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家會傷人？

吳衛國

原以為我們所見到的世界都是一樣的，不曾想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角度所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正如孩子們在小的時候都會以為世界上所有的家庭都和自己家是一樣的，但長大后卻發現，不同家庭的“家”其實是大不相同的。

在很多人的成長過程中，家一直是一個特別有溫度、能包容、充滿愛的地方，是我們心中最溫暖的港灣、最柔軟的部分、最愛意盈盈的場所——所以，家是很多人為之努力學習或工作的重要動力。可以說，家對于中國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意義不僅在于夫妻之間，更在于親子或代際之間。

而我們在逐漸長大的過程中卻發現，“溫馨幸福的家”只是部分人心目中或期望中的樣子。現實生活中的家往往是問題重重，甚至讓很多人自以為是受傷最深并想要逃離的地方。為什么本應是讓人依戀和向往的“家”，怎么就成了一個“傷人”之地？武志紅老師在其《為何家會傷人》一書中提到了一些家會“傷人”的話題，雖有爭議，但也確實揭示了當代家庭中可能產生傷害的幾個典型現象。

不容否認，那些經常經歷父母憤怒或敵意、常常被拒絕或忽視的個體的自我調節能力往往較差，也更有可能出現行為問題或攻擊性問題，以及呈現焦慮不安等情緒癥狀;而在嚴重婚姻沖突中長大的孩子，進入青春期后往往會表現出更多的恐懼、退縮和情緒上的不安全感。這些個體即使在成年后，也難以發展出適應良好的人格結構與功能。

實際上，“家”只是一個載體，本身并不會傷人，傷人的主要是家里的人——夫妻一方或雙方造成對彼此以及對孩子的傷害。盡管不能排除有些夫妻自身或者他們的育兒方式是存在問題或弊端的，但我們同樣也深信，所有夫妻在結合之初是抱著美好期待的，多數父母只是不經意間采用了不合適的養育行為。而在一定程度上，夫妻雙方的行為反應還受現實生活中諸多因素的影響。

從個體的角度：父母也是第一次做父母

雖然我們不贊同“原生家庭唯一論”，可是確實有大量的證據表明，成年人的心理健康問題起源于嬰兒期和兒童期的不良經歷。當然，我們無法肯定是否“每個父母都是愛孩子的”，但毋容置疑的是，大多數夫妻在第一次做父母時，都是嘗試著努力去處理好夫妻關系和承擔起父母角色的。只是其中少部分夫妻是在精心準備下才做了父母，還有不少是在懵懂、緊張、慌亂中成了父母。

問題是無論做足了準備與否，“父母”這一看似不需要持證上崗的“工作”，實際上是一項最具有挑戰性的事情——因為每個孩子其實都是父母的原創，原則上是沒有其他養育經驗可以借鑒的。他人的育兒方式不僅不一定適合我們的孩子，甚至還可能會起相反的傷害作用。夫妻之間尚需不斷磨合，做父母的同樣需要在日常養育中不時琢磨恰當的、適合自己的育兒之道。

此外，即使我們已經知道：人其實“是被未來所決定”的，過去并不能代表未來，但我們通常會習慣性地依照自身的成長經歷或知識經驗引導自己去理解夫妻關系并養育孩子。因為認識上的局限使得我們無法先知先覺，而日常溝通上的不暢還會進一步加深彼此之間的誤解或矛盾。所以，無論身處什么樣家庭背景的父母，難免都會有做得不夠完美的地方。

從關系的角度：夫妻觀念不一致的影響

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和社會的變遷，家庭關系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導致傳統的家庭倫理和功能遭到了無情沖擊，家庭成員之間的倫理道德和責任也被弱化;并使得很多人表現出親情概念模糊、夫妻生活迷茫和家庭觀念淡薄等問題。這也就可以理解近年來導致離婚率連續遞增的主要原因竟然是生活瑣事。

因為組建家庭的夫妻雙方原本就來自生活習慣和成長經歷不一致的家庭，所抱持的家庭觀念差別很大，難免會產生一些沖突;而大家當前所獲悉的養育觀念與過去所知的觀念也有很大的不同，這讓很多夫妻顯得無所適從;尤其是一些錯誤言論或輿論的傳播，影響了夫妻的注意焦點和預期，也降低了雙方的包容性和耐受性。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感情維系，家庭及其成員很容易因為各種原因起紛爭而傷人。

特別是在問題累積后，僅僅日常生活瑣事就可能成為撕裂關系的導火索。如果夫妻中有固執己見的人，情況就更為糟糕。因為這樣的人看問題多半主觀片面，且不愿反省自己的行為;個性自卑好妒，自尊心強烈而對批評特別敏感;總是用懷疑的眼光看待一切，即使自己錯了也不愿承認，甚至還遷怒于對方——無形中會嚴重影響夫妻情感和親子關系。

從社會的角度：家庭結構影響父母功能

家庭作為社會的最小單位，會因社會環境的改變而產生潛移默化的變化。伴隨著我國社會的快速轉型，傳統的家庭結構（主干家庭）逐漸向小型化和多樣化的現代家庭結構發展。然而，不健康的家庭功能會影響孩子的心理健康已經得到充分探討，人們卻較少關注家庭結構變化可能造成的影響。

其實，抽象但又實際存在的家庭結構同樣對家庭成員的生理、心理和行為有著巨大的影響。家庭結構的小型化不但削弱了這些家庭的夫妻關系和照顧孩子的效果，而且使得這些家庭的社會化教育者缺失（原本老人可以起到指導并協助年輕父母撫育子女的作用），也造成了家中孩子社會學習角色單一、性格以自我為中心、社交能力出現障礙等問題。

尤其是當夫妻有限的時間和精力出現超負荷運轉時，會激化雙方可能面臨的所有矛盾，進而破壞家庭功能甚至導致婚姻解體，從而影響家中孩子的身心健康：如低水平的親子關系可能會引發孩子更多的負面情緒;而相比于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兒童，和繼父、單親母親或僅有祖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兒童身心健康狀況顯得更差。

總之，家庭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在所難免，關鍵在于我們是否認識到問題所在并去積極應對。研究表明，大多數兒童可以在成人的支持下學會以健康的方式應對生活中的挑戰，調節和管理情緒，培養和形成親密安全的社會關系。但是在現實生活中，除了父母不良的個性和錯誤的教養方式之外，經驗的欠缺、歪曲的觀念、不合理的家庭結構等方面，也都可能成為家庭中個體受傷并傷害他人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