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古典詩歌教學中的“月亮情結”

□遼寧省盤錦市盤山縣高級中學 劉威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昔人論詩，有情語、景語之別，殊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所以在古典詩歌教學中，引導學生理解掌握意象的審美內涵，是學習鑒賞古典詩詞的重點和關鍵。由于古詩詞積淀深厚，歷代詩人遞相沿襲，使一些意象被賦予了比較固定而且豐富的審美意蘊。

而從古至今，月亮一直是古典詩歌中永恒的主題。月亮更是成為人們情感的載體，引發了許多文人的詩意情懷，展示了獨特的審美魅力。《詩經》中涉及“月”字的詩就有26篇，后世詩人吟詠月亮的名篇更是不可計數。《古詩十九首?明月何皎皎》寫道：“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轉。出戶獨彷徨，愁思當告誰！引領還入房，淚下沾衣裳。”曹植的《雜詩二首》也描寫了相似的境界：“俯視清水波，仰看明月光。郁郁多悲思,綿綿思故鄉。”兩首詩的內容都是游子見月思鄉；月，是親人團聚的象征。

“月”在很多詩人筆下，都與故鄉不可分割，是游子鄉愁的見證。從李白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到杜甫《月夜憶舍弟》中“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在月亮豐富的審美內涵中，“望鄉懷遠”是人類共通的心理體驗。把握這個基本含義，是鑒賞詩歌的一把金鑰匙。例如2014年全國2卷古代詩歌閱讀唐.韋莊的《含山店夢覺作》和宋.郭震的《宿漁家》比較閱讀，兩首詩都出現了“月”的意象，又都與游子思鄉有關，抓住了這個切入角度，就可以準確地把握這兩首詩的思想感情，從而進行鑒賞。

人教版高二選修教材《中國古代詩歌散文鑒賞》中選錄了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這是寫月的佳作。作者把月亮的審美內涵運用到了極致，“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的朦朧靜美，“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的無限遐想，“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的情思搖曳……一切都在月升月落中成了不朽。

解讀詩歌中“月”的內涵，也可以幫助我們把握詩人的形象。李白與月亮有著不解之緣，他被賀知章稱為“謫仙人”，這固然與其瀟灑飄逸的性格和詩風不無關系，但我想，其詩歌中的“月亮情結”或許也可作為佐證。而李白塑造的眾多意象中，月亮是他最為鐘愛的。在他留存下來的一千零五十首詩歌中描寫月亮的大概就有四百多首，占總數的近三分之一。他的《月下獨酌》“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讓我們看到了一個與明月為伴、孤寂苦悶的詩人形象。在賞析李白的《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時我們又看到了一個“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逸興遄飛的李白，分明感覺到了詩人對高潔理想境界的追求，這與月亮的高遠、潤潔、柔和、純凈不無關系。在學習鑒賞王維的《山居秋暝》（《中國古代詩歌散文鑒賞》）時，除了把握詩歌中選取的意象特點和描寫手法時，理解詩人的思想感情時也要注意考慮月亮的特殊審美內涵。在這里，皎潔的月色、月下青松和山間清泉同樣是淡泊名利、清白高潔的人生理想的象征。

在鑒賞古典詩歌的時候，關注月亮的哲思，同樣可以把握詩歌的主旨。鑒賞劉禹錫的《石頭城》，在分析詩歌的主旨思想時，淮水東邊，古老而清冷的圓月見證了昔日石頭城的繁華，也見證了六代繁華盡歸烏有，白居易在讀了《石頭城》一詩，贊美道：“我知后世詩人無復措辭矣。”月亮高懸于天際，亙古如斯，跨越時空，越發顯得人類的渺小和人生的短暫。在很多哲理詩和詠史懷古詩中詩人們都借月的永恒表達對世事變遷的感慨。“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把酒問月》李白）李白的月亮詩把中國的月亮文化推向了成熟的巔峰。這幾句詩把時間對生命的劫掠和生命在時間面前的無奈表現得淋漓盡致。對于月亮的這個審美內涵，眾多詩人都以佳句詠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張若虛的“盛唐之音”哀而不傷；“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王昌齡的《出塞》給人一種時空交錯、物是人非的歷史滄桑感。所以，在賞析詠史懷古詩時不要忘記“永恒的月亮”。

宋詞中的月亮卻讓人更多地想到了中秋佳節，這可能與蘇軾的《水調歌頭》有很大關系，“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在詞中蘇軾表達了美好的祝愿，在皎皎明月灑清輝的靜謐和美中，親情、愛情、友情、仕途之傷、人生之悲，悉數圓滿。在鑒賞張九齡的《望月懷遠》時，對于詩歌首聯的分析，也可以從“明月”的意象切入，遼闊無邊的大海上升起一輪明月，遠在天涯海角的親人啊，此時此刻也該是望著同一輪明月。我們也感受到作者寄托于明月的思念：“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這與謝莊《月賦》“美人邁兮音塵絕，隔千里兮共明月”何其相似，只是還要更渾然天成。

高考題型中古典詩歌鑒賞一向被大家視為難點，尤其是對把握詩歌的思想情感，更是無從下手。但了解月亮在古典詩歌中的豐富的審美意蘊，不僅對理解詩人們多情的感慨、解讀詩歌的內容有重要意義，還可以聆聽詩人傾訴的心聲，使古典文學鮮活而生動地傳承下去，這也許是我們語文教學更為重要的功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