政策影響,具有總結推廣試點經驗的現實意義。本文得出以下主要結論:(1)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建設能夠顯著促進產業結構高級化與合理化,在考慮了模型必需條件及安慰劑檢驗、替換核心變量的穩健性檢驗后,結果依然成立;(2)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于城市產業結構的影響具有區域異質性,對非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的產業結構高級化和智慧城市的產業結構合理化的促進作用更大;(3)機制分析表明,文化消費試點政策通過培養居民消費意識、升級消費供應的路徑從供需兩端促進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基于以上結論,為推進文化消費試點城市政策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堅定不移地實施國家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將試點城市的成功經驗進行推廣,逐年擴大政策試點范圍。創新惠民、惠企形式,將政府財政補貼與吸引社會資本相結合,事前補貼與事后獎勵相結合。營造文化氛圍,塑造文化消費場景,培育固定文化消費群體。提高文化經營單位的供給積極性,鼓勵企業提高產品質量,創新文化產業業態模式。
第二,充分意識到文化消費試點政策對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促進作用,發揮消費引導與供給升級的中介作用。搭建集信息共享、活動發布、產品交易、服務評價、互動社交、大數據監測分析等為一體的綜合服務平臺,消費端鼓勵居民參與文化產業及相關現代服務業的消費、服務評選、傳播甚至文化生產環節,供給端協同文化經營單位獲得用戶數據、掌握消費升級趨勢,迅速作出資源配置調整。定期舉辦博覽會、交易會等形式的精品文化活動,創造文化消費場景,打造城市文化品牌。不斷擴大活動輻射范圍,吸引周邊城市的消費者與企業參與,促成跨區域的行為主體在臨時性集聚過程中進行知識創意的交換及價值鏈上的分工合作。
第三,探索文化消費試點城市的差異化政策路徑。對于科技基礎厚實、人才資源充沛的智慧城市,要在平臺建設、信息獲取反饋、產品創新、個性化定制等各環節發揮技術優勢。抓住數字文化產業發展機遇,加快配套政策制定,以財稅金融優惠扶持刺激相關企業進行數字文化產品研發。對于文化資源豐富的城市,賡續地方特有文化符號仍是重要使命,對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既要發揮營造文化環境、促進產業結構升級的經濟效應,又要發揮傳承文化記憶的社會效應,這是一個長期且艱難的過程,應當鼓勵國有企業、龍頭民營企業、科研機構率先進行創新研發。有關部門要發揮市場監管職能,保護知識產權、防止資源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