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首相承認違法聚會

2021年10月，英國首相約翰遜（右）與財政大臣蘇納克。英國選民不喜歡制定規則的人帶頭破壞規則，更不喜歡制定規則的人把他們當作傻子一樣耍弄。所以，長期來看，“制”法犯法的約翰遜和試圖保他的保守黨都會因此付出沉重的代價。圖/法新

2022年4月19日，英國國會自復活節休假后復會，自然，英國首相約翰遜因“派對門”被警方罰款一事，成了這次復會辯論中的主要議題。

約翰遜在國會質詢中再次就此道歉，但他表示，他當時并不知道那是違法。

反對黨工黨領袖斯塔默稱他的這個道歉是一個“笑話”，來自所有政黨的議員，包括約翰遜自己所在的保守黨的議員，都批評了約翰遜的行為。

同一天，國會下院議長批準了反對黨工黨關于就約翰遜是否在此事上誤導國會一事進行投票的請求，該投票將在4月21日進行。

這次警方的罰款通知，涉及2020年6月19日新冠疫情封鎖期間唐寧街內閣辦公室內舉行的約翰遜生日派對，當時有30人參加了這次派對。

警方目前仍在調查疫情封鎖期間另外幾次在唐寧街和政府其他大樓內舉行的派對，如果調查發現約翰遜還參加過其他派對，他還會收到更多的罰款通知。

在新冠疫情封鎖期間，許多普通英國人都在嚴格遵守約翰遜政府制定的抗疫法規，因而無法與死去的親人告別，甚至無法參與親人的葬禮。讓英國公眾感到極為憤怒的是，首相、財相等政府高官在封鎖期間，卻“制”法犯法，參加了違法的派對活動。

約翰遜因此成為英國第一位因違法而被罰款的在任首相。消息傳出后，馬上就有要求首相、財相兩人同時辭職的呼聲。發出這一呼聲的英國政要，包括主要反對黨工黨領袖斯塔默、蘇格蘭首席大臣斯特金和工黨籍的威爾士首席大臣德雷克福德等。

英國國會中的所有反對黨派都要求國會議員從復活節假期中返回議會大廈，復會討論這一事件。

斯塔默表示，此事表明保守黨“完全不適合執政”， “英國應該有更好的領導人”。

自由民主黨領袖戴維的表態更為嚴厲：“不能讓犯罪分子和騙子領導我們的政府，尤其是在全國危機和國際危機之時。”

英國國會中的蘇格蘭民族黨領袖布萊克福德則說，約翰遜和蘇納克“侮辱了數千萬嚴格遵守抗疫法規的人”。

一個由新冠死者家屬組成的團體也表示，約翰遜和蘇納克的行為“真的很無恥”，他們兩人“根本不可能繼續履行他們作為首相和財相的職責了”。

一位保守黨的前內閣部長表示，目前的情況對約翰遜來說是“致命的”。這位前閣員說：“現在的問題不是他是否下臺，而是他何時下臺，尤其是因為他沒有在國會說實話，誤導了國會議員，這是問題的實質?！?/p>

在4月19日的國會質詢中，要求約翰遜辭職的議員，也有來自執政黨保守黨的議員，例如，保守黨議員馬克·哈珀要求約翰遜辭職，稱保守黨也很難為約翰遜的行為辯護。

反對黨工黨在4月19日獲準的投票動議是：國會議員將在4月21日投票決定是否由一個國會委員會來調查約翰遜當時是不是故意誤導國會，如果約翰遜被發現故意誤導國會，他就必須辭職。

但是，工黨的這個動議不太可能獲得國會多數議員的投票支持，因為執政黨保守黨在國會中占有多數議席，迄今為止，大多數保守黨議員仍然支持約翰遜。

曾經呼吁約翰遜下臺的其他幾位保守黨要員，如今也不是那么積極地“倒約”了。

原因？他們的說法是：俄烏沖突期間，英國換相不合適。

例如，蘇格蘭保守黨領袖羅斯曾經是執政黨內呼吁約翰遜辭職的一位重要成員，如今羅斯卻說：“當我們現在需要團結一致之時，約翰遜辭職將會破壞英國政府的穩定性?！?/p>

更重要的是，保守黨可能會下令，要求本黨議員在4月21日的投票中反對工黨的動議。

約翰遜被指參加派對，已經不是什么新聞了，從2021年底開始，關于約翰遜的“派對門”風波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折騰了幾個月。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財相蘇納克這次也接到了警方的罰款通知，因為在約翰遜“派對門”風波鬧得最兇的時候，蘇納克曾經“坦誠”地睜著大眼，對著電視攝像鏡頭，信誓旦旦地表白：他本人確實沒有參加過任何派對。

最近這一段時間，蘇納克的日子也不好過。

不久前，這位80后的印裔英國政壇新星還被視為下一任英國首相的熱門人選，如今，他卻在掙扎著力保自己的政治生命。

1980年出生的蘇納克，在2020年2月出任英國財政大臣一職，是唐寧街11號財相官邸歷史上最年輕的主人。

就在他上任后不久，新冠疫情在英國大暴發，由于他推出了大規模的借貸和社會扶持政策，幫助人們渡過難關，他一度獲得了很高的民意支持率。

在約翰遜去年陷入“派對門”風波之時，蘇納克甚至被認為是最熱門的首相接替者。

然而，最近一連串涉及蘇納克的負面新聞紛至沓來。就在他接到警方罰款通知的前幾天，蘇納克發現自己處于另一場政治風波的漩渦中心：他先被披露其妻利用“非英國稅務居籍”身份避稅數千萬英鎊，后被披露在當選英國國會議員多年后，甚至擔任英國財相一年后仍然持有美國綠卡。據稱，這些不利于他的信息傳出后，他一度考慮辭職，永遠離開政壇。

顯然，這些負面新聞對有志于問鼎首相寶座的蘇納克，具有特別大的殺傷力。

就在這個月，在日趨嚴重的生活成本危機之中，在各方呼吁叫停的壓力之下，蘇納克仍然推出了提升國民保險稅的措施?！捌胀ㄓ硕荚诙嘟欢?，財相之妻卻少交了數千萬英鎊的稅”——這是蘇妻避稅消息傳出后許多英國媒體相關報道的主要話題。

蘇納克的妻子阿克莎塔·穆爾蒂（Akshata Murty）是印度IT巨頭Infosys創始人的女兒，她擁有該公司約0.9%的股份，價值超過5億英鎊，僅去年一年，她獲得的股息就價值1160萬英鎊（約合人民幣9612萬元）。據披露，阿克莎塔還在其他公司中擁有股份，她的總收入加起來，使她比英國女王還要富有。

但最近英國媒體披露，蘇納克之妻利用“非英國稅務居籍”身份，規避在英國交稅，其避稅額高達數千萬英鎊。

英國稅法規定，“非英國稅務居籍”居民，是指那些在英國境外擁有永久住所的英國居民，他們可能無需為其外國收入繳納英國稅。

嚴格從法律意義上說，蘇納克之妻的避稅之舉可能并沒有違法，但在英國不斷加深的生活成本危機的背景之下，考慮到蘇納克力抗各方壓力仍然極力推進增稅，其妻多年來“合法避稅”的消息披露，此時就特別具有政治殺傷力。

許多人指出，這也許不涉及違法，但涉及政治倫理和政治責任，尤其是“合法避稅”者的丈夫是制定英國稅務政策的財政大臣。

例如，反對黨工黨領袖斯塔默就指責蘇納克在稅收問題上“虛偽”，因為蘇納克一方面為給普通英國人增稅而辯護，另一方面他自己的家庭卻一直在減少在英國的納稅義務。

其妻避稅風波尚未平息，又有消息傳出：蘇納克在2015年當選英國國會議員之后，甚至在2020年擔任英國財政大臣之后，曾一直持有美國綠卡，僅僅在2021年10月首次作為英國政府大臣訪問美國時放棄了美國綠卡。

英國反對黨自由民主黨的外交事務發言人萊拉·莫蘭已經致信美國白宮官員，要求他們對此展開調查。

根據美國的相關規定，“在外國競選政治職位”和“在外國選舉中進行投票”即構成“放棄（美國）居留權的證據”。

另外，媒體還透露，蘇納克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圣莫尼卡市擁有一套價值 550萬英鎊（約合人民幣4500萬元）的房產。消息人士稱，如果蘇納克未來無望成為英國首相，他便會離開英國前往美國。

英國專欄作家弗朗西絲·瑞恩不無諷刺地寫道：“就在英國財相選擇在位于不同國家的豪宅中放松之時，焦慮的普通英國人正在關掉暖氣，套上另一件毛衣取暖……一代人中最嚴重的生活成本危機，正在由一位妻子比女王更富有的財相所管理。”

種種披露，似乎擊穿了蘇納克的首相之夢。據稱，蘇納克曾經考慮辭職，永遠離開英國政壇。

但是，后來的消息是，蘇納克接到警方的罰單后，也像約翰遜一樣，發表了道歉聲明，但拒絕辭職。

盡管蘇納克本人拒絕辭職，但短短的幾天之內，關于他的接二連三的丑聞，肯定會影響保守黨在今年5月5日舉行的地方選舉中的選情。

執政黨的一位現任內閣部長表示，保守黨在地方選舉中的選情，本來就已經因為領導抗疫表現不佳、頻繁加稅、生活成本危機等問題而頗為不妙，再加上一個妻子避稅的財相，情況只會更糟。

如今，又出現了一對因“制”法犯法而雙雙接到警方罰單的首相和財相。

自從2010年與自由民主黨組成聯合政府以來，英國保守黨迄今已經聯合或單獨執政12年了。這12年來，保守黨經歷了諸如脫歐、新冠疫情、生活成本危機等大大小小的危機，換了三任首相，內斗頻繁，丑聞不斷。

而如今的警方罰款，更是對首相約翰遜“制”法犯法參加派對的最終的、實錘的調查結果，在正常年代、正常時期，這便意味著“游戲結束”：約翰遜或者主動辭職，或者被迫下臺。

但現在顯然不是正常時期。鑒于英國在兩屆大選之間換首相通常需要由足夠人數的執政黨國會議員聯署發起不信任投票動議，并有更多人數的本黨議員投票支持這一動議，而目前似乎沒有足夠的保守黨議員愿意在俄烏沖突期間“換相”，所以，短期來看，是俄烏沖突挽救了約翰遜的政治生命。

不過，盡管執政黨內的這些前“倒約派”成員如今改變了主意，但這并不意味著保守黨不會為此付出代價。

那些對約翰遜違法參加派對的行為感到不滿的選民，可能會在5月5日的地方選舉中用選票懲罰保守黨的候選人。

而且，下一屆全國大選也并非遙遙無期。

英國選民不喜歡制定規則的人帶頭破壞規則，更不喜歡制定規則的人把他們當作傻子一樣耍弄。所以，長期來看，“制”法犯法的約翰遜和試圖保他的保守黨都會因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4月20日，一位前內閣部長說，如果保守黨在地方選舉中損失慘重，約翰遜的首相職位仍然難保。

（作者曾在英國多家知名媒體擔任資深記者、編輯。作者微信公眾號：魏城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