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小王：

來信獲悉。我與你有相似的經歷，因此我對你的心理失衡感同身受。我寫下這封信，是希望能幫助你對現狀做一些分析，并幫助你尋找“學習的意義”。

首先，你所經歷的是一個非常正常的過程。我們一開始并不明確地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學習，更多的是將追求更高的成績排名作為激勵自己學習的手段。但是這種激勵無疑是短效的，因為在高手如云的高中世界里，“勝敗乃兵家常事”——“學霸”們在大考的成績榜上連續幾次屈居后位都不是稀罕事，哪有一直都能贏的人呢？

在失去動力的情況下，我們自然而然地開始探尋學習的意義是什么。這本質上是在尋找一種支撐我們應對新的挑戰的更深沉、更持久的動力來源。

就我自身而言，我在與你相似的處境下領悟到學習的意義之一：責任。十五六歲的我們在判斷力、思考力等方面進一步發展，已經有了為家庭擔負責任的能力。爸爸告訴我，在中國古代，像我們這個年齡的孩子早已是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他們以與我們不同的方式履行著自己的責任。那么，我們現在的“學習”，恰是為了幫助我們提升自己承擔家庭責任的能力，從而進一步獲得未來服務社會的能力。

除了外部世界賦予我們的責任，對學習意義的探尋還可以從人的自我這一層面進行。

人在生命的初始階段往往是憑著自己的本能與原始的熱情去生活的。正如羅素在《西方哲學史》中所探討的那樣，野蠻人往往是受自發的本能和沖動驅使來采取行動，但隨著農業的興起和文明的發展，情況發生了變化：“文明人之所以與野蠻人不同，主要的是在于審慎……文明之抑制沖動不僅是通過深謀遠慮（那是一種加于自我的抑制），而且還通過法律、習慣與宗教。”同理，剛開始，你對學習的熱情恰恰源自你的本能，而你獲得的贊賞與優越感進一步激發了你的熱情，即便有了新的難題也會很快被你解決。但到了高中以后，你所面臨的挑戰開始較多地超出你的能力范圍，這時你學習的熱情便開始被消磨，你開始感到力不從心。

但是，思考如何去應對這種情況，本身就是一種學習。你敏銳地抓住了關鍵，即優越感這種短期的動力無法支撐你應對高中更加繁重的學業，并且將目光集中到對更長遠、更深沉、更持久的動力的尋找上，因而生出“學習對我們自身來說的意義是什么”這樣的疑問，并且在自身力量不足時懂得向他人求助。

在此基礎上，學習的意義就被拓寬了：為了適應新的情況。也就是說，學習是為了完善自我。我們還可進一步追問自己：作為一個人，于我而言，什么才是有價值的？我要怎樣才能獲得它們？在此基礎上的學習，便是對我們實現自我價值的能力的錘煉。進而，我們能夠進一步迎接生活的挑戰。這時，我們就有了走出溫室，傲立于風霜中，獨立于天地的能力。

總結而論，學習的意義在于完善自我，實現個人價值。“責任”只是自我價值體現的一個方面，也是我們發展自我的一個可選的起點。這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而自我的魅力恰在于獨一無二。因此，你仍要在日常的生活中進一步發掘更具體的、于你個人而言更有價值的學習的意義。

同時需要注意的是，這樣的探求只是給予你理論上的信心，使你不會輕易地被暫時的大大小小的挫折擊垮，而是能在紛擾中讓自己的目光緊緊鎖定所追求的東西，不致因慌亂而迷失方向。但在真正的實踐中，你仍然需要通過持續的努力才能使狀況得到改觀。有很多人在“心靈雞湯”的鼓動下，短期性地強迫自己“自律”，一次性壓榨自己的全部精力，獲得短暫的輝煌，然后又“報復性”地放縱自己。這本質上還是他律，忽視了自律的精神基礎，一旦面對更艱難的挑戰，便無法獲得持久的精神動力了。

有了持久的動力，你就獲得了自我調整的能力。

這樣的能力恰恰是生命所必需的——于是有了物種進化，有了人的自我完善，生命適應了惡劣殘酷的環境，甚至進而有改變自身的能力。于是生命被稱為“生命”。

以此信共勉。

蕭天辰

2022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