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天舒
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如果找一個漢字來形容,就是“美”。翻開歷史書,戰亂與災害不乏其中,憂患與離散隨處可見,但是經過歷史長河滌蕩之后,中華文明所呈現的是“美”。有禮樂秩序之美,天人合一之美,秦漢統一之美,魏晉覺性之美,盛唐氣象之美,宋元境界之美,在明清,則由法而情、由心而物,皆以美呈現于世。
禮樂文明深植在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里。早在夏商周時期,古代先賢就通過制禮作樂,形成了一套頗為完善的禮樂制度,并推廣為道德倫理上的禮樂教化,用以維護社會秩序的人倫和諧。禮樂文明的本質強調秩序,這是中華民族特有的秩序之美,而秩序之美最核心、最關鍵的就是它以達至天下和諧作為目標。《論語》里講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無論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中國人民都將這句祖訓秉承至今。無論經歷了如何的劇變,遭遇過如何的屈辱,依然堅守“和平崛起”,而不是“霸權崛起”。“和平崛起”所體現的是五千年文明中一以貫之的“和為貴”,這正是中華文明的大美所在。
說到“美”,在中國文化里是與“真”“善”不可分的。《楚簡·性自命出》里講“美情”,人間的“美”一定得是發自于真情與善良的,出于真情實感的音樂最能打動人心,而那些刻意的,帶有企圖的安排、籌劃,不僅不會取信于人,甚至還會讓人感覺厭惡。《性自命出》里說:“茍以其情,雖過不惡;不以其情,雖難不貴。茍有其情,雖未為之,斯人信之矣。未言而信,有美情者也。”真心實意地做事,即使有點過錯,大家也不會嫌惡;缺少真情實意,比如那些嚴守套路的發言、工于心計的接待,都不會打動人。
說到“美”,在中國文化里與“天人合一”也是不可分的。“美”是人道合于天道的自然之美。孟子說:“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天”向人們昭示什么是“真”,人按照“天”的昭示去做,從而做到“真”。“真”是與天俱來的,是大美。《莊子》里也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意思是說天地之美不是用語言說出來的,但是人們能見到一年有四季寒暑交變,萬物生滅往來有秩序條理,圣人體會到天地之美,從而通達萬物變化之規律。中國人講道理,講的是天道與天理,離開天道(自然規律),便沒有理可講,沒有美可言。崇尚天道(自然規律),是文明中國之美。
中國人的“美”多是內斂含蓄的,所謂“至人貴藏輝”,光而不耀。但內斂含藏并非不生發,而是要求內在超越。超越自我,通過提高道德修養,達至“超凡入圣”的境界;超越有形的物質之身,通過無為無我的精神凈化,達至“形神俱妙”的境界。
熱愛自然,保護自然,萬物之間和諧相處,是中國文化中的生態和諧之美。在中國人的文化傳統里,有一個最高理想,即“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從人與自然和諧,到人與社會和諧、人與人和諧、人與自我和諧,從而形成中國文化中特有的普遍和諧觀。從“五講四美”到“生態文明”、“精準扶貧”、“美麗鄉村”,現代中國社會的建設中處處都能顯現出這種中國文化中的普遍和諧觀。
中國文化講究“美”,中國人的生活追求“美”。唐代孔穎達說:“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章服之美,謂之華。”華夏是服飾華彩與禮儀道德興盛的地方,是美好的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發祥成長的地方。如今,面對全世界文明沖突的困境,我們理當“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