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加火山爆發

史英靜

火山爆發，是威力最大、影響最大的地質現象之一，從地球誕生至今數十億年間，無數場大大小小的火山爆發，一步步深刻地改變、甚至是塑造了如今的地理環境。而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人們開始有意識地記錄一次次火山爆發。它們有的破壞較小；有的卻成為災難，吞噬一座城市，奪取成千上萬人的生命；還有的甚至直接影響氣候，改變人類歷史……

回溯歷史，觀照現實，人類在大自然面前總是渺小的。此次湯加火山爆發，自然界的怒吼震懾人心，也推動著人們冷靜思考。正如美國著名地質學家羅伯特·黑森在《千面地球》中寫到的那樣：“從地核到地殼，我們的世界不停地躁動，甚至在今天在此刻，空氣、海洋和陸地也在變化。如果我們不關心那些令人不安的全球變化，我們就很愚蠢了……”

2022年1月14日，在美麗的島國湯加，人們像往常一樣享受著陽光沙灘的愜意生活，突然，海面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天空中綻放出一朵碩大的蘑菇云；巨大的沖擊波和震感迅速傳開，海面開始波濤洶涌，在人群緊張的注視下，朗朗晴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昏沉，開始有灰塵和石屑飄落……湯加火山爆發了！

這一新聞迅速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衛星拍攝的圖片和視頻顯示，在湯加及附近海域的上空，厚厚的火山灰遮天蔽日，屏蔽了外界的視線；更令人擔憂的是，15日又發生了一次更加劇烈的爆發，導致海底纜線斷裂，造成湯加全國與外界失聯，引發了人們各種可怕的猜想。

直到三日后，湯加政府終于聯系上外界，并發布災情通報。此次火山爆發的地點在其首都努庫阿洛法以北約65公里處，位于一座名為洪阿哈阿帕伊的火山島旁，是一座高約1500米、寬約20公里的巨大海底火山。湯加政府稱，這次火山爆發及其導致的海嘯，給這個南太平洋島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災難”。

隨著通訊的恢復，災難現場的照片、視頻等開始在網絡上公布。一則發表在社交媒體上的視頻顯示：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天空中開始像下雨一樣下起了火山石。火山石落在房檐和地上，發出沙沙的敲擊聲。天色陰沉，灰塵籠罩，街上來往的車輛都打開了車燈。還有一名10歲女童描述了海嘯來臨時的場景，她說：“海水已經和椰子樹一樣高了，我們放下一切跳進車里。當我們開車離開時，烏云密布。”

“我想沒人會忘記這一切。”火山爆發時，就連遠在800公里之外的斐濟都可以聽到回響，甚至讓瑪麗安·庫普產生耳鳴。庫普是湯加BroadCom廣播的記者，她對英國《衛報》說，她聽不到周圍人的聲音，彼此沒法交流，只能趕緊躲到車里，想盡快駛離火山附近，躲到地勢較高的地方——人人都這樣想，道路上擁擠不堪。

“當時就像好萊塢拍的災難片一樣。”湯加主島上的中國商人劉魄（化名）平復心情后說道：“爆炸聲后，天色逐漸暗沉，細小的火山石與火山灰先后落下，半小時后，一波接一波的海嘯涌來。原本八點才會日落的湯加，這天下午六點半就被黑暗籠罩。”

的確，這是一場巨大的災難。曾經生意蔥蘢的島嶼被厚厚的火山灰覆蓋，只剩下一片焦黑，大量樹木被摧折刮倒，海岸線上遍布殘余碎片。就連網絡上也不平靜，到處都是尋人、祈禱的信息。美麗的湯加，墜入了至暗時刻。

就在這場火山爆發前，湯加還是一個令人向往的旅游勝地。

從高空俯瞰，湯加群島如同西南太平洋上兩條長長的鎖鏈，由湯加塔布、瓦瓦烏、哈派三大群島和埃瓦、紐阿等173個大小島嶼組成，是個典型的海洋島國。湯加擁有數不清的潟湖和環礁，造就了天然迷人的海島風情，它還處于國際日期變更線西側，是全世界最早看到日出的國家，每年都會吸引無數游人前來觀光。

然而，一場災難，使其遭受重創。湯加全國人口約10萬，其中近85%的人受到火山爆發的影響，整個國家的生產、生活瞬間陷入癱瘓。1月22日，湯加政府發布聲明，稱已經開始向民眾發放包括食物和水在內的救災物資；此后，來自國際的援助也陸續抵達，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分別表示，將為湯加提供800萬和1000萬美元的援助資金。1月26日，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稱，目前正在與湯加政府合作，為受影響最嚴重的兒童和家庭提供緊急援助物資。

湯加火山爆發，令人們回想起歷史上發生過的可怕的火山爆發。

其中讓人記憶最深刻的，是公元79年的一天，意大利西南部的維蘇威火山猛烈爆發，170萬噸的火山灰和碎石噴涌而出，吞噬著周圍的一切，位于火山腳下的龐貝城遭遇滅頂之災——整個城市被火山灰掩埋，并就此從地球上消失。直到18世紀，一位農民在葡萄園勞作時，偶然的一鏟，才讓遺失千年的龐貝古城重見天日，城中的建筑、街道，乃至居民死前的姿勢神態均被完整保留，一切都停滯在當年火山爆發的那一刻……

而在科技日益進步的今天，為了避免或者說減輕火山爆發對人類的影響，相關研究也在不斷深入。目前除了對火山進行觀測、預警之外，還有一套評定火山爆發強弱的等級體系，即根據火山爆發產生的物質體積、熱柱高度、火山云的覆蓋范圍等進行判斷，一共有8個等級：從VEI1-VEI8，每上升一個等級，威力就會大10倍。

一般來說，VEI1或VEI2等級的火山爆發相對較“溫柔”，不會形成大規模的災難；而一旦達到VEI3以上，就屬于大規模爆發，容易導致災難的發生，例如誘發地震、海嘯等。其次，火山爆發出的物質也是一種巨大的威脅：大量的熔漿會毀滅沿途經過的一切；有毒氣體會彌漫方圓數百公里，并隨著氣流飄散，而火山灰會形成厚重的火山灰云，甚至進入平流層，遮蔽陽光輻射，形成陽傘效應，導致全球的氣候受到影響。通常情況下，VEI5級火山爆發的物質高達100億立方米，如果按地面上平均鋪1米的厚度計算，可以覆蓋一個北京的面積，而VEI6級，則可鋪滿中國東南一個省份。

相關調查研究表明，此次湯加火山爆發，已經達到VEI5級，釋放的能量足足相當于1000顆廣島原子彈同時爆炸！

正是如此巨大的威力，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傷害。僅在湯加國內，就有海嘯淹沒首都街區，造成人員傷亡；海底光纜斷裂，大規模停電斷網，人們相互失聯，湯加與外界短期性失聯；火山灰彌漫，有毒氣體增多，空氣嚴重被污染，居民的飲用水面臨極大困難……

除了湯加之外，整個泛太平洋沿岸地區亦受到波及：多國接連發布海嘯預警；火山爆發時，2000公里外的新西蘭北島都能隱約聽到轟鳴聲，離湯加800公里的斐濟更是震感明顯，火山灰形成了直徑約500公里的傘形云團，隨著氣流運動飄到斐濟南部島，斐濟政府警告沿海地帶的民眾迅速轉移；美國西海岸地區海浪涌動，預計將面臨10多年以來最大的海嘯威脅，加州舊金山灣區已受到影響；日本氣象廳發布海嘯警報，當地觀測到1米左右的海嘯，造成日本高知縣和德島縣等港口30余艘船只沉沒，至少有近23萬人接到避難指示；甚至在逾萬公里外的秘魯海灘，都有海嘯導致船舶油污泄露事故……

火山爆發造成的一系列即時性災害，已經足以令人焦頭爛額；但更不容忽略的是，后續它還會對自然氣候、生態環境產生重大影響。正如美國氣象學家愛德華·洛倫茲提出的“蝴蝶效應”，用以解釋自然界之間的聯系——小小的一只蝴蝶扇動翅膀，最終有可能造成一場巨大的颶風災害，那么火山呢？

這種擔憂并非空穴來風，而是因為歷史上已有先例。

在北美洲，200多萬年以來，著名的黃石火山曾發生過3次超大規模的爆發，尤其是130萬年前的第二次火山爆發，大量的物質將9000平方公里的區域全部覆蓋，落在地上的厚度超過1500米，形成了大片的玄武巖、安山巖、流紋巖等，造就了海拔2000多米的熔巖高原。

還有時間更近一些、對人類造成直接影響的事例。1783年，位于冰島的拉基火山爆發，持續約8個月，有毒氣體不僅毒害了農作物，還毒死了60%的放牧牲畜。受火山灰和硫磺氣體的影響，法國谷物產量銳減，面包等生活必需品極度匱乏——甚至有學者認為，拉基火山的爆發，是后來法國大革命的誘因之一。1815年，印度尼西亞坦博拉火山連續噴發3個月，直接導致了次年的極寒氣候，歐洲、北美出現了歷史上著名的“無夏之年”，維持了一整年的極端低溫天氣造成糧食短缺、使得饑荒四起，當時中國正處于清朝嘉慶年間，云南一帶也受到波及，出現了大饑荒。1991年，菲律賓的皮納圖博火山爆發，達到了VEI6級，向平流層噴射了近2000萬噸二氧化硫，造成全球平均氣溫下降了約0.5℃，直到1994年才恢復上升趨勢……

而此次湯加火山爆發也引起網友熱議：“會對今后的氣候環境產生影響嗎？”“2022年會是無夏之年嗎？”

針對這些問題，科學家給出了回應。中國氣象學會的一位教授回答：“湯加火山爆發主要會對地質生態造成影響，例如大的沖擊波、海嘯，以及形成新的島嶼等。對于短期天氣也會有影響，如大量的對流層氣溶膠會導致降水等。”至于長期性的氣候影響，能源領域的專家布蘭登·亞歷山大則認為：“湯加火山爆發的早期數據表明，它的規模還不足以對全球氣候變化產生重大的影響。”

中科院海洋研究所研究員孫衛東也表示，此次爆發所釋放的二氧化硫在40萬噸左右，如果后期沒有強烈的爆發，引起的氣候變化不會太大，影響的范圍也有限，主要是在澳大利亞、新西蘭、南美等地，對北半球整體影響也不會很大，最終結果還是要看它何時結束，以及后續還會不會有大型噴發。

因此綜合來看，湯加火山影響程度到底有多大？對此，學界仍處于觀察之中。但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全球已進入新一輪的地質活躍期，而這個活躍期還將持續很長時間——也就是說，地球內部會繼續積累大量的能量，當外部條件“合適”時，火山、地震便會隨之而來。因此有觀點認為，湯加火山的爆發，不會是孤例，很有可能會激發環太平洋火山帶的爆發。

這一觀點的提出，得到了不少認同，也給一些國家帶來了巨大的危機感，比如日本。日本是坐落于太平洋版塊邊緣的島國，火山眾多，該國民眾最擔心的，便是其國家的象征、充滿危險性的活火山：富士山。歷史上，富士山共爆發過18次，最近一次是在1707年，日本專家表示，近年的調查發現，富士山噴發口的數量增加了近6倍，這意味著，這座沉默了300多年的火山無論何時爆發都不足為奇，彼時，距離富士山不足100公里的首都東京將會遭到猛烈創傷。

“日本火山眾多，必須考慮到這些火山一起爆發的危險。特別是海底火山的詳細觀測數據幾乎沒有，什么時間，在哪里噴發，誰也不清楚。”日本神戶大學教授巽好幸表示。

但在網絡上，各國網友給出了更多猜測，例如太平洋海底的火山如果繼續爆發，那么在接下來的一年中，人類可能真的會面臨區域性甚至是全球性的氣溫異常、糧食減產等問題，屆時對全人類都是一個挑戰。但也有樂觀者認為，受益于火山爆發，火山灰造成的太陽輻射減少、全球氣溫降低，反而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抵消全球變暖的影響。

當然，無論基于哪種猜測和推論，人類要做的，就是早日做好應對一切局面的準備。畢竟，歷史上的慘重教訓，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