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子

〔北宋〕賀鑄

疏雨池塘見，微風襟袖知。陰陰夏木囀黃鸝，何處飛來白鷺立移時。

易醉扶頭酒，難逢敵手棋。日長偏與睡相宜，睡起芭蕉葉上自題詩。

賀鑄出身于沒落貴族之家，秉性剛直，不阿權貴，因而一生屈居下僚，郁郁不得志。他渴望建功立業的心中，常常懷著痛苦、孤寂、無奈。這種心緒時時反映在他的詞作中，《南歌子·疏雨池塘見》便是一例。

“疏雨池塘見”中“見”是知、覺的意思，可與“微風襟袖知”中的“知”字互證。疏雨飄灑，微風輕拂，一派清爽寧靜。詞人讓大自然中的池塘觀物，池塘感受到了疏雨的輕柔纏綿，于是池塘也有了生命力。這里用筆曲回婉轉，不言人覺，而言袖知，使普普通通的景物顯得生動形象，神采飛揚。“陰陰夏木囀黃鸝”化用了王維的“漠漠水田飛白鷺”（《積雨輞川莊作》）。不過，賀詞與王詩所透露出來的心緒有所不同。王詩是一種帶有佛家氣息的寧靜;而賀詞云“何處飛來白鷺立移時”，似乎在說：“什么地方飛來的白鷺喲，怎么剛待了一會兒就走了？”這“何”字，這“移時”，透露出詞人的一種心境，他似乎在埋怨什么，在追尋什么，在挽留什么……字里行間飄溢出的是一種孤寂和無奈。上片這一結句不僅寫景，在結構上也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使上下片之間暗脈相接。

下片進入對日常生活的描寫。“易醉扶頭酒，難逢敵手棋”，化用姚合《答友人招游》中的“賭棋招敵手，沽酒自扶頭”，意在寫自己飲酒下棋的生活。喝酒易醉，下棋對手難逢，字里行間蘊含著的仍然是一種百無聊賴的心緒。于是便有結句——夏日長長，無所事事，最適合睡覺，睡起之后，只管在芭蕉葉上題詩，自得其樂。這兩句化用歐陽修《蘄簟》中的“自然唯與睡相宜”，方干《送鄭臺處士歸絳巖》中的“曾書蕉葉寄新題”，透露出的是一種自我嘲解、自我調侃。從中可以感受到詞人的孤寂和壯志未酬的憤懣不平。

全篇化用前人詩句，且又絲絲入扣，意趣盎然，渾然天成。

【孫俊強/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