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爛而深沉的生命之歌

甘一鳴

《荷塘情趣》 胡 霞/作

傳統的文人水墨從藝術家表現的角度去分析，有兩個側重點：側重于“思”和側重于“興”，或者說側重于理性和側重于感性。水墨藝術，其工具材料所具有的特點和創作過程中的諸多偶然因素和不確定性，充滿了感情色彩，但又離不開理性的駕馭。思和興、理和趣結合的“度”決定了水墨畫家各自創作的藝術面貌。

胡霞女士是富有理性精神的藝術家，也是當代合肥市乃至安徽省寫意花鳥畫壇中引人注目的實力派畫家。她自七歲學書，在后來的花鳥畫中不時以書繪畫，別具風采。她的用筆、用墨不乏感情色彩，反映了她在觀察、體會和創作過程中涌動的內心激情。她善于把這種激情納入她理性的構架之中，畫面上凸顯的是身軀結構性的布局，具有一種結構美，而這種結構美與筆墨情趣又緊緊地交織在一起。我從胡霞女士的寫意花鳥畫中可以感覺到嚴謹、秩序與即興、靈動的高度統一。荷花、葡萄、墨竹、紫藤、牡丹、壽桃、梅花、水仙、菊花、芭蕉，以及牧童、村女、嬉戲兒童等，信筆拈來，亦趣亦雅。她的寫意花鳥，色彩典雅艷麗，構圖簡潔，立意清新，題材多樣，給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她的畫，少了傳統花鳥畫構圖過于呆板單一的舊味。

一幅書畫作品傳達的藝術境界，是由作者的學識修養、精神氣格、筆力功力及審美趣味等多種因素構成的。藝術個性即人性的表現。胡霞對彩墨花卉的追求就是這樣。她十分明白，中國傳統花鳥（卉）畫法沿襲了一千多年，背負的筆墨負擔太沉重，過多地沉緬于技術層面一枝一葉的刻畫，而忽視作者主觀個性思想的開掘。因此，她跳出傳統，大膽創新，成竹在胸，盡情揮灑。如，她畫荷葉，充分發揮了用筆的情勢，拋開前人畫荷葉以墨為主的方法，而是用點、線結合的方法取勢造境，突出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氣質，在用筆的提按、轉折中，將自己的性情自然地融入其中。“荒寒一點香，足以酬天地。”虛實相生的畫面，盡可以給人留下聯想的余地。再如，胡霞的牡丹，似斷似連，松快、灑脫的線條組成的牡丹花和厚重率性的葉子之間所形成的視覺沖擊力，讓人仿佛聆聽到花的低喃、葉的高亢。“不需千萬朵，一朵是春風”，盡量地體現出“以一當十”的用心，氣旺神暢，筆墨華滋，渾然天成，墨汁淋漓，撲面而來的磅礴氣勢，使你只會想到青藤的“不求形似求生韻，根拔皆吾五指載”的題畫句。清新明快的視覺和天然生趣的畫面意境共同營造出寫意牡丹畫的一派新氣象，在我印象中，胡霞的牡丹應是“廬州第一牡丹”。

還要提一下胡霞畫竹，她是在崇高的思想境界中畫竹的，她筆下的風竹、雨竹、雪竹、新篁、殘竹，皆有其氣韻、有其靈魂、有其品格。她利用疏密、聚散、濃淡等進行筆墨的整體設計，使畫面開朗明快，節奏感強，增強了形式感，大氣而高古。她的墨竹和朱砂竹傲然挺立，不懼風雪，風神別具，用筆撇寫竹葉，以墨韻表現出翠竹的形影風姿和郁郁生機，展現出胡霞本人勁節高雅、傲霜凌寒的堅貞性情。她畫蘭花時，常把輔助的石塊畫得磊落、蒼勁、靈透，并注意石頭外輪廓的處理。草草數筆，不求甚工，只重意趣、求氣韻。俗話說：“畫蘭如畫美人態”，她筆下的蘭纖細、舒展、搖曳、淡雅，一派清婉柔和，美不勝收。

面對胡霞女士的一系列寫意花鳥畫，我久久揣摩：花、樹、葉、枝、根、莖、藤、蘿，密不透風中交待得筆筆到位，清新、明快、準確、扎實的功力，隱隱傳達出大自然的親切。頗為難得的是，在畫家創造的花草綠野中，那可愛的動物特別引人注目，大樹上攀摘秋果的猿猴，池中戲水的老牛，枝頭鳴叫的小鳥，憨態可掬的小豬，威武雄壯的虎，自由游弋的魚，四處覓食的雛雞……都成了胡霞畫幅中的主角，很是讓人喜歡。在胡霞的筆下，動物與其生存環境達到極致和諧——這正是人類與大自然和諧的基礎。胡霞滿懷深情地為之歡呼，為之贊頌。

胡霞的動物畫富有意境美、造型美，這得益于畫家的藝術素養和對大自然的情感，也得益于其扎實的基本功。對于千姿百態的動物，造型難度很大。畫家要有敏銳的觀察力，去洞察生活中的飛禽走獸，捕捉每一個細節，哪怕是一瞬間的擺動、扭動和轉動，都定格在胡霞的眼中。我尤為欣賞胡霞筆下的牛，或奔放剽悍，或平和馴順，一動一靜中透出一種靈性。畫家對牛的表現，不僅僅追求牛的形體的準確、協調，更多地還是要傳達出一種力和美。她創作的一些牛，用筆凝煉有力，不靠線條勾勒，大膽運用厚重、干凈的墨塊，表現出這些生靈充滿動感的瞬間，讀之品之，如聞其鼻鼾，如見蹄生風，猶如進入無聲的神韻世界。又如她創作的虎，威武勇猛，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凌厲之氣，不落張善子畫虎的俗套，也不落于馮大中畫虎纖毛畢現那種工筆寫實式窠臼，寫意性強，更具神采。胡霞的牛和虎是她的寫意畫中兩張叫得響的名片。

《秋韻》 胡 霞/作

在欣賞胡霞的彩墨花卉（包括動物、人物）畫之后，我想到，她在高格的境界下抒發著自己的情韻。她描繪的花卉，不脫離傳統，筆墨味濃，筆法線條優美，橫豎點捺撇富有濃淡墨色變化，筆筆有出處，遵循嚴謹的規則，但構思章法靈活大氣，動態搖曳多姿，點染如滿天繁星，有時恣意揮灑，幾乎到了忘我賦形的程度。她畫的是花卉，但承載的是她的精神、理想或訴求，她通過這個載體去宣泄情緒和力量。

年逾花甲的胡霞以自己獨特的繪畫語言，用一個藝術家獨特的氣質、人格、精神境界和追求，為我們歡快地唱出一首首絢爛而深沉的生命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