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頻時代豎屏紀錄片的價值生產探究

摘要：短視頻的興盛影響了用戶的觀影方式，豎屏播放視頻逐漸被大眾認可與接受。以抖音、快手為代表的短視頻平臺紛紛將豎屏作為當下手機端短視頻的主要呈現方式，出現了豎屏短劇、豎屏綜藝、豎屏廣告等新形態。在此趨勢下，豎屏紀錄片順勢而生。紀錄片豎屏化創作，既是對傳統紀錄片樣態的創新，又拓展了目標用戶群體的深度與廣度，對影像呈現與價值生產也有重要啟示意義。文章在梳理豎屏紀錄片興起與發展脈絡的基礎上，著重從內容價值、審美價值、社交價值三個角度總結特點，并與傳統橫屏紀錄片作比較，探索豎屏紀錄片在短視頻時代進行價值生產時的變化與傾向。豎屏畫幅作為紀錄片的創新形態，雖無法代替橫屏，但其獨特的“短平快”紀實美學為紀錄片在豎屏時代的發展提供了新的思路。

關鍵詞：短視頻；豎屏；紀錄片；價值生產；傳播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03-0017-03

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48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1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11億，其中使用手機上網的比例達99.6%，短視頻用戶規模達8.88億[1]。手機用戶的增長促進了短視頻時代的到來，一方面，用戶的碎片時間促使視頻時長變“短”，由原來的幾十分鐘或以上變成幾分鐘甚至十幾秒。另一方面，豎屏的畫面免去了用戶單手持手機時翻轉手機的麻煩，使用戶不但在使用上，而且在視覺上也更舒適、更直觀。

豎屏紀錄片即依托于豎屏呈現的紀錄片，不僅符合當代年輕人單手持手機時豎幅的觀看習慣，還將傳統紀錄片的題材內容與短視頻的創作方式相融合，滿足了互聯網用戶對內容與形式的雙重需求。由此看來，豎屏紀錄片或許能在當下這個移動豎屏時代找到發展契機。文章通過梳理近幾年豎屏紀錄片的發展狀況，著重分析其價值生產，探索豎屏對于紀錄片創作的影響。

一、豎屏紀錄片的發展現狀

隨著短視頻的發展與其帶來的影像變革，豎屏紀錄片應運而生。即便橫幅拍攝方式在紀錄片市場中仍占主導地位，但各大互聯網平臺與創作者對于豎幅形式的嘗試與創新仍未停止。受豎屏觀看習慣的影響，豎屏紀錄片正逐漸進入大眾視野，并受到國內短視頻行業的青睞。準確來說，豎屏紀錄片并沒有確切的開始時間與代表作品，而是伴隨著資訊類豎屏視頻出現的。

2017年，騰訊視頻首次采用豎屏的拍攝和播放形式推出了人物采訪類紀實節目《和陌生人說話》，讓豎屏類視頻節目正式進入用戶視野。同年，山東廣播電視臺融媒體資訊中心出品山東首部豎屏紀錄片《三代黨員的紅色接力》，以人物自述的方式呈現一個家庭中三代黨員的生活軌跡。2019年，豎屏紀錄電影金石女孩之《我的父親》以父女情為線索，傳達了女兒與父親之間不可言表的情感以及女兒創業背后的艱辛。

2020年初，抖音首支豎屏紀錄片《走丟的神仙們》講述了貴州雷山銀飾鍛造傳承人潘仕學的故事；《老手》聚焦了三位傳承人：聞士善（富陽油紙傘）、趙亦軍（杭繡）和儲鐵藝（蕪湖鐵畫）；《追影》關注華縣皮影。抖音作為商業短視頻平臺，在其紀錄片中凸顯了非遺技藝的商業屬性，將短視頻作為非遺傳承與互聯網銷售渠道的“紅娘”，體現了短視頻作為新興的媒介形態之一，為傳統文化的復興與非遺從業者的藝術生產帶來的新的機遇。

同年，阿里巴巴出品《中國廠長》系列，共6期，每期不到4分鐘，記錄了新冠肺炎疫情之下的6位中國廠長，講述了他們創業過程中的堅守與情懷。淘寶逛逛出品系列豎屏紀錄片《請來村里逛逛》，共30集，每集3分鐘左右，鏡頭對準了30位返鄉創業的青年人，呈現出當代鄉村新風貌，詮釋了新時期鄉村振興戰略產生的重大影響。

除此之外，主流媒體平臺新華社打造的互聯網品牌“新青年”系列也在2020年摒棄了之前的橫屏影像，開啟了豎屏生產。每期時長5～7分鐘，選取不同領域的優秀青年人，以故事傳遞觀點，堅守積極的價值導向，實現了新聞價值與傳播價值的雙豐收。

2021年4月，騰訊視頻上線全網首檔豎屏城市小吃紀錄片《排隊小吃》，單集時長3～4分鐘，探尋了15家河南洛陽街頭的特色小吃，呈現城市歷史與美食文化。10月，聯通沃音樂推出豎屏自然人文紀錄片《穿過雨林遇見你》。該片以5G技術為支撐，打造了全球首部8K豎屏紀錄片，使受眾仿佛置身于西雙版納的熱帶雨林中，帶來了沉浸式的視聽體驗。

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雖影響了視頻市場的生產，但為豎屏紀錄片帶來了發展契機。因為相較于傳統橫屏紀錄片而言，豎屏紀錄片無論是在成本還是規模方面，都占據了優勢地位。低成本、小規模的豎屏紀錄片開始受到各大網絡平臺的注意，越來越多的專業團隊加入，正嘗試走出一條紀錄片變現的新道路。

二、豎屏紀錄片的價值生產

無論是短視頻還是豎屏畫面，都可以被看作媒介裝置的呈現端口，二者從來都不是一個純粹的工具性“面板”，而是作為一個獨特的“技術裝置”，作用于整個信息系統，并深刻影響了信息內容的呈現方式[2]。碎片化時代，人們的注意力很難持久，短視頻“短平快”的特點恰好能適應用戶快節奏的生活、生產規律，并滿足多元化的需求。手機端的豎屏畫面構圖雖不如橫屏符合人眼觀看習慣與視覺比例，但對于縱深空間的表現、主體視覺的強化以及人物情緒的傳達都呈現出重人物、重細節、重互動[3]等特點。此外，豎屏紀錄片不僅把握了人物故事的情感內核，還能巧妙通過互動連接互聯網營銷，兼顧紀錄片的藝術與商業價值。

（一）內容價值生產

通過騰訊2019年發布的《2019—2020中國互聯網趨勢報告》可以看出，隨著新網民進入，超長和超短內容收縮，中型內容崛起；純娛樂搞怪類與純專業性話題收縮，輕度娛樂話題崛起[4]。這恰好符合當下豎屏紀錄片的內容生產特征：在3～10分鐘時間內，讓一個普通人講述一個有深度的話題，并輔之以娛樂元素，進行較多系列化內容的生產。這種獨特的生產特征一定程度上會削弱內容的深度，因為傳統方式制作的紀錄片較為關注作品主題、人文思想或審美價值等方面，即便是新興的網絡紀錄片，仍然也是單方面的傳遞信息，如美食類紀錄片。無論是央視出品的《舌尖上的中國》，還是騰訊視頻的《風味人間》，最關注的依然是作品的內涵，是人與食物、城市、文化之間的感情構建。這些紀錄片的時長通常在半小時以上，若想在幾分鐘的時間挖掘人物背后的精神價值或構建深刻的主題則需要刪減多數內容。因此，豎屏紀錄片更多是通過娛樂或者新奇的內容彌補深度不足的缺陷。題材方面，在新媒體平臺發布的豎屏紀錄片選材廣泛，擺脫了傳統思維中“小人物大價值”的取材標準，將鏡頭聚焦到普通人的閃光點，更多凸顯日常生活領域中的未知故事。

如《中國廠長》第二集《寵物理想家》是創業主題。傳統思維中對于創業故事的講述必然會通過長時間的跟蹤拍攝以及代表性事件來呈現創業的艱難與人物心理的變化，進而讓觀者感受到主人公創業的不易與堅持不懈的精神品格。但這一集采用了輕松動感的節奏，以寵物貓、養貓作為主題切入，去捕獲養貓用戶的注意力。全片分為養貓理念、爆款貓砂以及產品思維三部分，節奏輕松明快，不拘泥于創業歷程的描述，強化的是主人公積極向上的創業情緒。相較于其他類別的豎屏短視頻而言，系列化生產減少了用戶隨機接收碎片化內容的情況，如《中國廠長》針對從淘寶店主轉變成中小企業的廠長進行內容深耕，將領域背后的故事呈現給用戶，不僅可以強化主題意義的傳達，還可以增強縱向選擇體驗，培養觀看習慣，留住用戶。

在豎屏紀錄片中，解說大多是被拍攝對象的個人獨白，這種低語境的語言傳播方式相較于傳統紀錄片的文案解說更親和、個人特色更加鮮明，沒有過多華麗的辭藻修飾，更易拉近與用戶的情感距離。

（二）審美價值生產

傳統的橫屏畫面在展示大場景和人物關系方面極具優勢，而豎屏的畫面構圖使用戶在觀看時將雙眼焦點集中于屏幕中心，產生視覺封閉效果，更多關注畫面中心的物體與縱深空間中的景物，帶來了極強的視覺沖擊體力，使用戶產生沉浸式的審美體驗。沉浸指的是用戶在使用過程中被吸引進一種共同的經驗模式中，意識被某一事物占據，并過濾、排斥多余思想與知覺，只對產品提供的具體內容或事物產生反應、反饋。諸如豎屏紀錄片中的人物拍攝較多采用中近景或是特寫，放大主題人物的表情、動作、細節等，產生對視或者一對一視頻交流的心理，可以在有限的時長內傳遞更多的情感變化。

豎屏自然生態紀錄片《穿過雨林遇見你》用15分鐘的時間帶給用戶一場西雙版納熱帶雨林的沉浸之旅。影片呈現的雨林風光與民族技藝基本上是全景與特寫的結合。全景拉伸雨林的縱深空間，增強廣袤神秘之感，樹葉、花朵、眼睛、服飾等部位的特寫畫面模擬人物視線的關注點，通過放大細節給用戶一種置身雨林的現場感。細節畫面對于畫面的填充免去了背景其他元素對畫面信息的干擾，可以有效突出主體，使用戶清晰地感知畫面內容，強化注意力，短時間內沉浸其中并產生情感共鳴，引發內心觸動，這便是豎屏畫幅帶來的沉浸式審美體驗。

（三）社交價值生產

新媒體平臺播出的豎屏紀錄片，不再單單是單方面的意義傳播，而是具備了更多的操控價值。這里的操控價值指作品在觀看過程中既可以作為表達工具，又可以作為社交工具[5]。除去它的內容價值與審美觀以外，與用戶產生互動也是短視頻時代視頻創作的一大特點，因為受眾參與的附加值是流量帶動消費。這里的社交互動不只是停留在留言、評論層次，而是蘊含兩個層面的含義。一是根據用戶的愛好及反饋選擇、調整內容；二是通過情感的交互促進用戶消費欲望的產生，即是通過紀錄片的投放產生商業價值。

淘寶逛逛出品的《請來村里逛逛》針對的就是鄉村農產品的宣傳營銷，互聯網思維下，新媒體平臺的參與拓展了傳統農產品的銷售方式與渠道。通過一位位留在鄉村創業的年輕人在推銷家鄉產品時遇到的困難與選擇，使用戶對創業者產生敬佩之情，這種共情除了可通過留言評論表達自己的情緒之外，有些用戶還會直接在平臺搜索產品購買，以物質消費的方式傳達情緒感受。抖音平臺的豎屏非遺紀錄片同樣如此，一方面根據大數據平臺統計的留言選擇非遺技藝，另一方面通過紀錄片內容對于傳承人、民族文化、民族記憶等的呈現強化與用戶的情感連接，進而促進非遺手工藝品的線上消費。

由此可見，特定產品的內容傳達使得豎屏紀錄片通過情感的互動互通極大拓展了商業屬性，尤其是內容與產品之間關聯度越高，越可以潛移默化地影響用戶，使其產生對產品屬性的認知與認同，產生與商業廣告相似的影響與價值。

三、豎屏對紀錄片的創作影響

豎屏畫幅在成為短視頻新常態的同時，極大地改變了用戶的觀看行為與審美品位，為紀錄片的創作與傳播帶來了新的路徑。傳統的紀錄片創作崇尚用畫面講故事，講究以小見大、見微知著的深度表達。但媒介形態的變化已然分解了用戶的整塊時間，為滿足受眾碎片化、多元需求，短小精悍的短視頻在市場上備受青睞。紀錄片創作者為了拓展傳播渠道，開始嘗試抓取互聯網新網民，特別是年輕人的注意力，豎屏創作成為他們的新選擇。

豎屏的創作方向依然離不開短視頻時代的“短平快”影響。首先，豎屏紀錄片的“短”繼承了互聯網短視頻的時長特點，多數視頻平臺制作的橫屏網絡紀錄片同樣有此特點，體態輕盈，適于高效的傳播。其次，豎屏紀錄片的“平”即生活化、日常化，聚焦小場景、小個體和小故事，如新華社新青年系列作品，講述了一系列時代青年的故事。第201期用平實的鏡頭語言記錄了從事新疆野生動物保護的初雯雯，內容僅僅是個人對于河貍的介紹以及野外工作中與動物的接觸，單一工作內容突出的是初雯雯對于動物保護的強烈意識與人生價值的傳達。最后，“快”則表現在視覺刺激與情緒感染方面的年輕化特征，它受多重因素的共同影響。如騰訊視頻出品的城市小吃紀錄片《排隊小吃》，配樂輕快靈動，旁白的語調與節奏、畫面內容契合，采訪內容飽含市井煙火氣，以不到3分鐘的時長抓住用戶對于食物的本能欲望。畫面組接方面動靜結合，固定鏡頭拍攝主要人物與特色細節，運動鏡頭調節整體節奏與渲染情緒，使用戶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既能抓住重點又能獲得精神層面的審美感受。

四、結語

短視頻時代的豎屏畫面是伴隨著手機的使用而產生的，針對的是移動手機用戶群體，它并不會代替甚至取代橫屏，二者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處于相互促進的共生狀態。就像豎屏紀錄片的受眾定位是使用手機的短視頻用戶，它既繼承了傳統紀錄片中影像藝術語言的教育宣傳作用，又借短視頻時代之勢拓展了用戶的廣度與深度，以符合短視頻用戶的審美取向進行紀錄片的價值重構，并與當下互聯網電商建立商業互通，開辟用影像生產價值的新領域。豎屏紀錄片還處于萌芽期，隨著媒介技術的發展與影像內容的革新，用戶會不斷對紀錄片產生新的認識。盡管在其發展過程中會出現各種限制削弱紀錄片本身的深度，以及豎屏帶來的構圖、內容、審美、傳播等方面的變化，但獨具互聯網特色的紀實美學語言將為紀錄片注入新的生命力，帶來新的機遇與突破。

參考文獻：

[1] 第48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R].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2021-09-15.

[2] 劉濤.“豎屏”敘事與融合新聞文化[J].教育傳媒研究，2020（2）：15-18.

[3] 文衛華，林小平.豎屏視頻的審美特征與創作趨向[J].中國電視，2021（1）：9-13.

[4] 2019—2020中國互聯網趨勢報告[R].企鵝智庫，2019-01-28.

[5] 尹緒彪.沉浸式短視頻傳播的語境體系構建[J].出版廣角，2020（7）：74-76.

作者簡介 王夢瑤，碩士，助教，研究方向：影視藝術理論、新媒體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