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飛


蚊子從哪兒來?
月牙兒歪歪地掛上枝頭時,草叢里便傳來此起彼伏的夏日協奏曲。何小凡支棱著耳朵,躡手躡腳地在草地里搜尋著這支神秘樂團。突然,他向前一撲,歡樂的樂章也隨之戛然而止。
“ 哎呀!”
一只肥大的黑蛐蛐從他的指縫間躥出來,眨眼間就不見了。
何小凡漲紅了臉,一副氣急的樣子,而蛐蛐們像是故意嘲笑他似的,在不遠處繼續唱起來,聲音甚至比剛才更加響亮。何小凡捂住耳朵,垂頭喪氣地走回帳篷。
一股清香的花露水味兒迎面撲來,馬飛飛正坐在毯子上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對付頭頂的不速之客。
“你終于回來了。”馬飛飛舉起驅蚊液的瓶子對準何小凡就是一通狂噴。
“饒命饒命,我可是友軍!”何小凡十分配合地將雙手舉過頭頂,大喊道,“ 我是來幫你吸引火力的!”
何小凡在毯子上坐下,這才察覺胳膊上起了倆大包,越撓越癢,讓人煩躁不安。
“ 流星雨怎么還不來啊?”
“等唄,預計還有半個小時呢!”馬飛飛又塞了一口薯片。
此時,郝布和宋大力也提著采集的植物樣本飛快地鉆進了帳篷,看樣子也遭到了大批敵軍的襲擊。
蚊子大軍徹底破壞了所有人觀看流星雨的好心情,大家都叫苦不迭。
“今年蚊子咋這么多?啪!”宋大力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大腿上。
郝布拿著驅蚊液沖自己上上下下噴了一遍,總算暫時逃脫了敵軍的騷擾。他看著大家抓耳撓腮的樣子,問道:“ 你們知道這些蚊子是從哪兒來的嗎?”
“是……是從那片樹林里來的吧!”何小凡指著帳篷對面的小山坡說。
馬飛飛撲哧一聲笑了,“蚊子是從那片樹林里的水坑里來的吧!”
何小凡察覺出她在打趣自己,反問道:“那你說說,蚊子是怎么從水里飛出來的?”
馬飛飛坐直了身子,“我從書中看到過,蚊子會將卵產在水中,卵經過完全變態發育才變成會飛的蚊子。”
“馬飛飛說得對。”郝布點點頭,從個人掌上終端調出蚊子變態發育的全息影像。
只見一只挺著黑肚皮的母蚊子盤旋而至,將蟲卵產在了一汪水坑里,很快,蚊子的幼蟲紛紛破卵而出。
這時的幼蟲長得可一點兒沒有蚊子的模樣:幼蟲由九環節構成,在水里游動起來時細長的身子一屈一伸。
郝布適時給大家解釋道:“根據這種特殊的彈簧式運動姿態,人們給蚊子的幼蟲起了個名字叫‘ 孑jié孓jué。”
大家繼續圍觀孑孓,看著它們靠身上的毛聚集水中的有機物填飽肚子,還經常把身體的第八個環節伸出水面,靠上面的呼吸器呼吸空氣。經過三次蛻皮,孑孓的頭越長越大,身體顏色越來越黑,這就到了蛹的階段。當它破蛹而出時,便成了大家所熟識的蚊子了。
“原來破蛹不一定成蝶,也可能變成蚊子啊!”何小凡感嘆地看著全息影像從面前消失。
宋大力一臉擔憂,“我聽說蚊子可以傳播可怕的瘧疾,我剛才被叮了好多下呢……”
“不打緊,”郝布安慰道,“這一片的蚊子應該都不是瘧蚊。”
“ 這能看出來嗎?”何小凡連忙追問。
郝布會心一笑,“吸血的蚊子里也分瘧蚊和常蚊,瘧蚊顧名思義就是可以傳播瘧疾的蚊子。不過令人生畏的瘧蚊在種類和數量上都要遠遠少于常蚊。瘧蚊與常蚊在形態和習性上都有較大的差異,最便捷的區分方法就是觀察蚊子靜止在平面上的姿態。如果蚊子的身體與平面保持平行,那它就是常蚊。如果身體與平面呈45°夾角,那可就要小心了,它是瘧蚊。”
“ 吸血鬼”之吻
郝布從旅行背包里取出幾只蜂形偵察機,啟動開關后,偵察機便像小蜜蜂一般“嗡嗡嗡”地在帳篷的各個角落里搜尋蚊子的蹤跡。
“看,這是常蚊,你們看它停在帳篷上的姿態……”郝布將偵察機傳來的影像放大,投射在桌子的正上方。
“有沒有蚊子咬人的鏡頭?”宋大力匆匆撥動影像庫中存有的蚊子資料。
“欸,這里好像是,倒回來,放大,再放大……”何小凡指著其中一段全息影像說。
影像上,巨大的蚊子抖動著翅膀,穩穩地降落在某人的皮膚上。在高倍放大的鏡頭下,皮膚猶如溝壑縱橫的原野,汗毛則像是一根根拔地而起的雜草。而蚊子,則如停泊在原野上的一架大型戰斗機,殺氣十足。
郝布給蚊子的頭部來了個特寫,“蚊子用來吸血的工具叫作口器,蚊子用口器的頂端不斷探索,一旦確定了容易刺穿的皮膚部位,便立即將口器中的幾根‘針吐出來。這些‘針的尖端十分鋒利,可以輕而易舉地鉆進人類的皮膚。吸血之前,蚊子會先向皮膚里注射一些防血液凝固的酶,然后再利用血壓和毛細管現象將血液提取上來。”
“我記得雄蚊不吸血,是因為它沒有復雜的口器吧?”馬飛飛問。
“沒錯,”郝布點點頭,“雄蚊的口器已經退化了,不能扎入皮膚,只能吸取一點植物的汁液維持生命。”
何小凡嘖嘖稱嘆,“ 大學霸懂得真多!”
郝布關閉了影像,對同學們說:“蚊子的口器就像一只循環使用的注射器,是眾多疾病的傳播媒介,瘧疾就是其中最致命的一種。”
“ 到底什么是瘧疾啊?”宋大力撓撓頭。
“瘧疾是一種寄生蟲傳染病,”郝布解釋道,“病人會出現寒戰和高熱交替的病情,我們可以形象地稱之為‘ 冷熱病。”
“我在書里看到過,在全球很多國家,瘧疾已經銷聲匿跡了。”馬飛飛大聲說。
“確實是這樣。人類在與瘧疾斗爭的過程中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時至今日,瘧疾依然在世界的某些角落肆虐,比如非洲和拉丁美洲。”郝布嚴肅地說,“ 從傳播途徑下手才是根除瘧疾的有效手段。”
“蚊子的口器這么細,能吸蟲子嗎?”宋大力一臉疑惑。
“引起瘧疾的寄生蟲叫作瘧原蟲,體積非常小。”
郝布一邊解釋,一邊調出了瘧原蟲傳播疾病的影像資料。
小小的瘧原蟲的種蟲藏匿在瘧蚊的唾液腺中,在瘧蚊吸血的過程中進入人體血液循環,并入侵紅細胞。經過一段時間后,種蟲不斷增殖,分裂成孢子,撐破紅細胞,擴散到血液中繼續感染新的紅細胞,同時釋放出毒素。其中一些孢子還可以發育形成雄雌兩種配偶體,隨著瘧蚊的吸血過程進入其消化管并結合,產生新的種蟲。新生的種蟲穿過消化管進入唾液腺潛伏下來,等待下一輪的循環。
“真是太可怕了!簡直是子子孫孫無窮盡!”馬飛飛不禁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
蚊子愛咬什么樣的人?
何小凡看了可怕的瘧疾循環后,更坐立不安了。
他數了數,自己渾身上下有大大小小十幾個包呢!
“蚊子,我和你無冤無仇,干嗎老咬我啊?”何小凡一邊抓癢一邊埋怨。
“ 你的肉香唄!”馬飛飛打趣道。
郝布微微一笑,“其實,蚊子對叮咬對象的選擇還真有偏好性。大家知道蚊子是怎么找到吸血對象的嗎?”
“看到的吧!”宋大力說,“剛才的影像里,蚊子頭上也有眼睛啊。”
“其實蚊子不是靠視覺找到獵物,而是靠嗅覺。”
郝布說,“蚊子一般擁有非常細膩的嗅覺,能夠感應到五十米開外的二氧化碳濃度。也就是說這頂帳篷方圓五十米內的蚊子都會被我們呼出的二氧化碳吸引過來。”
同學們驚恐地環顧四周,感覺自己仿佛已經被漫山遍野的蚊子大軍包圍了。
“那是不是二氧化碳呼出量高的人更容易吸引蚊子的注意?”何小凡問。
“沒錯,比如運動中的人、身材豐滿的人或者孕婦,他們會呼出更多的二氧化碳,因此更受蚊子的青睞。”郝布說。
“可是蚊子單靠二氧化碳識人還是太寬泛了吧?”馬飛飛提出質疑。
“當然,除了二氧化碳,人體的氣味也是蚊子選擇獵物的標準。”郝布說,“比如,一種名為按蚊的蚊子愛咬人的腳丫子。于是科學家利用林堡芝士成功引誘了按蚊,因為林堡芝士的味道酷似腳臭味兒。長久以來,蚊子已經進化出了復雜的嗅覺受體,用來識別乙醇、酮、乙酸鹽、酸和胺等化學物質。在各種氣味之中,蚊子對酸最敏感。人的汗液中有許多乳酸,含量較其他動物更高,因此成為蚊子鎖定人類的線索。”
“聽見了吧,小凡,可能是因為你腳臭,蚊子才叮你的。”馬飛飛朝他吐了吐舌頭。
恰巧一只蚊子嚶嚶嚶地跑來看熱鬧,被氣呼呼的何小凡一巴掌拍扁了。
郝布說:“吸引蚊子的氣味其實是揮發性的化合物,它們的制造者就是我們肉眼看不到的人體微生物。人體微生物的組成千差萬別,產生的氣味也不盡相同。總的來說,皮膚表面微生物的多樣性程度越高,就越能減少吸引蚊子的氣味產生,使自己不被蚊子盯上。”
“我懂了,”馬飛飛說,“蚊子不是靠一條線索,而是靠綜合線索鎖定獵物的。在五十米以外,蚊子探測到人體呼出的二氧化碳。靠近時,蚊子嗅到人體產生的氣味并感受到人體的熱量。”
生物科技放滅蚊大招
“蚊子真是太可惡了,您有什么驅蚊滅蚊的大招,快教教我們吧!”何小凡越了解敵人越感到害怕。
馬飛飛插嘴道:“我知道日常生活中可用的幾種驅蚊方法。最簡單的就是包裹法——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就行啦!”
何小凡趕緊穿上連帽衛衣,戴上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嗯,這樣應該管用,不過就是太熱、太悶了……”
“還可以配合一種高速氣流法。”馬飛飛伸出食指,故作神秘。
“ 這是什么高端技術?”宋大力立馬追問道。
“就是用風扇、扇子扇風呀,這也能達到一定的驅蚊效果。”馬飛飛抿著嘴笑起來。
“這些日常的驅蚊方法都可以試試,”郝布說,“但明天我們可以看一看專家們是怎么滅蚊的!”
在這個燥熱的夜晚,幾顆流星劃過天際。同學們結束了今日的實踐任務,返回蚊蟲侵擾較少的城市中心。
第二天的實踐總結課上,郝布通過虛擬現實技術,將同學們瞬間帶到了非洲地區,面前有幾位研究人員正蹲在一汪小水坑旁打撈落進水坑的蚊子。
“這水臟兮兮的,里面是什么啊?”何小凡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郝布說:“這里面有綠藻,它們可以吸附并且感染蚊蟲。”
研究人員將奄奄一息的蚊子放在顯微鏡下仔細觀察,同時記錄大量實驗數據。等工作人員離開后,宋大力也湊近了顯微鏡,“這家伙的腿上沾滿了綠色的東西,看起來太可怕了!”何小凡與馬飛飛也趕緊上前圍觀。
“那是藻類細胞。”郝布解答了大家的疑問,“這種綠藻對蚊子的殺傷力很強,因為科學家通過遺傳改造讓它們攜帶上了北非沙漠的蝎子和澳大利亞的藍山漏斗網蜘蛛的毒素……”
“啊?”宋大力目瞪口呆,“這聽起來就好‘毒,不會讓被叮咬的人中毒吧?”
“不會,”郝布說,“這種劇毒真菌的滅蚊率高達99 %,但對其他昆蟲和人畜無害。”
“ 這真是以毒攻毒啊!”何小凡嘖嘖稱奇。
“我們再去下一站!”郝布話音剛落,環境隨之一變。
一排排透明的玻璃箱在大家面前堆疊而起,嗡嗡作響的蚊子不斷撞擊著玻璃,發出的噼里啪啦聲響匯成巨大的音浪。
“ 啊!”馬飛飛尖叫起來,連連后退,“ 好多蚊子!”
“這是一家生物實驗室,”郝布指著周圍烏壓壓的蚊群說,“箱子里邊的蚊子是經過遺傳改造的,它們只能產生雄性后代。”
“ 哦!雄性蚊子不咬人。”何小凡搶著回答。
“將這些變異的蚊子釋放到野外,久而久之,就會造成蚊子種群的崩潰。”郝布補充道。
宋大力連連點頭,“這個辦法好,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就沒蚊子了呢!”
郝布笑著說:“還有更絕的方法,就是讓蚊子直接生不出后代。你們再看看這個。”他再次切換了虛擬場景。
大家定睛一看,正身處一座小島之上,滾滾熱浪夾雜著海腥味兒撲面襲來。
幾位工作人員正在逐一打開玻璃箱釋放蚊子。一群又一群蚊子爭先恐后地沖出來,黑壓壓一大片漫天飛舞著。
“哎呀,好不容易逮到的蚊子又給放了。這也是被改造過的品種嗎?”何小凡好奇地問道。
“這些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蚊子,研究人員給這些蚊子注射了一種名為沃爾巴克氏體的細菌,感染這種細菌的蚊子是無法產生后代的,相當于被做了絕育手術。”郝布解釋說。
直到郝布關閉了虛擬現實,同學們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生物滅蚊是一種高效、綠色的滅蚊方法。通過人工手段干預蚊子的繁殖,對減少疾病的傳播有一定的作用,但是對生態環境造成的長遠影響仍然未知,因此離大規模使用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郝布神情嚴肅,字字鏗鏘,“經過這兩天的觀察,想必大家對蚊蟲防治都有了自己的體會,不如趁熱打鐵,寫一份關于如何滅蚊的實踐報告?”
同學們異口同聲道:“好,讓我們拿起筆來聲討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