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啟動后我國外向型企業的應對策略

雷瑛

摘 要 《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2022年啟動，全球最大的自貿區形成，對中國經貿環境產生重要影響。區域內分工專業化程度加深、投資環境將有明顯改善、跨境電子商務交易更加活躍、抗風險能力也會有效加強。但外向型企業中，低附加值企業面臨更強競爭，勞動力資源不足問題更加突出，不確定性風險不減。企業需對其他締約國的市場環境進一步熟悉，可順勢合理選擇市場發展重點目標區域，及時調整經營策略，加強企業間協作。

關鍵詞 RCEP；經貿環境；外向型企業

2022年1月1日，《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簡稱為RCEP）對文萊、柬埔寨、老撾、新加坡、泰國、越南6個東盟成員國和中國、日本、新西蘭、澳大利亞4個非東盟成員國正式生效，2月起RCEP對韓國生效。隨著這個全球人口最多、經貿規模最大自貿區的生成，處于區域內的中國企業迎來新的發展前景。

一、RCEP生效后中國經貿環境的變化

（一）為擴大區域內貿易創造有利條件

RCEP的目標之一，是通過逐步取消締約方之間實質上所有貨物貿易的關稅和非關稅壁壘，逐步實現締約方之間貨物貿易的自由化和便利化。RCEP生效后，90%的貨物貿易將最終實現零關稅，同時，新形成的人口、GDP、貨物貿易額各占全球1/3的超大體量一體化市場，將進一步產生貿易創造和貿易轉移效應，區域積累的原產地規則對區域內貿易投資也會產生推動作用，區域內貿易規模有望持續擴大。

在“逆全球化”下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和新冠肺炎疫情不斷發酵的雙重影響下，全球性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面臨重大不確定性，對經濟增長倚重于對外貿易、疫情控制又相對較好的RCEP大多數成員國來講，完善和加強區域內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推動區域內的要素流動、技術合作和商品交易，是實現經濟增長、保障就業的重要途徑。

（二）從長期看將進一步加深區域分工專業化程度

RCEP生效之前，RCEP各締約國在國際分工中的地位是比較明晰的。產業鏈高端主要被日韓占據，中國是制造業大國，2020年占世界制成品出口的比重達20%，在產業鏈的高端和中低端都有較大份額，但技術密集型產品對美國、日本、韓國等發達國家的中間產品依賴性較強。東盟在產業鏈中則處于中低端，主要從事中低端制造和提供資源型原材料，內部有大量的加工貿易企業。亞太區域在RCEP簽署前，在國際分工中的聯系已經日趨緊密，且呈現出與區外供應鏈聯系逐步疏離的現象。RCEP生效后，一方面由于區域內貿易投資便利化的加強，區域內部交易成本降低帶來產品競爭力更強的結果，區域內企業獲取更多國際市場份額，亞太供應鏈將進一步完善，參與度進一步提高；另一方面，在區域內部，締約方各自的比較優勢更加突顯，專業化分工得到強化，中國對日韓中間產品的依賴性更強，低端產業對外轉移也將加速。

（三）區域內部投資環境將有明顯改善

RCEP的目標之一是在區域內創造自由、便利和具有競爭力的投資環境，以增加締約方之間的投資機會。締約國企業在區域內投資享受國民待遇和最惠國待遇，還不受業績要求的束縛，且投資的公平公正受到保護。與RCEP啟動之前相比，區域內投資設立企業的便利程度大大增加，投資者的時間成本降低，對非服務業采取的負面清單管理模式提升了投資透明度和可預期性，尤其是營商環境排名相對比較靠后的締約國投資環境將有明顯改善，將導致對這些國家的投資增加。

（四）區域內跨境電子商務交易更加活躍

RCEP首次在亞太范圍內的電子商務條約中認可電子簽名的法律效力，為區域內跨境電商電子合同的簽署、網上支付的授權和網絡交易的達成提供了保障和便利。RCEP簡化了海關通關手續，預裁定、抵達前處理、信息技術運用等促進海關程序的高效管理手段將顯著提高域內貨物貿易便利化水平，降低貿易成本，刺激區域內線上化妝品購買的需求。在具體措施表現為提倡無紙化貿易，簡化海關通關程序。要求海關在滿足通關條件情況下，一般商品48小時內放行貨物，易腐貨物則要求在6小時內放行，大大降低了跨境電商的經營風險，并提高了跨境電商的客戶消費體驗。同時，區域內90%以上的貨物貿易將實現零關稅，跨境電子商務經營成本得到有效降低的情況下，區域內消費者享受到更加物美價廉商品的同時，跨境電商企業的盈利能力也進一步提高。由于中國跨境電商發展在區域內位于前列，在RCEP框架內，加強各締約方在跨境電商合作時，中國的跨境電商發展模式、管理模式在區域內推廣的可能性增加，中國跨境電商在區域內發展具有先行優勢。

（五）突破邊緣化封鎖，中國經濟抗風險能力有效加強

在投資方面，2020年，中國對外投資額約有70%流向自貿伙伴，吸引外資額的84%來自自貿伙伴。在不利的國際投資政策下，中國的外資企業仍然總體保持了進得多出得少、增得多減得少。2021年前三季度，全國新設立外商投資企業3.6萬家，同比增長36.5%。RCEP啟動后，在投資便利化加強的趨勢下，中國借助自貿區伙伴改善外部投資環境的努力將更容易見效。

在貿易方面，自貿協定對穩定與協定伙伴貿易關系的作用十分明顯。2020年，受疫情影響，國際貿易嚴重萎縮，但中國同自貿伙伴的貿易額仍然增長3.2%，而與非自貿協定伙伴的貿易額僅增長0.8%。對于更大范圍的RCEP圈，中國對其他成員國仍然具有較大的資源稟賦差異，有擴大貿易規模的動機，也對我國突破西方貿易技術封鎖提供了契機。通過RCEP，中國與日本首次達成雙邊關稅減讓安排。中國海關總署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10月，中日進出口總額增長10.8%，中國繼續保持日本最大出口市場地位。中澳進出口總額增長28.1%。RCEP啟動后，隨著各項協議履行，區域內國家的經濟聯系和技術合作將進一步加強。

隨著中國營商環境改善和區域聯系加強，歐美等國跨國公司對華投資貿易的信心也在加強。中國歐盟商會和美國商會發布的調整報告都顯示，60%以上的歐美企業還將增加對華投資。

二、RCEP啟動后外向型企業面臨的行業機遇

（一）農業領域

RCEP成員中，中國、新西蘭、東盟、日本和澳大利亞都是重要的農產品貿易大國。農業貿易壁壘的降低給各個締約國的農業發展都提供了更加廣闊的空間和更激烈的市場競爭，給區域內有先進農業技術和雄厚資本的企業帶來更多市場機會。對中國而言，RCEP生效后，來自地廣人稀的澳大利亞、新西蘭的牛羊肉、來自水熱資源豐富的東南亞的大米、榴蓮等農產品價格更加低廉，對國內農業是有沖擊的。中國農業生產企業可重點選擇兩點：一是加大我國得到零關稅待遇的農產品生產規模。如對日可以零關稅出口大部分水產、果蔬和茶葉等產品。對韓國和東盟也可參照關稅減讓承諾來安排相關農產品的生產和收購。二是借勢RCEP投資規則，加大農業海外投資。可有效利用締約國農業資源“走出去”，發揮自身的技術資金優勢。如東盟在投資負面清單中對種植、畜牧及農產品加工方面都作出了高水平的開放承諾，中國企業可借勢擴大海外發展規模。

（二）制造業領域

RCEP生效后，制造業不僅可關注最終產品降稅的領域，也可關注中間產品降稅的領域。如摩托車產業，據RCEP相關條款，在全部35個摩托車產品稅目中，印尼就31個稅目、馬來西亞就24個稅目給予我國零關稅待遇，是該產業的重大利好；如營養健康產品領域，當前我國營養健康產業已經發展成為擁有120多萬家經營企業、600萬從業人員、市場規模超6000億元的大行業，出現了一大批優秀企業和產品。據RCEP關稅減讓安排，泰國的姜黃、柬埔寨的生姜、藏紅花、百里香等中藥材的基準稅率將從15%-27%的水平降為零；15年內，越南對維生素進口關稅將自6.5%左右逐步降至零，老撾對各類醫療器械的進口關稅均自5%降至零（部分醫療器械自生效第一年起就降至零）；再如化妝品領域，中國對澳大利亞、新西蘭的多種化妝品實施零稅率，對產自日韓的化妝品原材料降低關稅，柬埔寨對美容美甲產品的進口關稅將在15年內從35%降至零。不少行業通過“走出去”“引進來”都能獲得新的市場機會。

（三）服務業領域

按世貿組織框架下服務貿易協定，服務業開放準入一般為正面清單模式，而在RCEP框架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加坡、文萊、馬來西亞、印尼7個成員采用負面清單承諾，我國等其余8個成員采用正面清單承諾，但也將于協定生效后6年內轉化為負面清單。RCEP框架下的服務貿易自由化水平在現有服務貿易協議中相對較高。這不僅為區域內服務貿易自由化提供了穩定的預期，而且有助于中國服務貿易競爭力較強的企業在其他締約國作商業布局。

就當前來看，RCEP生效將促進服務外包和依托互聯網的服務貿易企業的發展。我國企業在技術外包方面具有優勢，區域內外包分工合作將進一步加強，我國外包企業尤其是技術外包企業更容易進入其他成員國市場，再加上RCEP在與數字相關的服務貿易方面作出了較高水平的開放承諾，將推動包括互聯網金融、網上辦公、在線教育、網絡問診和網上交易會等新業態的發展，我國競爭優勢較強的相關企業可從中獲益。

不僅如此，RCEP生效也將加強區域內文化、教育、衛生等全方位的交流，影響深遠。

三、RCEP啟動后外向型企業面臨的困難

（一）低附加值企業面臨更強競爭，企業盈利能力進一步分化

從當前情況看，中國外向型企業訂單增長迅猛，但因原材料和運費價格的上漲等，利潤并未得到相應增長，價值鏈低端的企業利潤已經十分微薄。RCEP生效后，企業盈利能力分化可能會更明顯：價值鏈高端企業面臨在更大范圍內配置資源的機遇，掌握核心競爭力的同時獲取更低生產和經營成本，利潤空間更大；而處于價值鏈低端企業則要面臨一些國家的激烈競爭，同時消費者因疫情和經濟不景氣導致收入下降，對價格愈加敏感，生產低附加值產品的企業可能連本國的市場也無法保住。

（二）外向型企業發展受勞動力資源不足制約問題更加突出

當前，在勞動力資源方面，中國企業并無優勢，而東盟成員國在這方面明顯占優。RCEP生效后帶來的出口訂單增加，使外向型企業對勞動力的需求更加強烈，尤其是涉及電子信息、機械制造等技術密集型產業，企業對有經驗的管理人員和熟練工人的缺口更大。隨著企業生產規模擴大，即使企業增加智能化投入、向國外轉移部分產能，也不足以彌補人力缺口。勞動力資源不足問題將成為禁錮企業發展的難題。

（三）外向型企業需更熟悉區域內其他締約國的生活習慣、法律法規和技術標準等

國內企業通常執行國內的CCC、CQC等認證標準，但出口至RCEP締約國中就要符合當地認可的標準，如CE、FDA、UL等歐美國家認證，產品技術規格尺寸也要符合進口國要求。RCEP締約國分屬不同的法律體系，新加坡、馬來西亞、緬甸、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屬于英美法系，日本、韓國屬于大陸法系，稅收政策、工作流程都有較大差別。在區域內一些發展中國家，因法律不健全、執法不嚴格不規范的問題對投資者造成不良影響的事件已屢見不鮮。投資者對當地法律不熟悉也會面臨經營成本增加的風險。另外，疫情、貿易保護主義以及因政局不穩導致的政治風險，因宗教、分裂勢力引發的社會風險依然存在，甚至可能會因RCEP啟動造成部門間的收入分配變化給未來帶來更多不確定性。

四、RCEP啟動后外向型企業的應對策略

無論什么時期，企業做好產品和服務，提高產品和服務附加值和科技含量，努力向產業鏈高端邁進，都是企業的立身之本。不過，在RCEP啟動的機遇期，企業也可結合國際經貿形勢變化和自身特點適當調整發展方向和經營方式。

（一）合理選擇市場發展重點目標區域，適當擴大對日業務規模

RCEP啟動后，選擇合適的締約國伙伴開展貿易和合作，實現優勢互補，可有力降低企業相關成本。在RCEP15國中，日本是首次與中國簽訂關稅減讓協議，按照中日達成的關稅減讓承諾，在過渡期結束后，中國將對86%的日本產品實行零關稅，日本將對中國85.6%的產品實行零關稅。雖然相較于其他締約國，中日立即生效零關稅的商品比例和最終實行零關稅的商品比例都比較低，但畢竟兩國關稅平均水平都降至不足0.1%，與RCEP生效前中國對日本商品9.76%的平均關稅、日本對中國商品7.47%的平均關稅相比，都有大幅下降。同時，中日經濟互補性強，在水產品、紡織、化工、電子產品、光學醫療等領域都有較大的合作發展空間。把握中日關稅減讓節奏，提前布局對日業務，對企業降低成本、充分利用政策紅利、占據市場有利地位將產生深遠影響。除此之外，開展與日本的合作，還有利于幫助中國企業邁進品牌管理、研發設計、市場營銷等高附加值價值鏈的環節中，從而實現轉型升級。如汽車拆解行業，日本技術較為成熟，成熟的拆解流程既可避免二次污染，又能夠節約水電。

（二）中小企業需調整經營策略

RCEP啟動后，低附加值產品的競爭加劇，盈利能力受到挑戰。這時，中國中小企業就要發揮出靈活性強、周邊配套條件好、服務意識強的優勢。一是關注小規模、個性化需求。在RCEP啟動后，小規模的、特定的需求在網絡集中的范圍更大，廠家也可在網絡上發起定制投票，從而篩選出達到最低生產量的產品，更容易抓住市場機會。二是利用跨境電商平臺發展電子商務。RCEP鼓勵跨境電商的發展，中小企業可利用成熟的跨境電商平臺拓展業務。如金華浦江縣珠璧水晶工藝品有限公司2020年通過阿里巴巴國際站開拓海外市場和開展中美海運物流服務，實現了銷量同比增長八成、運費降低50%、時效更有保障。當然，做好產品還是根本。

另外，面對人才缺口，企業要多方發力。在企業內部，為員工進行職業生涯規劃，建設優秀企業文化，在普通員工中培養出一批業務骨干，并能夠用好和留住。在企業外部，與有關院校簽訂培養協議，提供實習機會，推行新型學徒制。與政府有關部門合作，進行補貼性職業技能培訓，既減少企業負擔，又能加速人才成長。

（三）加強企業間協作，增強抗風險能力

在出口競爭中實現協作。應加強企業間協作，注重行業協會建設和行業自律，維護整個國內行業的利益。一是在開拓市場中實現協作。行業內生產同類產品的企業可通過合作實現規模效益，在談判中獲得更多主動權。行業內上下游企業更是可以通過產業鏈上一條龍服務為海外客戶免除后顧之憂，提高市場開拓成功率。通過打造企業生產銷售協作平臺，實現要素資源共享，更好地溝通供求，了解相關國內外最新政策，在市場開拓中贏得主動。二是在貿易救濟案件中實現協作。一旦企業涉及“反傾銷”“反補貼”等貿易救濟案件，應積極組織應訴。但應訴需要投入大量財力和人力，對于單個中小企業來說是難以承受的，此時就需要行業協會提早準備應訴資金庫和人才庫。

（四）充分利用政府部門提供的便利化措施，從中尋找商機

為方便地方和企業把握RCEP機遇，商務部等六部門近期聯合印發了《關于高質量實施RCEP的指導意見》，山東、江蘇、遼寧等省也紛紛推出政策措施，對本地企業如何利用RCEP機遇開展專題研究，并出臺相關便利化措施。如江蘇省商務廳發布《RCEP對江蘇開放型經濟影響及對策研究》調研報告，提出了推進工作的舉措；同時，開展“FTA惠蘇企”專項行動，與RCEP締約國相關政府部門建立合作平臺，推動與韓國、柬埔寨、日本等地的經濟合作走向深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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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張曉君，曹云松.RCEP區域投資機遇下的風險與應對[J].國際商務研究，2021，v.42;No.241（05）：11-21.

（作者系中共河南省委黨校〈河南行政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