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是傷的女孩

蘇莉莉

小琳，今年13歲，初一，主動要求來到咨詢室見我。她梳著齊肩中長發(fā)，卻不是很整潔，看起來有點像凌亂的鳥窩，臉上雖帶著笑，卻有一絲靦腆和尷尬，手腕上還有一些淺淺的傷痕。

我說：“你好，小琳，今天想跟我聊聊什么呢？”

“我偶爾有殺人的沖動，上次同學跟我發(fā)生了沖突，當時在樓梯上，我真的很想把他推下去。”

“當時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是什么阻止了你這么做呢？”

“忘記了，只記得很生氣，我很想把他推下去，只是想到如果推下去會讓媽媽難受，才忍住了。”

“如果推下去，可能會對他產(chǎn)生什么后果，你有想過嗎？”

“大不了死了，誰讓他惹我，應得的。”

小琳有暴力傾向，她沒有同理心、同情心，讓我一下子有些不安。

小琳還告訴我她的父母分居，未離異，父親卻已組建家庭，并育有兩子。母親軟弱，未分居時經(jīng)常遭到公婆和丈夫的欺負，分居以后靠自己在工廠打工賺錢，生活拮據(jù)，剛開始由小琳向父親索要生活費，父親有家暴行為，為要生活費小琳忍辱負重，現(xiàn)已與父親沒有聯(lián)系，日子艱難。

經(jīng)過小琳老師的幫助，我與小琳媽媽見了面。

她說：“我們夫妻關系不好，其實孩子爸爸還是很愛孩子的。”

我問：“但是據(jù)我所知，孩子與父親的相處似乎不是很和諧，有時會出現(xiàn)暴力行為？”

小琳媽媽：“小時候是不打的，他爸是因為我那時候不愿意離婚，他就拿孩子出氣，故意讓我不好受，這孩子承受了太多，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聽到了太多不該聽的。”

媽媽坦言，她已經(jīng)與小琳父親離婚，走出了這段陰霾，想跟小琳重新開始生活，并多次提議帶小琳去精神專科醫(yī)院檢查，但是小琳執(zhí)意要叫爸爸回家?guī)黄鹑ァ＿@段夫妻關系的破裂，這個家庭的破碎，本應該是家長的責任，但似乎對小琳的傷害更大。

心理學家班杜拉曾經(jīng)做過一個著名的“波波玩偶實驗”，班杜拉將幼兒園兒童分為兩組，一組為實驗組，一組為控制組，兩組同樣觀看影片。實驗組兒童觀看的影片中存在大量暴力行為，如將玩偶舉起來摔掉，用腳踢玩偶等;控制組兒童則觀察到影片中的成人是如何用溫和的方式應對挫折的。然后將孩子們帶到另一個房間，觀察他們在受到挫折時的反應，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實驗組兒童出現(xiàn)模仿影片中成人的攻擊行為，控制組兒童則未發(fā)現(xiàn)該行為。

根據(jù)班杜拉的社會學習理論，學習是在觀察和與其他人交往之中形成的。青少年時期是性格發(fā)展的關鍵時期，也是主要的社會化階段，這一時期的親子關系尤為重要。13歲的小琳剛剛進入青春期，她需要父母的支持幫助自己成長，但是在這時候，不僅她的情感需求沒有得到滿足，更嚴重的是，她還受到了不當行為的傷害。因此小琳的這種暴力攻擊行為，很可能是她的觀察習得，也是她在社會化過程中由于遇到阻礙，缺乏調(diào)整溝通能力，只能用暴力行為或者憤怒的方式來表達。

針對小琳的情況，我與小琳和母親一起商議了咨詢方案。

1建議小琳的媽媽帶孩子到精神專科醫(yī)院就診，進行精神科全面評估和檢查，了解其自殺、自傷的風險，以及對他人帶來影響的風險，聽取精神科醫(yī)生建議，是否需藥物治療，以及是否需要住院治療，確保其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再輔助心理咨詢。

2合理發(fā)泄情緒。小琳在近兩年經(jīng)歷了父親的暴力、父親對家庭的背叛、家庭的破碎、生活的艱難等等一系列重大生活變故事件，這些事件別說是一個青少年，即使一個成年人都是無法一下子承受的，因此，她積壓了巨大的情緒壓力，通過暴力行為，傷害自己、傷害動物、甚至要傷害他人。建議小琳以積極的方式發(fā)泄自己的負面情緒，可以是體育運動，可以是擊打宣泄等，也需要母親的接納和幫助。

3調(diào)整認知，接納現(xiàn)實。小琳的內(nèi)在沖突，很大程度上來自無法接納父母分開的現(xiàn)實，認為父親的家暴、離開都是由于第三者的存在，甚至想要殺掉父親和第三者來報仇。就如同小琳的媽媽所說，小琳完全卷進了這個她無法控制的事件中，經(jīng)歷了家庭破碎的全過程。需要幫助小琳接納當下的家庭現(xiàn)狀，讓她從家庭事件中抽離出來，重建認知才是關鍵。

4建立新的社會支持系統(tǒng)。社會支持系統(tǒng)，是由一個人相關環(huán)境中的一系列人物所組成的一個網(wǎng)絡。在這個網(wǎng)絡中，個人可以得到一些支持，包括心理上的和實際的支持。

小琳由于家庭變故，對身邊除了母親以外的所有人都充滿著敵意，一旦有任何變故都會用暴力方式保護自己，導致同學們對她也是敬而遠之。但是一個人沒有社會支持就如同漂著的一葉孤舟，無依無靠。因此，在配合情緒宣泄和認知調(diào)整以后，建立新的、有效的社會支持系統(tǒng)，是小琳未來生活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