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之處見風范

《我的舅舅楊憲益》

作者：趙蘅

出版社：中譯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2年6月

說起“楊憲益”這個名字，很多人都不陌生，他是中國著名翻譯家、詩人，被稱為“中國最后一位集士大夫、洋博士和革命者于一身的知識分子”。這種評價從側面說明他人生經歷的跌宕起伏、曲折坎坷。比如，楊憲益出身望族，父親是天津中國銀行首任行長，自小學貫中西，畢業于牛津大學；他與英籍夫人戴乃迭女士聯手，將1000多萬字的中國古典文學和現代文學著作翻譯成英文，素有“翻譯了整個中國”之美譽；他家族的成員最終都成為專業領域里的大家，妹妹楊敏如、楊苡分別為古典文學研究專家、翻譯家，等等。

對于這樣一位文化大家、翻譯界泰斗，吸引大眾關注的絕不僅是他的作品經典，日常生活的點滴、與人交往的逸事同樣值得關注和研究。比如，他所處時代的造化、家族的熏陶以及他異于常人的天賦、遠大志向的引領等。要想深入了解楊憲益，就不得不提近期出版的《我的舅舅楊憲益》一書，作者趙蘅是楊憲益的外甥女，同時也是一名畫家、作家。趙蘅以日記的方式，敘述了楊憲益在老伴去世后的生命最后十年的生活點滴，看似生活中不起眼、不經意的細枝末節，被作者樸素而深情的筆觸描寫得別有一番滋味。

書中呈現了一種曠達從容的精神。老伴去世后，楊憲益隨女兒來到北京小金絲胡同6號院居住，在這里，他會友、議事、舉辦家庭聚會，一刻也沒閑著。書中有很多溫情的句子，如“舅舅家的客廳又是一片陽光。這兒光線總是很好，我一眼望去，舅舅的身后有陽光下的紅門和瓦頂……”體現了一位滄桑老人的安然祥和。

當然，對于歲暮之年的老人來說，生病是難免的。楊憲益被確診為前列腺癌后，他在積極配合治療的同時，也將疾病化為打油詩的佐料。他在《米壽宴會》詩里這樣自嘲：“且莫亂猜前列腺，不堪重唱后庭花。時人爭學鮮卑語，愿作王婆賣自夸。”一個幽默的老頑童形象躍然紙上。

書中最讓人動容的還是楊憲益與愛妻戴乃迭的曠世愛情。60年來，楊憲益和戴乃迭的名字從來沒有被分開過，熟悉他們的人都覺得，這樣恩愛不渝的夫妻是很少見的。在楊憲益生命的最后十年，雖然夫人已離世，卻在關于他的各類記述中無處不在。在其夫人去世后不久的2000年，楊憲益寫下深情悼亡詩：“早期比翼赴幽冥，不料中途失健翎。結發糟糠貧賤慣，陷身囹圄死生輕。青春作伴多成鬼，白首同歸我負卿。天若有情天亦老，從來銀漢隔雙星。”文字凄美哀婉，道盡思戀亡妻之情。

書中記載，在2005年的一次采訪中，當被問及“這一生什么最重要”時，楊憲益直言：“戴乃迭是第一，朋友是第二。乃迭最重要。”寥寥幾字，其中比翼情思令世人感嘆。

特別需要說明的是，在一些人的回憶文章里，都寫到楊憲益自夫人去世后受打擊頗大，后基本停止翻譯寫作。大家在欽慕這對神仙眷侶的同時，也感嘆歲月無情，讓一個人孤獨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但在《我的舅舅楊憲益》這本書中，楊憲益最后的人生歲月是溫馨的，來往于他居住小院的人，既有故舊，也有新朋，還有一大堆的孩子和親戚。楊憲益既擁有山高水長般的愛情，也有來自愛他敬他的親友們的呵護。最重要的是，他享受到了美好的天倫之樂、見識到了時代的新風貌，可謂善莫大焉。

（編輯 邢多多104857223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