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沖突：兩大產糧國之間的戰爭

李學華

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的沖突不僅給正在從新冠肺炎疫情中艱難復蘇的世界經濟投下巨大陰影，也為全球糧食安全拉響了警報。俄烏沖突從短期看，會影響全球小麥市場的穩定，擾亂天然氣和化肥市場;從長期看，將影響下一個種植季節的農業生產。同時，不加區分地濫施制裁只會進一步加劇風險，正在忍饑挨餓的人們將成為主要受害者。這也會進一步推高目前已經高企的糧食價格，并可能對收入水平不高的糧食凈進口國造成嚴重后果。因此，各國政府和國際組織應加強合作，從保證全球人口糧食安全的維度審視各項措施。

沖突影響糧食出口

俄羅斯是世界糧食生產大國，也是全球最大的小麥出口國。而烏克蘭的黑土地面積占全世界黑土地面積的23%。憑借著肥沃的土地資源，烏克蘭成為全球農產品主要出口國之一，被譽為“歐洲的糧倉”。

根據聯合國貿易統計數據庫，俄羅斯和烏克蘭是許多重要谷物和油料的出口大國，其中小麥、大麥、葵花籽和玉米的出口量均居全球前五名。俄羅斯小麥、大麥和葵花籽的出口量分別占全球貿易的24.1%、14.2%、19.6%;烏克蘭小麥、大麥和玉米的出口量分別占全球貿易的10%、12.6%、15.3%。兩國還是葵花籽油的重要出口國，烏克蘭葵花籽油出口占全球市場的49.6%，俄羅斯則占23.1%。

許多國家對來自烏克蘭和俄羅斯的農產品高度依賴。比如，北非和中東地區50%以上的谷物需求以及大部分小麥和大麥需求需要通過從烏克蘭和俄羅斯進口滿足。此外，烏克蘭還是歐盟、中國以及包括埃及和利比亞等在內的多個北非國家的重要玉米供應國。

目前的俄烏沖突會對烏克蘭和俄羅斯的糧食出口產生直接影響。這兩個國家大部分小麥和大麥作物在夏季收獲，從秋季開始出口，到次年2月份出口工作基本完成。對烏克蘭來說，從春季到初夏是玉米出口旺季。烏克蘭大多數谷物出口需要從敖德薩和黑海西部的港口運出，但目前的軍事行動可能會切斷這部分糧食出口，引發供應短缺，導致食品價格螺旋上升。自俄烏2月24日爆發沖突以來，芝加哥期貨交易所小麥價格漲幅已高達40%。截至3月7日，芝加哥期貨交易所小麥主力合約已連續5天觸及漲停，報價12.94美元/蒲式耳，創2008年以來新高。

根據統計，盧甘斯克州和頓涅茨克州約占烏克蘭大麥產量的5%、小麥產量的8%、葵花籽產量的9%。烏克蘭東部、北部還有大片地區分別與俄羅斯、白俄羅斯直接接壤，這些地區占烏克蘭玉米和葵花籽產量的25%至30%、大麥產量的10%至15%、小麥產量的20%至25%。不幸的是，這些地區多受到戰火摧殘。4個月后，小麥收割期將至。屆時，如果因軍事行動延誤收割，或因港口、鐵路等遭到破壞影響運輸，全球小麥市場將會受到進一步沖擊。

此外，如果沖突持續，下一個種植季節的農業生產將面臨巨大的不確定性，明年的農業收成同樣令人擔憂。

制裁導致化肥漲價

美國、歐盟和其他國家已經對俄羅斯實施了嚴厲的經濟制裁措施，這可能對俄羅斯的天然氣和化肥出口產生重大影響。俄羅斯的天然氣出口約占全球天然氣貿易的20%，歐盟目前40%的天然氣需從俄羅斯進口。制裁可能會將天然氣價格推至更高水平。雖然歐洲可以轉向進口美國的液化天然氣，但物流和設施問題使得成本居高不下，短期內難以得到明顯緩解。

天然氣是生產氨、尿素等氮肥的重要原料。俄羅斯是氮肥和鉀肥的重要供應國，其出口份額占全球氮肥貿易的15%、鉀肥貿易的17%。白俄羅斯則占全球鉀肥出口市場份額的16%。由于白俄羅斯是俄羅斯的盟友，目前也已成為國際制裁的目標。對這兩個國家的制裁將進一步限制全球化肥供應，推升全球化肥價格。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歐洲尿素價格已經從2021年初的317.6美元/噸飆升至2021年底的890美元/噸，磷酸二銨則從年初的494.8美元/噸升至745美元/噸。

化肥短缺將對全球產生巨大影響。特別是不少發展中國家對俄羅斯和白俄羅斯的化肥進口依賴程度非常高，如中非共和國、蒙古國對俄、白俄兩國氮肥的依賴度超過90%，摩爾多瓦、阿塞拜疆、哈薩克斯坦等對其依賴度也超過80%。化肥價格高漲將在很大程度上導致發展中國家化肥使用量減少，增加糧食歉收的可能性。

戰爭推高糧食價格

此前，因為疫情和其他因素的持續影響，糧食價格處于高位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比如，南美洲農業歉收和供應鏈問題導致全球糧食和油料庫存減少。世界最大棕櫚油出口國印度尼西亞采取出口限制措施，導致國際棕櫚油價格近期大幅上漲。同時，國際原油價格上漲刺激了生物柴油的生產，作為原料的棕櫚油和大豆油的使用量急劇增加，這也是植物油價格升至創紀錄水平的另一個原因。此外，燃料、化肥和殺蟲劑等關鍵能源密集型投入品的價格也接近歷史高位。

聯合國糧農組織（FAO）預計，2021/2022年世界谷物生產和消費量都將創下歷史新高，其中谷物產量將達到27.93億噸，同比增長0.8%;谷物消費量預計達到28.05億噸，同比增長1.6%;消費量已連續多年大于產出。

根據糧農組織3月4日公布的最新統計數據，2022年2月，FAO食品價格指數達到140.7的歷史高點，環比上漲3.9%，同比上漲20.7%;FAO谷物價格指數達到144.8點，環比增長3.0%，同比上漲14.8%;FAO乳制品價格指數為141.1點，環比上漲6.4%，同比上漲24.8%;FAO植物油價格指數升至201.7點，環比上漲8.5%，同比上漲36.8%，創歷史新高。

如今，俄烏沖突又給糧食價格帶來了新的沖擊。聯合國難民署日前公布的數據顯示，已有超過100萬烏克蘭人被迫逃離烏克蘭，這個數字還在不斷擴大。“昨天”的糧食生產者變成了“今天”的受救濟者，這將進一步加重市場不安情緒，使已經繃緊的全球糧食價格“神經”更加脆弱。

各國合作應對危機

目前的俄烏沖突對全球糧食安全構成較大威脅，而濫施制裁將會進一步加劇風險。對糧食、化肥等部門實施制裁只會讓世界糧食短缺程度日益加深，那些正在忍饑挨餓的人們將成為主要受害者。

從這個意義上講，各國政府和國際組織需要加強合作，采取一系列應對措施。要從保證全球人口糧食安全的維度出發，確保對俄羅斯實施的任何制裁不會影響依賴俄羅斯出口的第三方，允許糧食和化肥出口繼續暢通無阻。如果不能做到以上幾點，應向受影響的第三方國家提供一攬子補償措施。

為應對俄烏沖突帶來的糧油價格飛漲問題，一些國家采取了限制農產品出口的措施。如實施出口許可證制度，減少出口配額等。這些以鄰為壑的政策和措施將對糧油進口國產生不利影響，尤其是對那些脆弱的非洲國家。

國際農業發展基金（IFAD）總裁吉爾伯特·洪博（Gilbert F. Houngbo）表示：“對那些被直接卷入的人來說，沖突已經是一場悲劇了;對于那些已經在艱難地養家糊口的人來說，沖突持續的影響將是災難性的。烏克蘭40%的小麥和玉米出口到中東和非洲，這些地區已經在竭力解決饑餓問題，糧食進一步短缺或價格進一步上漲可能會引發社會動蕩。”

糧食安全是事關人類生存的根本性問題，各國命運休戚與共。世界各國應團結合作，共同為維護世界糧食安全作出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