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窯燒制中窯變技藝研究

張啟良

龍泉市良緣青瓷坊 浙江龍泉 323799

青瓷燒制是火與土的藝術?？脊艑W研究表明，三百萬年以前，地球上已有人類出現?；鸬氖褂檬侨祟惻c動物進化分界的重要標志。云南省元謀猿人用火距今約170萬年。人類從攫取自然火種，到學會保留火種，掌握延續取火、用火到刀耕火種，是一個漫長的發展過程。而利用火來燒制陶瓷更是人類一大發明。先民發現曬干的泥塊被火燒之后，變得更加結實、堅硬，而且防水，制陶工藝隨之產生。根據考古學對江西萬年縣仙人洞發掘出的陶器進行研究表明：該處的陶片距今已有兩萬余年。湖南玉蟾巖遺址出土的陶片，在距今14500～14800年前；甘肅大地灣遺址第四文化層中出現粗陶片，在距今1.3萬年前；浙江浦江上山文化時期的陶器大口盆、雙耳罐等，在距今1萬年前。河姆渡文化主要燒制夾炭黑陶，在距今約7000年前。當時燒制夾砂黑陶火候稍比夾炭黑陶高，在880～930℃之間，其后期燒制火侯稍高，也僅在900～1000℃之間?？脊鸥G址群的不斷被發現，印證著在人類早期龍泉窯大區曾被作為窯業中心的存在?？N云隴東、蒲城牛鼻山、貓耳山等地曾是我國南方陶瓷生產和發展的重要濫觴之地。在距今4000年的貓耳山夏商遺址發現9座窯爐，有圓形、橢圓形和長條形等形制，其中7座窯爐屬于窯床升焰式結構，2座屬于長條形平焰式龍窯結構，為我國目前發現的最早龍窯。

龍窯是青瓷的搖籃，早期龍窯既燒印紋硬陶，又燒原始青瓷，屬于“陶瓷同窯合燒”，燒制溫度不高，一般為1000～1200℃。隨著龍窯逐漸增長，傾斜度和結構不斷改進，東漢中期出現了專燒瓷器的龍窯，燒制溫度常為1200—1300多度，與現代相同。龍窯燒制中最為奇妙的是龍窯窯變，龍窯青瓷窯變產品幾乎每一件都是孤品，堪稱瓷中一絕。本文就龍窯窯變燒制技藝作幾點簡略探討。

一、青瓷窯變的情況

青瓷龍窯燒制窯變千百種，但窯變的結果，不外乎兩種情況：一為窯病；二為價值非凡的窯寶。青瓷窯變大致可分為變形、變色、變質等數種。明代王圻《稗史匯編》記載的窯變為：在高溫熔燒的過程中，由于窯內火候的高低和氣氛的變化，使青瓷釉面產生奇特的花紋結果，叫做“窯變”。“瓷有同是一質，遂成異質；同是一色，遂成異色者；水土所合，非人力之巧所能加，是之謂“窯變”。

清代雍正十三年(1735)督陶官唐英撰寫的《陶成紀事碑記》中，將“人巧”所為的釉色變化，增列為“窯變”?！赌细G筆記》也記載以釉料選料、煉制加工和施釉改變，產生窯變的效果?！胺ㄓ冒子詾榈?，外加釉里紅元子少許，罩以玻璃紅寶石晶料為釉，涂于胎外?！辈⒀?，“復火數次成者，其色愈佳?！奔螒c二十年（1815）《景德鎮陶錄》也認為“窯變之器有三：二為天工；一為人巧”。從以上文本研究可以看出，青瓷之窯變，主要是燒窯過程中的天然火性幻化，其次是人工的巧妙配料、施釉等技法所形成，但大多均“天然而成”，非有意預定為某色。釉料、施釉、燒窯技巧、溫度、氣氛變化是窯變的主要因素。因此龍泉青瓷的窯變，是在龍窯高溫燒制中，因器物釉料中所含的呈色元素，在不同窯溫和不同氣氛下，經氧化和還原作用，所產生的釉彩、釉質、肌理等方面奇特變化構成的藝術韻味，因其不同的燒制溫度，不同的升溫曲線，不同的龍窯氣氛，可以燒制出不同的變化和不同肌理青瓷效果，產生人們意想不到的美好變化。人們很難說出原因，又很難重復其結果，故此每一件均成絕品。

二、龍泉窯宋代龍窯窯變青瓷的成功因素

第一，獨有的瓷礦原料。龍泉青瓷所用礦物原料均為龍泉本地所產。龍泉窯所在的浙西南地區為華夏板塊前寒武紀變質基底主要出露區，其浙江境內龍泉群和八都群的中生代蓋層巖系，出露面積占全市總面積的85%以上，為火山碎屑沉積巖組合，并多為中酸性晶玻屑凝灰巖。巖石中長石、火山灰、玻屑（脫玻后變為長英質礦物）一般含量均在85%以上，為富含鋁的巖石。這是龍泉窯成功的主要原因。

第二，唐代以前，龍泉選礦技術限制，瓷土不純，耐火性能差。所以瓷器底足一般為平底或者臥足。龍泉唐代開始大量開采銅礦、銀礦，帶來了選礦技術的飛躍，龍泉青瓷選礦和瓷土加工技術也得到迅速發展。

第三，宋代以來，龍泉窯不斷研究創新。至北宋中期，龍泉人嘗試在胎土內添加含氧化鋁高的瓷土或紫金土，使胎土制備的“二元配方”得以成功實現。胎質硬度得到增加，瓷器燒制中出現了寬圈足、斗笠碗以及餅狀的假圈足。南宋時，龍泉窯工，在原來石灰釉料的基礎上，減少石灰石比例，添加紫金土，以濃度更高的草木灰堿水草木灰堿液浸泡，使釉料中堿金屬氧化物得以增加，因而研制出流動性差、乳濁感強、可以多次施釉的石灰堿釉。這樣燒制出的青瓷玉質感更強。從精選以含鋁成分較多的高嶺土和含石英、含云母的礦石為原料，到實施配釉的“二元”或“多元”配方。龍泉窯在南宋時不斷創新突破，所以發明了粉青釉、梅子青釉、米黃釉等釉料，并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格馳名中外。

因龍泉青瓷原料成分復雜，富含多種微量元素，帶有不同的礦物質，即使同一地域礦土，由于所處礦床的位置不同和加工方法的不同，其物理和化學性能也會存在一定的差異，這更激發了龍泉人的探索精神。得天獨厚的瓷礦資源和龍泉窯不斷創新的實驗精神，使得龍泉青瓷龍窯燒制中窯變現象更為奇妙，因而創造出享譽世界的獨特龍泉青瓷。

三、龍泉青瓷窯變燒制有幾種不同情況

1.青瓷擺放位置的窯溫和氣氛不同，釉面會變化出各種自然奇特的花紋。所處位置的窯火流動的快慢、火焰的稠密與稀少，燒窯時所用的松木的嫩老、硬木多少等的不同，均影響龍泉青瓷窯變效果的不同。

龍窯作品《話梅》張啟良

龍窯燒制作品《長壽瓶》張啟良

2.釉水不同窯變情況不同。首先，瓷釉不同，會在色彩等方面發生特異變化。龍泉青瓷龍窯燒制窯變瓷器或棕褐色、淡綠色、墨綠色、翠中泛黃色等各有不同。其色彩過渡自然，色澤稀有華麗和祥，顏色與造型的配合默契，窯火痕跡趣味性強。其次，施釉工藝不同，釉層厚薄不同，燒成后釉面的窯變效果不同。釉層厚則窯變效果良好，釉的色彩豐富，乳濁度高，紋路肌理容易形成；釉層薄則釉面變化少。所以龍泉青瓷大多強調施厚釉。堿性成分的多少則影響著釉的流動性。所以龍泉人會主動購置灰堿水，對釉料進行反復浸泡，并多次施釉。施單一釉料，人們也三番五次地素燒，然后三番五次施釉，可見為了燒制精品龍泉青瓷，人們不惜工本，不厭其煩。還有為了追求窯變靈動、跳躍的藝術效果，會先施底釉，然后再二次施面釉或多次重復施稍作添加礦物的其他釉，讓兩種釉和諧搭配或相互融合。有的人會在在底釉上進行有意識的藝術創新，或揮灑或點彩，從而達到夸張的、寫意的、抽象的意象呈現。

3.燒制技藝不同，窯變不同，形、音、質不同。所以說，“釉水色澤，全資窯火。”因升溫曲線不同，還原時間不同，造成的窯變不同，至今這類情況尚缺乏科學解釋，也還很難得出成熟燒制經驗。

4.窯變控制不好，就會成為窯病。如《南窯筆記》所說：“或風雨陰霾，地氣蒸濕，則釉色黯黃驚裂，種種諸疵，皆窯病也。必使火候釉水恰好，則完美之器十有七八矣。”

5.胎質不同、化學成分組成不同，其窯變性質也不相同。胎質對龍泉青瓷的窯變產生影響，主要反映在釉的變形、色澤、開片、高溫流動性幾個方面。因為龍泉青瓷胎中鐵含量較高，影響其釉質的鮮艷程度和色調的深淺，因龍泉窯礦土中硅、鋁含量不一，形成的哥窯開片或多或少、或大紋開片、或細紋百圾碎開片等不同。龍泉查田、孫坑、小梅、大梅口等地礦土均有區別，調制瓷釉時，對黑胎開片會造成重要的影響。一教授曾說，龍泉青瓷瓷土中含有近50多種微量元素，所以形成其窯變的豐富性和不確定因素較多。

6.造型不同，窯變效果不同。龍泉青瓷因瓷釉比較突出，人們喜愛瓷釉如玉，所以龍泉青瓷的器型制作，往往比較簡潔、凝練。又因為龍泉窯在五代、北宋中后期南宋元明時代，均為朝廷燒制大量青瓷，故此仿制青銅器，或依據宮廷式樣設計制作較多。造型均端莊典雅，美觀大氣。使得龍泉青瓷龍窯窯變瓷顯得更為端莊、穩重、美觀、大方，其窯變瓷色更為華貴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