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消費的行業選擇：理論模型及政策建議

王成 張福生

[摘要]消費對我國經濟增長有著重要作用。針對當前消費增長緩慢這一問題，文章探討在不同政策目標下應重點刺激哪些行業的消費以及如何刺激。構建了刺激消費行業選擇的理論模型，研究發現：若刺激消費的政策目標是增加GDP以恢復經濟增長，則應重，點刺激批發和零售等行業的消費;若政策目標是增加勞動者報酬以增加居民收入，則應重，點刺激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等行業的消費;而若政策目標是增加稅收以保障財政收入，則應重點刺激石油、天然氣開采產品等行業的消費。

[關鍵詞]消費刺激;行業選擇;政策千預

[中圖分類號]F2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0694（2022）01-0109-07

[作者]王成講師湖北經濟學院低碳經濟學院，湖北經濟學院碳排放權交易湖北省協同創新中心武漢430205

張福生副教授湖北經濟學院法商學院武漢430205

ー、引言

消費對一國的經濟增長有著重要意義。在拉動我國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中，對外貿易由于勞動力成本優勢下降而難以維持高速增長;由于我國已有兩輪政府基建投資高潮，投資擴張存在著債務膨脹的危機;因此刺激消費是保持我國經濟持續增長的關鍵，我國需要積極采取多種措施促進消費。然而，在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的影響下，我國消費的增長并不順利。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19年我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長在7%以上，而2020年3月則為一15.8%。其中，部分行業的消費急劇下降，如文化旅游業陷入冰凍狀態[2]。

為了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對經濟的沖擊，各國政府紛紛推出刺激消費的政策乃至直接補貼居民消費3）。我國也推出包括消費券在內的各項政策以促進消費。然而，也有學者質疑刺激消費的作用，例如有國外學者測算發現美國郡縣級財政每支出1美元僅能增加0.29美元的消費）。刺激消費的經濟影響到底有多大？在不同政策目標下，應重點刺激哪些行業的消費才能更好促進經濟增長？為了回答以上問題，本文對非正常程度投入產出模型（inoperability input-output model，IIM）進行拓展，探討在不同政策目標下刺激消費的行業選擇問題，并就我國應分別重點刺激哪些行業的消費提出政策建議，為促進消費提供參考。

二、理論模型

1.基本模型

較多學者使用一般均衡模型或投入產出模型分析刺激消費的經濟效應5），其中，Santos等（2004）構建了IIM以分析消費等最終需求變動對各行業產出的影響6）。在此基礎上，大量學者使用并不斷發展這一模型，開發出能分析貿易需求變動對經濟影響的IT-IIM（international trade inoperability input-output model））、動態IIM8）、分析供給變動對經濟影響的SIIIM（supply-side inoperability input outputmodel）9）、考慮不確定性的IIM1以及結合供給與需求的拓展動態IIM1。然而，已有模型僅僅分析了消費等最終需求變動對各行業產出的影響，并未進一步分析刺激消費對各行業增加值、勞動者報酬、稅收等方面的影響，也未考慮不同政策目標下應重點刺激哪些行業的消費。針對這些問題，本文對IM進行拓展，并結合我國數據展開分析。

IM需使用投入產出表，其描述了經濟系統中各部門間的經濟聯系，包含各生產部門之間的投入產出關系、各生產部門對各生產要素（勞動者報酬、生產稅凈額、固定資產折舊、營業盈余）的需求以及各生產部門的產出如何滿足各最終需求（消費、投資、出口）①。

在投入產出表中，存在著“總產出=中間投入十最終需求”的均衡，可表示為：

其中，x是總產出矩陣，矩陣Z表示各行業間的投入產出關系;A是直接消耗系數矩陣，其構成元素為a（a）=Z/x，Hi，i）;f是最終需求矩陣，f=c+in+ex+im，包含消費矩陣c、投資矩陣in、出口矩陣ex、進口矩陣im。由于本文僅分析消費變動對經濟的影響，故假設最終需求中其他類別不變，因此有：f-f=c”-c，其中，f”和c”分別是變動后的最終需求矩陣和消費矩陣。因而有：

其中x”表示消費變動后的總產出矩陣。由式（1）和式（2）可以得到：

進而得到：

分別令q=diag（x）-1（x”-x），，A*=diag（x）-Adiag（x），同時，令消費變動率為c*=diag（x）-1（c"-c），則有：

式（4）中，q為各行業產出的變動比率矩陣，即新增產出占原產出的比率。由此可得，各行業產出變動的矩陣δx：

以上即為Santos等（2004）構建的IIM12），能夠據此測算最終需求（如本文中的消費）變動對各行業產出x的影響。

在此基礎上，可進一步分析消費等最終需求變動對各行業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等方面的影響。基于投入產出表，可以得到各行業的增加值矩陣V、勞動者報酬矩陣IN和稅收矩陣T。因而，可得各行業增加值系數矩陣ⅴ、勞動者報酬系數矩陣i和稅收系數矩陣t。結合式（5），可得各行業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的變動分別為：

消費需求c變動后，會引起各行業產出的變動δx，后者進一步引起各行業增加值變動δV、勞動者報酬變動δIN和稅收變動δT。基于式（6），本文結合投入產出數據，可測算得到刺激消費的經濟影響。

2.刺激消費行業選擇的步驟和方法

由于各行業的增加值系數、勞動者報酬系數和稅收系數不同，因此，刺激消費后，不同行業的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有不同程度的變動。倘若刺激某一行業的消費后能夠帶來較多的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的增長，則可認為其刺激效果好。相反，徜若刺激某一行業的消費后僅能夠帶來較少的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的增長，則可認為其刺激效果不好。其背后的政策含義是，決策者可以根據不同的政策目標選擇不同的行業作為刺激消費的重點行業，以更好地達到政策目標。

如何選擇刺激消費的重點行業？具體的步驟和方法為：

步驟一：測影響。使用式（6），測算刺激各行業的消費后對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等的影響。例如測算僅刺激行業1的消費后對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等的影響，再測算僅刺激行業2的消費后的經濟影響，以此類推。

步驟二：單個排序。就某一方面，根據刺激各行業消費后的變動幅度，對各行業進行排序。例如，針對勞動者報酬這一方面，如果刺激某一行業消費后勞動者報酬增加幅度最大，則排第一，而另一行業稍后，則排第二，以此類推。

步驟三：綜合排序。對不同行業在所有方面的排序采取以下的方式，進行綜合加總，即：

其中，AP，p=1，2，…N，是有利指標，如刺激消費對GDP、就業、勞動者報酬、稅收等的影響;它的取值為行業i在第p個指標上的排序值，即若行業i在第p個指標上的排序為第一，則AP=1。B9，q=N+1，N+2N+M，是不利指標，如消費增加對污染排放的影響;它的取值為行業i在第q個指標上的排序值。

…N十M，是各指標對應的權重，衡量決策者對不同方面的重視程度，重視程度越高權重越大，∑“。=1。對于不同的政策目標，可設定不同的權重。

步驟四：選擇行業。根據加總的排名，選擇排序靠前的行業作為刺激消費的重點行業。

三、我國刺激消費的行業選擇

2019年國家統計局公布了我國2017年投入產出表，該表按2017年生產者價格計算，包含了149個行業、4種增加值要素（勞動者報酬、生產稅、固定資產折舊、企業盈余）和6種最終使用（農村居民消費支出、城鎮居民消費支出、政府消費支出、固定資本形成、存貨變動及出口）。為了分析的方便，本文將149個行業的投入產出數據整理成42個行業的投入產出數據，并以此為基礎，測算刺激消費對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的影響，進而分析刺激消費的行業選擇問題。2017年投入產出表中消費總額是320426.69億元，本文假設消費刺激規模為1%，且平均分配給42個行業，那么，各行業皆新增消費76.29億元。

1.刺激消費的經濟影響

（1）刺激消費對宏觀經濟的影響。基于式（6）的測算可知，當刺激消費的規模占2017年投入產出表中消費總額的1%時，我國GDP將增加3204.27億元。消費的增加會帶來各行業增加值增加8701.74億元，即各行業增加值增加2.72倍;帶來各行業勞動者報酬增加1503.63億元，即勞動者報酬增加0.47倍;帶來各行業生產稅增加465.50億元，即稅收增加0.15倍。簡而言之，刺激消費會帶來GDP以及各行業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的增加，這說明刺激消費有利于經濟的增長。因此，我國可通過刺激消費來應對新冠肺炎疫情等對宏觀經濟的不利沖擊。

（2）刺激消費對各行業的影響。刺激消費后，各行業的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會相應變動，但各行業在各方面變動的差異較大。刺激消費后，增加值的增加幅度排名第一的批發和零售業，對應的增加值增加了236.04億元①;而排名最后的金屬制品、機械和設備修理服務業，增加值增加了18.30億元，僅為前者的7.75%。

勞動者報酬增加幅度排名第一的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業，對應的勞動者報酬增加了210.09億元;而排名最后的其他制造產品業，勞動者報酬增加了6.10億元，僅為前者的2.9%。稅收的增加幅度排名第一的石油和天然氣開采產品產業，對應的稅收增加了67.48億元;而排名最后的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業，稅收反而出現了下降。

同一行業在不同方面的變動也有差異。例如，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業消費的增加會使勞動者報酬、增加值都有較大幅度的增加，其增加幅度分別排名第一、第二，而稅收卻排名最后;但也有行業如批發和零售業在刺激消費后，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都有較大幅度的增加，排名分別為第一、第二和第五（詳見表1）。

2.刺激消費的行業選擇

（1）單一政策目標下刺激消費的行業選擇。如果僅僅重視刺激消費對某一方面（增加值、勞動者報酬或稅收）的影響，可以將該方面增加幅度排名較前的行業作為重點行業。例如，由表1可見，如果想促進GDP增長，則應當重點刺激批發和零售、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金融等行業的消費;如果想提高勞動者報酬，則應重點刺激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批發和零售等行業的消費;而如果想增加稅收，則應重點刺激石油、天然氣開采產品、化學產品等行業的消費。

（2）多政策目標下刺激消費的行業選擇。決策者在選擇刺激消費的重點行業時，一般情況下會兼顧各個方面。如果決策者想通過刺激消費來同時增加GDP和勞動者報酬，可以選擇批發和零售業、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業等行業。與此類似，如果決策者想通過刺激消費來同時增加勞動者報酬和稅收，則可以選擇批發和零售業、化學產品業等行業。

進一步，如果決策者想通過刺激消費兼顧GDP、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的增加，可使用以下模型展開分析：

其中，A、A？和A？分別為行業i在刺激消費后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增加幅度的排名。本文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19年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地區生產總值、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工資總額和地方財政稅收收入數據，使用熵值法確定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三個指標的權重，測算得到對應的權重分別是

以批發和零售行業為例，基于式（6）的測算發現該行業在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增加幅度的排名分別是第一、第二和第五，按照式（7）計算得到該行業綜合得分為2.66。以此方法，可得到各行業的綜合得分及綜合排名（詳見表2）。

由表2可見，批發和零售、金融、化學產品等行業的綜合排名靠前。在假定我國對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的重視程度分別為35.10%、31.31%和33.59%的條件下，我國應當選擇刺激批發和零售、金融、化學產品等行業的消費。同樣，當我國考慮刺激消費對其他方面（如就業、污染排放等）的影響時，也可采用類似的步驟和方法。

四、結論及政策建議

針對當前消費增長緩慢這一問題，本文探討刺激消費對宏觀經濟的影響，并分析在不同政策目標下應重點刺激哪些行業的消費，研究發現：

第一，在投資、進出口不變的條件下，刺激消費對促進經濟增長的作用較為明顯。測算表明，我國消費增加2017年投入產出表中消費總額的1%后，GDP將增加3204.27億元，各行業的增加值增加8701.74億元、勞動者報酬增加1503.63億元、生產稅增加465.50億元。

第二，刺激不同行業的消費，其經濟效果差別較大。例如，刺激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業等行業的消費后，勞動者報酬顯著增加;刺激石油和天然氣開采產品產業等行業的消費后，稅收增加較為明顯。

第三，應當根據不同政策目標選擇刺激不同行業的消費。根據本文所提供的步驟和方法，如果想通過刺激消費來增加GDP，則應重點刺激批發和零售等行業的消費;如果政策目標是增加勞動者報酬，則應重點刺激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等行業的消費;同理，如果我國想增加政府稅收，則應重點刺激石油、天然氣開采產品等行業的消費。如果想通過刺激消費來促進增加值、勞動者報酬和稅收的增長，則應重點刺激批發和零售業、金融業、化學產品業等行業的消費。

根據本文的研究，我國一方面應加大消費刺激的力度以促進經濟的增長，另一方面應結合不同地區在不同時期的不同政策目標來出臺更加精準的消費刺激政策。對受疫情影響較大的低收入群體重點刺激農林牧漁等行業的消費，在經濟下行壓力較大的地區重點刺激批發和零售等行業的消費，而在稅收壓力較大的地區重點刺激石油和天然氣開采產品等行業的消費，這樣才能夠提高財政資金的使用效率，確保刺激消費的政策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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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李雨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