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樹

陳進

它的每一片葉子，都承載了關于故鄉的記憶。那清淡的氣味，又像濃烈的酒，直涌上心頭。

我坐在屋內，一縷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空氣中滿是揚起的塵埃，它不是縹緲的，伸手便可抓住一把，但最終還是從我指縫間溜走了，如同游絲一般落在地上，散在床上，鋪滿桌面，等待我下一次再揚起。

我翻過山，越過海，穿過這世間的塵埃，來到樹下，藏在樹上，聽花與黑夜對話。我坐在這兒，等時間停擺，等往事歸來。它的旁邊長滿了雜草，在蔥蔥的綠色和衰敗的黃色之間飛舞。

有一棵長在山坡上的樹。

這是一棵老桑樹，不知道它已經存在了多久。那累累果實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紫紅色的光芒，伴隨著七彩的汗珠，流進我的眼眶。那幅畫面充滿了生命力，這生命力，來自于樹。即使時間的指針已指向隆冬，冰霜覆蓋在它身上，它的葉子也不飄落。它就立在那兒，等待白霜打下。哦，白霜過后，它又更加堅強一些了。

有一棵長在屋后的樹。

這是一棵老榆樹。那剛剛成熟的榆錢，嫩綠色的芽，中間鼓起一個小疙瘩。它一點也不鋒利，一點也不尖銳;它十分柔軟，十分圓滑，卻像荊棘的刺一般扎進我柔軟的內心。

我薅下一把，胡亂地塞進嘴里，想要尋找那丟失的味道。我使勁地咀嚼著，我成功了。我嘗到了那個曾經熟悉的淡淡的味道。

可我卻呆滯了。等我回過頭來，面對的是已經枯黃的榆樹，我不去想，也不敢想。

有一棵長在房前的樹。

午后，我在窗戶邊，正好可以看見那棵樹，它很高，樹冠十分茂盛。我得向它道個歉了，石塊曾經帶給它的疤痕仿佛同它一起長大了。

還有兩棵樹，一棵不結果子，但長滿了綠葉;一棵葉子暗淡，卻掛滿了果實。

這四棵樹，保護了屋子。當時鮮紅的磚瓦，如今已布滿了青苔，那青苔也扎了根，怎么弄都弄不下來。

屋后還長著兩棵小樹，是曾經隨手插的樹苗長起來的。直到那日，我才突然發現它們長成了兩棵小樹，便用磚給它們圍了個臺子。

我凝視著如今這幾棵高大的樹，想要在它們身上找到時間的痕跡，看到它們所經歷的風風雨雨。

不知道它們是何時來到這里的，在我的記憶中，它們一直就在這里。

我爬上樹，摘了一個桑葚;跳起來，抓住一個榆錢，然后激動地捧著它們藏到樹上，正對著陽光，將它們一口吞下。

那個味道，我不會忘記;北國的樹，我不會忘記。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p>

【山東省北鎮中學高一（25）班，指導老師：王新村】

點評

這是一篇抒情散文，寫故鄉的“樹”，字里行間飽含著濃濃的思鄉之情。“樹”是吟詠的對象，而對童年生活的回憶以及對故鄉的眷戀則是散文的“魂”。由“長在山坡上的樹”寫到“屋后”“房前”的樹，再到“還有兩棵樹”，思路明晰，以點帶面。語言凝練生動，情感真摯，有回味悠長之感。以王國維《蝶戀花·閱盡天涯離別苦》詞句收尾，啟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