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如何理解現代藝術的點滴思考

現代藝術很難有一個準確的定義，簡單來說，它的特點就是“反傳統”。對于這些“反傳統”的藝術作品，許多人都覺得它們不那么“親民”，相比之下，大眾更喜歡描繪自然物象的寫實風格的作品。習慣性地把畫得逼真、畫得細致作為評價一件作品的唯一標準，所以對于那些“反傳統”的藝術作品很難理解。如何理解現代藝術，除了分析作品具體的形式語言之外，站在宏觀的角度去理解也是一種思路。基于此，筆者從宏觀的角度出發，不局限于某個具體的藝術作品或者風格流派，對如何理解現代藝術做了點滴的思考，希望能給對現代藝術感到困惑的朋友提供一些理解的角度。

面對一件現代藝術作品時，你是否會產生諸如此類的疑問：它像小孩子亂涂亂畫的一樣，為什么能夠寫進教材、掛在展覽館里？它哪里好？它想要表達什么？的確，許多人表示看不懂現代藝術，對接近空白的畫布竟然會出現在美術展覽上感到疑惑。詢問身邊剛入門或者沒有接受過藝術教育的朋友，喜歡現代藝術的僅占少數。但是，我想說，正是現代藝術拓寬了藝術的范圍，使我們突破慣性思維，讓我們從更加多元的角度來欣賞藝術，來看待世界。

了解藝術史的發展脈絡對我們理解現代藝術有很大的幫助。西方現代藝術有其自身發展的邏輯，不孤立地看待任何一個藝術作品、藝術流派，把它們放到藝術史的大背景中去理解也是欣賞現代藝術的一種思路。

從傳統繪畫發展到現代繪畫，是一個不斷去“具象”、?！俺橄蟆保ァ肮δ堋?、?！靶问健保詈蟆靶问健卑l展到盡頭轉變為注重“觀念”，向著藝術的虛無發展的過程。古典傳統繪畫注重描繪三度空間的幻象，發揮著記錄事件、解釋文字的功能。但是從照相機出現以后，這項功能便被取代了。于是藝術家們只能另辟蹊徑，開始打破傳統，轉而強調繪畫語言自身的價值。印象派當起了第一個先鋒隊伍，開始擺脫文學對繪畫的束縛，不再描繪具有敘事歷史感的宗教畫、歷史畫，轉而關注現實生活并到戶外寫生，注重色彩、光影等繪畫語言。從此之后，現代藝術有了孕育的征兆，具象開始不斷瓦解，不斷往抽象方向發展。直到硬邊畫家山姆·弗朗西斯以《繪畫》為標題展出了一塊空白的畫布，使畫面的形式語言減少到極點，而它也直接宣告了以抽象為主導的現代藝術走到了它進步的終點。形式發展到盡頭后，又促使藝術朝著“觀念”發展。

由此可見，西方現代藝術的發展是一個風格流派發展到盡頭后，被另一個風格流派所取代的過程，并不是無序發展的。所以，當對某個具體的藝術作品感到不理解，不知道從什么角度欣賞它時，除了分析作品的形式語言之外，知道它處在藝術史長河中的哪個位置，聯系前后的藝術發展背景，從整體著眼，樹立全局的觀念，也是幫助我們理解現代藝術作品的一種思路。

在學畫初期，看到畢加索的作品《亞威農少女》，我感覺畫中的人物造型扭曲、變形，甚至會對少女面部的“面具形象”感到不適，不理解這件作品為什么能夠這么出名，為什么畢加索是20世紀最偉大的天才藝術家之一。但是學習過藝術史的發展脈絡之后，我不再孤立地看待他的作品，而是將他的作品放到藝術史的長河中去理解。在他之前的藝術作品，都是在二維的平面空間中塑造三維的真實景象，是他顛覆了幾百年來人們固有的習慣，打破了主導思維，使人們能夠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看到不同角度的畫面。這種觀察方法和藝術風格是史無前例的，是他把無人探索的領域打開了，打破了傳統繪畫對人們的束縛，影響了此后的眾多藝術家，使現代藝術朝著多元繁榮的方向發展。

除了藝術自身發展的邏輯之外，還要考慮到藝術史的發展會受到社會環境的影響，藝術是反映社會的一種表現，所以了解作品產生的社會背景，或許能夠幫助我們理解藝術家為什么會這樣創作。比如說戰爭，它是現代藝術的催化劑，在打破傳統繪畫的同時對人們產生很大的沖擊。于是，藝術家們會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對現代社會帶有很強烈的批判態度，這種批判態度也使他們的藝術作品帶有一定的前衛性、先鋒性。所以，可以說，越了解藝術史的發展脈絡、發展背景，越能夠幫助我們理解現代藝術，幫助我們打破局限，拓寬思路，更加開放地接受不同的創意思維。

西方現代藝術的發展有其自身的邏輯性，我們可以試著跳出局部（某一作品、某一流派），站在全局（藝術史）的角度去理解它們。

改變傳統單一的藝術評價標準，對我們理解現代藝術也有幫助。不同形式風格的藝術作品，藝術家創作時的側重點也有所不同，用單一的標準去衡量一件藝術作品的好壞，對于理解作品有一定的局限性。

詢問過身邊剛入門或者非藝術專業的朋友，對于古典寫實和現代主義的作品來說，他們更喜歡哪種風格。得到的回答是，他們大多數喜歡表現客觀物象的寫實繪畫。問他們為什么喜歡，他們回答說：“畫得真像、真精美；但是現代繪畫畫得一點也不像，甚至不知道畫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不好看。”通過這些回答，可以看出，他們把“像或不像”“美或不美”當作評價一件作品的唯一標準，這樣單一的評價標準不利于我們理解現代藝術。西方繪畫從古羅馬開始，藝術家就致力于表現事物的真實性與美感，直到十九世紀之前都一直遵循著這種標準。很顯然，這種標準放在現代繪畫身上已經不適用了，因為現代藝術并不把作品的“真與美”當成它們所追求的目標，它們追求的是如何看得更真，看得更深，追求的是對現實生活的態度、觀念、創造力……另一方面，形式風格不同的藝術作品，藝術家創作時的側重點也不同。對于同一個主題來說，寫實主義藝術家更注重表現三度空間的立體感，注重表現對象的真與美。表現主義藝術家更注重作品是如何表達情感以及表達了怎樣的情感，是否可以引起觀眾的共鳴。為了達到表達情感的目的，藝術家們通常會對造型、色彩等繪畫語言進行夸張和變形等藝術處理，例如表現主義先驅蒙克的作品《吶喊》；而形式主義藝術家則側重于關注畫面的形式美感，形與形之間的構成關系。所以，用單一的審美標準來欣賞所有風格的藝術作品是有局限性的。

反映到現實生活中，單一的藝術評價標準造成的后果還是很嚴峻的：隨著大家對美育的重視，社會上出現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兒童美術班，這是一種好現象，但令人失望的是很多老師和家長也在用單一的評價標準來評價兒童們的繪畫作品。在一些老師和家長的傳統認知里，評價孩子們作品的標準是畫得是否逼真、顏色涂得是否均勻、畫面是否干凈工整……要知道兒童時期是想象力最活躍的階段，但是這些標準卻極大地束縛了他們的想象力與創造力，不利于今后自主思考能力與創造力的培養。

巴雷特書中所說：“如果一個人的藝術品位和理解僅限于寫實作品，那他在藝術中找尋快樂和意義的選擇余地，將會受到極大限制?！辈皇钦f現代藝術高于傳統寫實藝術，它們只是兩種不同的風格，并沒有高低之分。我們可以試著拓寬自己的視野，用多元的審美標準來欣賞現代藝術，領略一下藝術家們的想象力與創造力，相信會有不一樣的體驗，會有一個更加廣闊的藝術天地。

展覽館和出版社都是比較有權威性的機構，我們通常會覺得只要掛在展覽館里或是教材里出現的作品都是出類拔萃的好作品。記得《為什么那是藝術：當代藝術的美學和批評》這本書中提到：“我們時常不帶任何保留地認為‘藝術’即是‘好的藝術’，甚至于是‘偉大的藝術’。有些藝術史課程更慣常性地加強了這樣的思維，這類課程每每在談論藝術品時均暗示或明確聲稱它們全都在各自所屬的類別中出類拔萃。在藝術史教材和課程中學習到的藝術作品，對于它們優秀性的質疑，即便不能說從未發生過，至少也可以說是罕見—作品的優秀性成為一種想當然?！?/p>

這種思維一直在主導著我們，以至于當自己看不懂或者不喜歡某個權威機構展出的藝術作品時，通常會懷疑自己的審美與知識是不是太過于匱乏。但是，我想說，每個人的經歷不同，審美不同，所以對于同一件藝術作品，有的人喜歡，有的人不喜歡，這是很正常的。我們當然可以不喜歡展覽館里展出的任何一件作品，不要懷疑自己，也不必覺得是不是自己的品位有問題。況且，現代藝術的特點之一就是會引起巨大的爭議，就連藝術評論家也會對同一件作品產生截然不同的態度，我們當然也可以對一件作品有自己的喜好。況且人的品位會隨著時間而發生變化，以前不喜歡的風格類型，現在說不定喜歡了。

站在今天來看印象派的作品，它可能已經略顯“傳統”了，但是在當時，他們的作品會“嚇人”，他們可是當時最前衛的一幫人。所以，一切都不是固定不變的，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在不懷疑自己的同時多加積累，不排斥、不回避，以開放包容的心態去領略藝術家的創意思維，去理解那些“不易看懂”的藝術作品。

世界萬物都是處于新舊交替、生生不息的發展之中的，科學技術不斷向前推進，藝術也是如此，它也需要不斷創新、不斷發展?，F代藝術是多元的，它使我們領略了各種各樣的藝術形式，開闊了我們的思維，讓我們了解到原來藝術既可以這樣，還可以那樣，把在欣賞藝術中獲得的審美體驗帶到日常的生活中，幫助我們從更加多元的角度來看待事物，最大限度地接受各種不同的意見。深入理解現代藝術，需要長期的積累與總結，除了分析作品本身的形式語言之外，從宏觀的角度入手，如了解藝術史的發展脈絡、改變傳統單一的評價標準、喜歡或不喜歡由你決定……也是一種理解的思路，或許會獲得一些新的體驗與收獲。當然，現代藝術體系龐大，流派眾多，筆者也僅能略微談些鄙見。

（作者單位：北京理工大學設計與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