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面條時發現角落里躺著兩個洋蔥,它們被用保鮮膜緊緊裹著,膜上微微濕潤的一層薄泥土清晰可見,于是我恍然想起一周前和老爸的一通電話。
那天,老爸像往常一樣,聽到在校的我一切都好,錢也夠花后開心地告訴我,朋友送他3個剛從田里收回來的洋蔥,非常新鮮。他的語氣里夾著一種小孩兒得到棉花糖的快樂。
彼時的我正為怎么也解不出的題焦頭爛額,只隨口應道:“洋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東西,超市里隨時都買得到。”
老爸的語調依然輕快,他說超市里也難買到這樣新鮮的,又說等我回去一起吃。而我一心只想快點兒解完題,于是連聲應付說:“趁新鮮你吃了吧。”然后便草草結束了通話。
看著水靈靈、散發著新鮮泥土氣的洋蔥,我竟有些想不起來,老爸是從何時開始有小孩子氣的呢?想起之前自己不耐煩的語氣,想到掛掉電話之后老爸失落的模樣,懊惱忽然將我席卷,于是主動在飯桌上發出邀請:“老爸,今晚我們吃洋蔥吧?”
老爸安靜地嗦面,夜班后日積月累的疲憊裹挾著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深深印刻的皺紋。良久,他才回過神似的應一聲“好”。
老爸照常出工,下午4點他來電話再三叮囑:“洋蔥等我回來再炒,你不會炒。”
我想起第一次炒洋蔥的情景,洋蔥剛入鍋放了鹽,從外頭回到家的老爸一把將我拉離灶臺,黑著臉奪過勺子——那天洋蔥絲切得比手指還寬,慌亂中放多了鹽,咸到苦。老爸不說一句話,只蹙著眉吃完整頓飯。后來我再沒炒過洋蔥,每次計劃吃洋蔥老爸都會囑咐:“等我回來炒,你不會炒。”
電話里“嗯嗯好的”,可這次我終究沒再聽話,到點開整——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七八歲學做飯的小孩兒了,現在的我肯定可以做得更好。
剝皮、洗凈,正準備切絲時老爸開門進來,他連忙放下包,奪過刀將我推出廚房,然后關了門。我只好轉到窗邊歪頭看他,老爸停下來定定地看我:“要拿啥?”我搖頭:“學你怎么炒。”
老爸面無表情地揮揮手:“切絲、熱油入鍋、放鹽、炒熟出鍋,還要咋炒?你去那邊待著去!”我撇撇嘴剛要轉身,又聽見他呢喃:“待會兒辣到你眼睛。”
記憶猛地又將我拉回10多年前,老爸奪過勺飛速關掉火,指了指濺了一地的熱油拎著我轉圈,語氣里不知是責備還是擔心:“燙到哪了?”我驚詫地使勁搖頭,老爸抹掉我臉上兩行淚:“那你哭啥?”我深吸下鼻涕,咧嘴指著鍋里的洋蔥:“切生洋蔥辣的!”
我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淚如潮水般涌上來。老爸嫻熟而面不改色地切著洋蔥,余光見我別過頭擦眼睛,便抬頭趕道:“看,辣到了吧!快去洗洗,坐著等會兒,馬上好。”末了騰出手來關上窗。
我退后兩步,隔著玻璃窗端詳氤氳霧氣中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中年男人:他的雙手黝黑干癟,背深深彎下去,雙鬢爬滿斑白——他正以我成長的速度迅疾朝他的暮年走去。
只是,無論我長多大,不管是18歲,甚至許多年后的80歲,只要有他在,我都還是他眼里長不大、需要保護的孩子。
在他深沉而內斂的表達里,他從未親口說愛我,又無一不在用行動訴說他愛我。他的愛,乍看像生洋蔥辛辣刺鼻,實則如熟洋蔥香甜細膩。
一點就通:取材生活,更觸動人心
有人說過:父愛是一種默默無聞,寓于無形之中的一種感情,只有用心的人才能體會。這是一篇描寫父親、贊美父愛的文章,取材真實生活,選材恰當,段落分明,過渡自然。通篇不說父愛如山,但小作者構思巧妙,善于選點展開,寫父親炒洋蔥這一過程,這以小見大的手法,讓讀者看到了父親對子女之間的愛。
編輯 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