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向紅 田嘉樂
摘??要:不同時期的國際統一戰線肩負不同使命。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以共同利益為基礎、以共同發展為導向、以合作共贏為核心,遵循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致力于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實現人類共同發展目標的有機統一。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區別于舊式國家結盟、契合時代發展要求、致力于中國與世界各國的合作共贏,融入了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內核的價值。基于舊式國際統一戰線的局限性、國際統一戰線構建基礎從單一向多元的演變等諸多因素,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構建不能單純以“主體劃線”來確定團結對象,而應實施以“領域為界”為主、以“主體劃線”為輔的構建邏輯。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堅持以“領域為界”為主、以“主體劃線”為輔的構建邏輯,將推動形成政治、安全、經濟、文化、生態“五位一體”的全新領域布局。
關鍵詞:人類命運共同體;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三個世界”;合作共贏;“五位一體”
中圖分類號:D82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3378(2022)02-0129-09
當今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續加劇了國際政治格局和世界經濟發展形勢的不確定性。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下,中國政局和經濟發展繼續企穩,不失為這個風險和不確定性陡增世界中的穩定器。在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的歷史新起點上,中國開啟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進軍的新征程。對于中國堅定不移地走自己的發展道路,以美國為首的一些西方國家抱持零和博弈思維,試圖阻撓中國的和平發展進程,以鞏固其作為世界霸權國家的地位。然而,人類社會面臨霸權、環境、衛生、網絡等諸多全球性問題,需要國際社會的通力合作和協同解決。在此背景下,中國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倡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致力于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進程中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統一戰線的本質是合作共贏,具有國內和國際兩個維度。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開創了解決人類社會共同挑戰的新路徑,旨在更大程度實現全人類社會的合作共贏。從統一戰線視角看,人類命運共同體具有新型國際統一戰線的意涵。這種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在基本內涵、戰略布局、構建路徑上形成了創新發展。本文將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視角,對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構建問題進行討論。
一、問題的提出
無論是在戰爭時期還是和平時期,構建國際統一戰線均具有相應實踐和重要價值。盡管它們在不同時期承載的價值具有一定的區別,但就團結志同道合的國家及各種力量推進和平與發展的目的而言,它們均能發揮不可或缺的作用。目前國內學術界對國際統一戰線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對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胡錦濤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關于國際統一戰線思想的梳理。二是對以往不同時期國際統一戰線的具體研究,如對抗戰時期反法西斯國際統一戰線、戰后反帝反霸國際統一戰線以及新時期國際統一戰線的研究。三是目前國際政治學領域對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研究[1-3]。前兩類研究主要是對中國共產黨國際統一戰線理論與實踐、世界范圍內的國際統一戰線實踐進行了分析。第三類研究對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構建進行了分析,但對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與舊式國家結盟有何不同、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如何在實現中國國家利益與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進行戰略布局與協調、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應采取何種途經切實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作出貢獻等問題未做深入探討。
鑒于此,本文將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置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視域下,著重從學理、歷史和現實三個層面梳理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內涵,并回答何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以及如何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問題。筆者認為,基于以往舊式國際統一戰線的局限性、國際統一戰線構建基礎從單一向多元的演變、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國際統一戰線的共通點等諸多因素,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構建不能單純以“主體劃線”來確定團結對象,而應以“領域為界”為主、以“主體劃線”為輔作為構建原則。融合人類命運共同體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和清潔美麗的內涵,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可從政治、安全、經濟、文化、生態等五個領域入手,攜手志同道合的國家及力量推進這五個領域形成合作共贏局面。如此,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將不僅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助力,而且將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新動力。
二、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主要內涵
統一戰線作為中國共產黨奪取革命、建設、改革事業勝利的重要法寶,在新時代同樣具有戰略價值??紤]到當前中國面臨的復雜的國際局勢,尤其是中國致力于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宏偉目標,鞏固發展國內層面的統一戰線和努力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均具有突出的戰略意義。這要求中國在辦好國內事務、實現國內大團結的同時,還要在國際上廣交朋友、努力擴大國際友好伙伴圈、朋友圈,以實現世界各國和力量在合作共贏基礎上共同發展,促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取得進展。
廣義的統一戰線,是指一些不同的國家、政黨、民族等社會政治力量在共同利益的基礎上為實現共同目標而結成的同盟,簡而言之就是一定社會政治力量的聯合[4]。關于國際統一戰線的內涵及其意義,黨和國家領導人和學術界均有過深入研究。毛澤東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中指出:“在國外,聯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的民族和各國人民,共同奮斗。這就是聯合蘇聯,聯合各人民民主國家,聯合其他各國的無產階級和廣大人民,結成國際的統一戰線?!?sup>[5]換言之,國際統一戰線就是統一戰線在國際領域的延伸和應用,具體是指“在國際范圍內,由不同的社會政治力量(包括階級、階層、政黨、集團、民族和國家),在尋求共同利益的基礎上為實現一定的共同目標而結成的團體、政治聯盟或聯合行動組織”[6]。那么,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較于結盟以及以往的國際統一戰線有什么區別呢?這一問題可從學理、歷史與現實三個層面予以說明。
首先,從學理層面看,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區別于舊式國家結盟。其具體區別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第一,在主權讓渡問題上。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內部遵循各國一律平等、尊重主權、獨立自主的原則,不存在主權讓渡的問題。舊式國家結盟一般以盟約為基礎,而盟約作為維持結盟關系的基礎和前提,是兩個國家或多個國家抵御第三方攻擊或聯合攻擊第三方締造的條約,“簽訂盟約后,盟友之間存在一定的主權讓渡現象,主權讓渡的表現形式就是聯盟成員體的內部分工和聯盟機制的形成”[7]。第二,在意識形態問題上。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構建不依賴于各國具備相似的意識形態,不以意識形態作為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基礎和前提,而追求跨越意識形態鴻溝,摒棄意識形態分歧,尊重各國多樣文化,追求和而不同與交流互鑒。但舊式國家結盟往往“以共同的目標、相似的意識形態和一致的利益為基礎”[8]。在意識形態方面,結盟看似比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更具凝聚力,實則更具局限性。冷戰結束后,爭取國家間關系非意識形態化的呼聲日漸高漲,在此氛圍下意識形態化在國際關系中不太會成為“凝聚劑”,反而可能成為“阻隔劑”。第三,在最終受益者問題上。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最終受益者是全人類,是團結一切反對霸權、愛好和平的統一戰線,是維護世界和平與穩定、追求世界繁榮發展的統一戰線。但舊式國家結盟的本質是針對第三國,容易造成干涉其他國家事務,走向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其最終受益者是其成員國,特別是其霸權國。第四,在重點關注問題上。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是“既重視發展問題,又重視安全問題。既重視自身安全,又重視共同安全,打造命運共同體,推動各方朝著互利互惠、共同安全的目標相向而行”[9]的統一戰線。而舊式國家結盟的主要關注點是權力平衡、威脅均衡和利益均衡。第五,在關系界定問題上。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締結非對抗性、自主型的伙伴關系。這一關系作為中國外交的一大創新,不同于傳統的同盟關系?;锇殛P系就是伙伴國一律平等、不結盟,不針對、不損害第三國及其利益,各國之間以對話方式解決爭端和分歧,以此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同時,“雙方既保持獨立自主又進行機制性協作,構成利益與共、責任與共的命運共同體”[10]。而舊式國家結盟往往締結對抗性、依附型的結盟關系。對抗性主要表現聯盟一致對外的合作指向以及軍事力量的聯合,而依附性則是指結盟者之間的依附關系,特別是小國對大國的依附,同時結盟還會限制結盟者的自主性,存在向其盟友作出一定程度妥協的被動行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與舊式國家結盟在理論內涵上存在顯著差異,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具有先進性和優越性、合理性和正當性。
其次,從歷史層面看,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契合了時代發展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迫于當時的國際形勢和國家建設需要,中國提出“一邊倒”“另起爐灶”“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的外交政策?!耙贿叺埂闭咴诿鞔_中國加入社會主義陣營的同時,也表明中國外交的“敵對者”為資本主義陣營,特別是美國。中蘇結盟后,蘇聯的援助對中國外交、經濟、科技、國防等領域發展有所幫助。20世紀50年代后期,推行大國沙文主義的蘇聯預想以結盟關系對中國實施控制,導致中國與蘇聯間的矛盾和分歧愈發嚴重。這是秉持獨立自主外交政策的中國所不能接受的,中國進入了外交史上腹背受敵的危險時期。根據對美蘇爭霸中美處守勢、中蘇對抗、美國利益等多方面因素的綜合考慮,美國向中國拋出橄欖枝。中國當時也急需改善兩面受敵的危險處境,提出要“兩霸中我們總要爭取一霸,不要兩面作戰”[11]的外交戰略?!疤K聯對華戰爭威脅與美國當時的客觀國際環境為中國在大國關系上通過‘再結盟實現戰略安全提供了條件?!?sup>[12]此后,隨著美國在美蘇爭霸中取得優勢地位,美國在中國臺灣問題上屢屢發生干涉中國內政的霸權主義行徑,以及中蘇關系的正?;?,中國開始改變“一條線”的外交戰略。鄧小平指出:“過去我們曾說過建立‘一條線的反霸統一戰線,現在不搞那些,執行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國際上一切和平力量都是我們的朋友,誰搞霸權主義,我們就反對誰,也不搞集團政治,不依附于任何集團。這個政策對于維護和平比較有利?!?sup>[13]中國從結盟到不結盟的外交戰略選擇,彰顯出堅持獨立自主與維護國家利益的原則立場,體現出中國從被動應變到主動應對的外交戰略轉變。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凸顯合作共贏的目標,維護國家利益的戰略選擇空間更加具有自主性和靈活性,這對中國統籌兩個大局具有優越性。
最后,從現實層面看,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致力于中國與世界各國的合作共贏。舊式國際統一戰線帶有針對第三方的特征,而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追求在合作中實現雙贏多贏共贏。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導向,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目標是實現中國和世界各國的共同發展,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協同共進。2017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共產黨與世界政黨高層對話會中指出:“人類命運共同體,顧名思義,就是每個民族、每個國家的前途命運都緊緊聯系在一起,應該風雨同舟,榮辱與共,努力把我們生于斯、長于斯的這個星球建成一個和睦的大家庭,把世界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變成現實?!?sup>[14]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國際統一戰線理論的創新發展和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目標的最新概括,結合了當前國際發展形勢和我國發展需求,倡導合作共贏、實現共同發展,聯合世界各種力量,旨在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創造有利國際環境。因而,人類命運共同體既是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指導理念,也是最新宗旨。人類命運共同體沖破國家、種族、文化和意識形態的藩籬,謀求全人類共同發展進步,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構建提供了新視角和新思路,拓寬了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覆蓋面,延伸了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涵蓋范圍。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宗旨和指導的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倡導以合作共贏實現人類共同利益,倡導“把合作共贏理念體現到政治、經濟、安全、文化等對外合作的方方面面”[15]。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提倡世界各國在謀求自身發展中兼顧他國發展,在團結合作中攜手實現共同利益與共同目標,進而形成以共同利益為基礎、以共同發展為導向、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機制安排。
三、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構建的戰略布局
共同利益既是構建國際統一戰線的基礎和前提,更是鞏固和發展國際統一戰線的動力源泉。恩格斯認為:“沒有共同的利益,也就不會有統一的目的,更談不上統一的行動。”[16]統一戰線的本質是在共同利益基礎上團結合作,其形成和發展的內在動因是共同利益,外在標志是團結合作[4]34。隨著時代發展,國際統一戰線的內在實現機制即戰略布局發生了拓展。舊式國際統一戰線主要通過“主體劃線”形成結盟關系,而人類命運共同體視域下的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更加重視通過“領域為界”形成合作共贏關系。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實現了對舊式國際統一戰線的揚棄和超越。從性質上來看,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摒棄了舊式國際統一戰線的對抗、結盟特質,使國家間的合作領域超出了政治與安全的傳統領域,力求實現各個國家的安全發展和促進各領域的合作共贏,成為推動國際合作的新模式和新載體。
首先,舊式國際統一戰線傾向采取以“主體劃線”邏輯為主的戰略布局。在歷史上,中國參與構建的國際統一戰線有反法西斯國際統一戰線、反美反霸國際統一戰線、反蘇霸權國際統一戰線等具體形式。共同利益在舊式國際統一戰線的構建中具有基礎地位。反法西斯國際統一戰線得以構建的主要原因在于存在一個可以將被侵略國家和民族團結起來的共同利益,而這個共同利益正是反對法西斯主義;反美反霸國際統一戰線得以構建的原因在于反對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是共同利益;中蘇關系破裂之后,中國國際統一戰線的戰略重心由反對美國轉向反對蘇聯的“大國沙文主義”,這是反蘇霸權主義國際統一戰線的基礎??梢?,舊式國際統一戰線構建的共同利益主要體現在政治領域和傳統安全領域,并且主要以主體劃線,往往伴有陣營對抗的性質。
舊式國際統一戰線以“主體劃線”為主要邏輯,與當時國際社會力量的構成狀況緊密相關。比如,反霸國際統一戰線是以“三個世界劃分”理論為指導的以“主體劃線”的國際統一戰線?!叭齻€世界劃分”理論是毛澤東關于中國外交戰略的重要成果,是指導中國正確認識當時國際局勢、正確處理當時國際關系的戰略判斷,對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仍具指導價值。首先,“三個世界”的劃分具體是指“美國、蘇聯是第一世界。中間派,日本、歐洲、澳大利亞、加拿大,是第二世界?!薄皝喼蕹巳毡荆际堑谌澜?。整個非洲都是第三世界,拉丁美洲也是第三世界?!?sup>[17]其次,“三個世界”的劃分依據有兩個維度,第一個維度是以國家實力為劃分標準,即以一個國家的軍事實力和經濟實力為劃分標準;第二個維度是突破意識形態和社會制度的局限,以稱霸和反霸為劃分標準[18]。最后,在“三個世界劃分”理論的指導下,反霸權主義國際統一戰線立足于團結廣大第三世界國家,爭取第二世界國家,建立起廣泛的國際反霸統一戰線。可見,“三個世界劃分”理論是20世紀70年代初毛澤東以世界力量經過“大動蕩、大分化、大改組”和整個冷戰格局呈現出蘇攻美守的戰略態勢,將統一戰線理論運用到國際領域的結果[19]。
其次,國際統一戰線構建內在邏輯的變化要求其戰略布局實現與時俱進。由于國際格局的發展變化,同為新興大國的中俄成為友好伙伴國,中俄兩國在價值觀、發展道路、戰略任務等方面趨近,在國際秩序、全球治理等方面的戰略訴求不同于西方國家,在快速發展綜合實力、實現國家振興和民族復興方面都需良好的外部環境和條件[10]。作為當下唯一霸權國美國,其經濟實力和軍事實力仍居世界第一。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沖擊著舊國際秩序,也沖擊著美國的霸權地位。霸權相對衰落的美國一再在所謂“民主人權”、所謂“病毒溯源”、所謂“科技競爭”等議題上污名化、遏制中國,聯合其盟友圍堵中國。中國主張有效管控分歧,防止中美關系失控。中美兩國在氣候治理、管控危機、抗疫等領域存在很大合作空間。中美之間應是你追我趕的良性競爭,而不是你死我活的惡性競爭,應致力構建以協調、合作、穩定為基調的關系。廣大發展中國家的政治經濟利益仍在一定程度上遭受霸權主義、強權政治的侵害,具有促進世界多極化和國際關系民主化、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有利于共同繁榮的方向發展的追求與維護國家利益的愿望。廣大發展中國家是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重要合作力量。外交工作中周邊國家的首要地位也不容忽視,要本著互惠互利的原則同周邊國家開展合作,編織更加緊密的共同利益網絡,把雙方利益融合提升到更高水平。因此,周邊國家同樣是構建國際統一戰線的可靠力量。
伴隨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的深入發展,國家間的共同利益匯合點愈發縱橫交錯、復雜多樣,國家間的共同利益不再像以往那樣以單一形式存在,不再單一以主體劃分合作對象,而是體現在更廣闊的領域之中。這就要求在領域框架中努力找尋中國與其他大國、周邊國家、發展中國家的共同利益交匯點。盡管美國錯誤地將中國視為挑戰其霸權地位的所謂“最大的威脅”,對中國進行政治施壓、經濟制裁、外交圍堵和話語污名,但當今世界不是一國獨霸、非黑即白的世界,而是各國相互依賴與相互聯系程度前所未有、世界各國人民命運相連的命運共同體。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堅持合作共贏、共同發展,在合作主體和合作領域上實現了拓展。國際格局變遷推動國際統一戰線的邏輯轉化與布局調整:從以“主體劃線”邏輯為主向以“領域為界”邏輯為主的轉換。
最后,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內在邏輯變遷推動戰略布局發展。當前,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在追求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同時,世界各國同樣也在追求自身發展。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是中國發展之必需,也有助于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促進世界各國共同發展。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是對標中國自身發展的“內向式”發展目標,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能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目標的實現優化外部環境,實現國內統一戰線與國際統一戰線的聯通與呼應。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遵循以“領域為界”為主的構建原則,著眼在各個領域、多樣議題上尋求最大公約數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而共同利益是世界各主體參與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的最大公約數,依賴于各主體在具體領域和議題上的求同存異。全人類共同利益在政治、經濟、文化、安全、環境等多個領域均有相應體現,這也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遵循“領域為界”的構建邏輯提供了現實依據。
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指導,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形成以“領域為界”為主、以“主體劃線”為輔的布局安排?!邦I域為界”即根據當前國際社會需要處理的緊要問題選擇合作伙伴,由于各領域問題的性質、緊迫程度、追求目標等方面的差異,特定領域國際統一戰線構建所堅持的原則和選擇的合作伙伴可能會有一定的差別,但其主旨是團結盡可能多的國家和力量加強在各個重要領域、議題的合作,推動消除國際社會中的和平赤字、發展赤字、治理赤字。在人類命運史無前例休戚與共但不確定性劇增的時代,側重以“主體劃線”構建國際統一戰線存在一定局限性。以“主體劃線”內含區分“敵”“友”“我”的原則,這對不確定性劇增時代需盡可能團結國際社會各種力量共同應對迫在眉睫的課題可能構成制約。當然,完全無視國家間關系的性質和發展狀態對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構建的影響也是不現實的。在以主權國家為主要國際關系行為主體的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構建仍受到國家間關系的規定和影響。就此而言,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構建仍將包括“主體劃線”的邏輯,只不過更加側重“領域為界”,更加側重通過在具體議題上的合作共贏來團結各種主體??梢姡聲r代國際統一戰線具有開放性、合作性、互動性等特征,它將貫徹以“領域為界”為主、以“主體劃線”為輔的戰略布局。
四、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構建的具體路徑
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以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價值引領,實施政治、安全、經濟、文化和生態“五位一體”的構建路徑。
其一,在政治領域構建持久和平的國際統一戰線。在世界歷史發展進程中,占據世界霸主地位的國家利用自身霸權優勢、大搞強權政治的操作屢見不鮮。時至今日,有的西方國家仍迷戀世界霸主地位,以強權為武器,利用多種手段對其他國家進行脅迫和打壓,特別是對今天的中國秉持冷戰思維,以意識形態劃線,實行雙重標準,利用物質性權力和制度性權力極力遏制中國發展。世界多極化發展趨勢已勢不可擋,這種霸權行徑將受到世界和平與正義力量的堅決反對與抵制。因此,在政治領域要構建持久和平的國際統一戰線,需要聯合世界相關國家打破這種政治不平等格局,倡導和堅持世界各國一律平等,追求和維護世界持久和平,為世界各國共同發展提供良好、穩定的國際環境。成員間的平等是實現合作共贏的基石,政治上的相互尊重和平等協商是維護世界和平、消弭戰亂紛爭的前提。要把堅持主權平等準則、核心利益準則、民主協商準則作為反對和遏制霸權主義與強權政治的有力舉措,努力探索和踐行對話而非對抗、結伴而非結盟的國家間交往新模式。同時,要積極倡導和推進構建新型國際關系,借助上海合作組織、“一帶一路”、亞投行等新型國際關系的具體實踐范式彰顯優勢和吸引力,在發展伙伴關系網、積極參與全球治理、維護世界和平穩定等具體實踐中將新型國際關系建設落到實處。
其二,在安全領域構建普遍安全的國際統一戰線。當今時代,傳統安全威脅和非傳統安全威脅依舊是世界各國面臨的難題。安全是發展的前提,發展是安全的保障。國內和國際兩個大局在全球化作用下逐漸融為一體,發展中存在的風險隱患已具備聯動、放大和疊加的特征;發展與安全互為一體,安全問題在本質上也是發展問題。一個國家的安全風險積累到一定程度便會發生外溢,一國風險就會演變為區域性甚至是全球性的安全問題[20]。安全的相互性也要求全球化時代各國應摒棄排他性安全觀,堅持普遍安全觀,這就需要世界各國在安全上共建共享、通力合作,攜手共建普遍安全的國際統一戰線。普遍安全是合作共贏理念在安全領域的具體體現,是超越國際安全藩籬和國家或地區利益局限性的先進方案,是解決國家安全與國際安全之間存在的結構性矛盾的有效措施。普遍安全與民族國家安全截然不同,它關乎全人類的安全,是超越民族國家安全的多種行為體主導的安全[21]。國家安全是普遍安全的基本內核,普遍安全是國家安全的外部保障。構建普遍安全的國際統一戰線要從總體安全、綜合安全、合作安全與可持續安全這四個方面著手:尊重和保障各個國家和地區的安全;統籌應對傳統安全問題與非傳統安全問題;通過對話合作增進戰略互信,以攜手合作應對安全挑戰;堅持安全與發展的統一性,夯實安全基石,實現世界持久安全。
其三,在經濟領域構建共同繁榮的國際統一戰線。全球化與逆全球化相伴,自由貿易與貿易保護相隨。2016年,英國公投選擇脫離歐盟打開了逆全球化和貿易保護主義的閥門,而美國特朗普政府貿易保護政策和德國右翼政黨的崛起更是掀起了逆全球化和貿易保護主義的高潮。中國作為美國第一大貿易伙伴國也深受其害。在中美貿易爭端中,美國對中國從一般出口貿易限制到高端技術產品制裁的轉變,旨在遏制中國發展。如此種種倒退行徑既沖擊了世界經濟秩序、影響了經濟全球化的正常進程,還會造成全球貿易萎縮以及因經濟危機外溢進而觸發其他領域危機。然而,經濟全球化是人類生產力發展的必然趨勢,“想要人為切斷各國經濟的資金流、技術流、產品流、產業流、人員流,讓世界經濟的大海退回到一個一個孤立的小湖泊、小河流,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符合歷史潮流的”[22]。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觀和“非敵即友”的交往關系已不再適應當今世界經濟發展潮流。應堅持從國際體系和國際社會的共同利益看待和分析問題,努力構建共同繁榮的國際統一戰線。中國作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構建的提倡者,應繼續堅定不移實施“一帶一路”,堅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擴大沿線國家和地區“朋友圈”。
其四,在文化領域構建開放包容的國際統一戰線。所謂“文明優越論”“文明沖突論”“普世價值論”等西方中心主義論調,嚴重違背世界文明多樣性和統一性的事實,違背文明包容互鑒的歷史趨勢。各種文明并無高低之分,對待不同文明應秉持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態度,不同文明應在交流互鑒中共同進步。人類文明交流互鑒的價值在于文明多樣,前提在于文明平等,動力在于文明包容。構建開放包容的國際統一戰線則是促進文化交流互鑒的一劑良藥。構建開放包容的國際統一戰線,要求在具體實踐中對不同文明秉持正確態度,把合作共贏理念貫徹到文化領域。中國作為構建開放包容的國際統一戰線的倡導者,要努力提升中國文化軟實力,增強內在驅動力和外在吸引力;要協同他國構建國際文化新秩序,共同抵制文化霸權;要積極創建文化交流平臺,為不同文明的交流互鑒提供平臺支撐。構建開放包容的國際統一戰線,堅持以文明交流摒棄文明隔閡、以文明互鑒摒棄文明沖突、以文明多樣摒棄文明優劣,將為人類文明的交流發展營造寬松環境。
其五,在生態領域構建清潔美麗的國際統一戰線。生態問題不僅關乎人類生活質量問題,還關乎人類生命安全問題。氣候變化、環境污染、資源短缺等問題日漸威脅著人類的生存與發展。面對全球環境治理缺乏統籌推進和治理制度碎片化的挑戰,世界各國無一不是治理全球環境、尋求人類永續發展之路的通力合作者。倡導構建清潔美麗的國際統一戰線是將環境合作提高到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高度和國際范圍的廣度,其中清潔美麗雖是愿景,但更是奮斗目標和價值追求,極具推廣潛力和現實意義。構建清潔美麗的國際統一戰線,一是要推動踐行義利治理觀,中國作為全球氣候治理的核心國家,以實際行動擔當全球減排示范者,并積極協調各方推進減排協議的具體落實;二是要推動形成高效的治理機制和制度,致力于全球環境治理制度與機制的有效供給;三是要推動形成公正的全球氣候治理格局,堅決維護發展中國家利益;四是要推動循序漸進式的全球生態治理模式。
五、結語
國際統一戰線在不同時代具備不同的屬性和使命。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以共同利益為基礎、以共同發展為導向、以合作共贏為核心,遵循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致力于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實現人類共同發展目標的有機統一。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需要依托可有效融通各領域、議題的載體,而這種載體即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構建邏輯,應超越“主體劃線”邏輯下的縱向式戰略布局,轉而從“領域為界”邏輯出發,著重從橫向層面形成政治、安全、經濟、文化和生態“五位一體”的戰略布局。當然,需要指出的是,遵循“領域為界”的構建邏輯,并不意味著放棄“主體劃線”的原則。與此相反,這是將“主體劃線”融入“領域為界”當中,以更好地發揮“領域為界”所具有的塑造均衡、靈活國家間關系的優勢。當前,美方錯誤挑起的中美戰略競爭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面臨的現實阻力。面對美國極力構建小圈子式的“反華統一戰線”,試圖拉攏中間地帶的國家來遏制中國發展勢頭的種種行徑,我國應著力通過團結廣大發展中國家以及根據議題選擇與發達國家進行相應合作,爭取在實現全人類共同利益的過程中化解來自西方的壓力,同時促進國際秩序的穩定和保障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的行穩致遠。
參考文獻:
[1] ?門洪華.構建新時代中國國際統一戰線——一項戰略研究議程[J].世界經濟與政治,2021(6):4-27.
[2] ?門洪華,李次園.構建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思想與實踐[J].社會科學,2021(11):3-16.
[3] ?門洪華,俞欽文.中國共產黨構建國際統一戰線的百年探索(1921—2021年)[J].國際觀察,2022(1):31-53.
[4] ?羅振建,吳文華.統一戰線學研究[M].重慶:重慶出版社,2005:32.
[5] ?毛澤東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72.
[6] ?譚來興,亢升.胡錦濤國際統一戰線思想研究[J].人民論壇,2014(19):209-211.
[7] ?孫德剛.國際安全合作中聯盟概念的理論辨析[J].國際論壇,2010(5):52-58.
[8] ?李葆珍.結盟—不結盟—伙伴關系:當代中國大國關系模式的嬗變[J].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2):38-44.
[9] ?鄭國光.統籌發展和安全?著力防范化解重大安全風險[J].紅旗文稿,2021(10):10-16.
[10] ?王海運.“結伴而不結盟”:中俄關系的現實選擇[J].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2016(5):6-15.
[11] ?李壽源.國際關系與中國外交:大眾傳播的獨特風景線[M].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9:118.
[12] ?王俊生.從結盟到構建和諧世界:中國大國關系60年的階段劃分[J].領導科學,2009(29):53-56.
[13]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鄧小平思想年譜(1975—1997)[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317-318.
[14] ?習近平.攜手建設更加美好的世界——在中國共產黨與世界政黨高層對話會上的主旨講話(2017年12月1日,北京)[N].人民日報,2017-12-02(2).
[15] ?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443.
[16]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90.
[17]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441-442.
[18] ?姜安.毛澤東“三個世界劃分”理論的政治考量與時代價值[J].中國社會科學,2012(1):4-26.
[19] ?宮力.“三個世界劃分”理論對當代中國的深遠影響[J].中國社會科學,2012(8):24-30.
[20] ?習近平.堅持合作創新法治共贏??攜手開展全球安全治理——在國際刑警組織第八十六屆全體大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2017年9月26日,北京)[N].人民日報,2017-09-27(2).
[21] ?劉躍進.以總體國家安全觀構建國家安全總體布局[J].人民論壇,2014(12):38-40.
[22] ?習近平.共擔時代責任??共促全球發展——在世界經濟論壇2017年年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2017年1月17日,達沃斯)[N].人民日報,2017-01-18(3).
DOI:10.13946/j.cnki.jcqis.2022.02.012
作者簡介:曾向紅,蘭州大學中亞研究所、蘭州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學院教授;田嘉樂,蘭州大學中亞研究所博士研究生。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專項重大項目(21VGQ010)
引用格式:曾向紅,田嘉樂.人類命運共同體視域下新時代國際統一戰線的構建[J].統一戰線學研究,2022(2):129-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