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直播”：現代人的心理療愈？

艾月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全國超3000萬人在線觀看武漢雷神山醫(yī)院的建設，做起了“云監(jiān)工”。肖藝九/新華社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fā)現，越來越多的媒體賬號開始“慢直播”了。所謂“慢直播”，不同于有主持人、主播講解的直播形式，是沒有任何編輯、音樂等干擾，畫面全程同步傳播實時場景的直播形式，比如消防隊直播消防員睡午覺、《人民日報》微博直播小搜救犬的一天等等。如此原汁原味的直播，節(jié)奏十分緩慢，因而被稱為“慢直播”。

“慢直播”其實由來已久，但在國內引發(fā)眾多關注，還是2020年1月媒體直播的武漢雷神山醫(yī)院建設全景。全國人民圍觀直播，做起了“云監(jiān)工”，超3000萬人在線觀看，挖掘機“小藍”、“小紅”也有了粉絲，還上了微博熱搜。

其實，“慢直播”的理念最早可追溯至美國波普藝術家安迪·沃霍爾于1963年拍攝的一部慢節(jié)奏電影《沉睡》，全片共花費5小時20分鐘，記錄詩人約翰·喬爾諾睡覺的全過程。

隨后，將“慢直播”理念發(fā)揚光大的要數挪威。2009年，挪威廣播公司記錄了一列火車從首都奧斯陸開往卑爾根的全過程，長達7小時。開播的5小時內，挪威全國超過1/5的人觀看了這場直播。

此后，挪威廣播公司又制作了大量“慢直播”節(jié)目，譬如《挪威柴火之夜》，內容是一堆柴火如何從點燃到熄滅，聽起來如此“無聊”的內容，竟然創(chuàng)下20%的收視率。甚至之后，該公司又制作了直播織毛衣的節(jié)目……

回到國內，較早推出“慢直播”節(jié)目的賬號，有“iPanda熊貓”頻道，它是央視網與成都大熊貓繁育研究基地合作推出的，一天24小時直播大熊貓的實景生活。后來，隨著雷神山“云監(jiān)工”爆火，如今在抖音、快手等視頻平臺，不斷涌現出大量“慢直播”內容。

有直播城市某個著名景點的，有消防部門集訓生活的，有加油站整日經營實況的，有餐廳后廚制菜全過程的，甚至有快遞點24小時的快遞分揀過程……

出人意料的是，這些沒有經過任何加工，直接搬運的生活和工作的點點滴滴，網友竟然十分“買單”。

深究“慢直播”背后的原因，可不是“太閑了”這么簡單。

現代人的心靈療愈

我們習慣了空閑時刷一刷幾十秒的短視頻，相比精心策劃后節(jié)奏起伏抓人眼球的內容，“慢直播”不經任何處理，自然顯得有些“無聊”。但稍稍關注“慢直播”下面的留言就會發(fā)現，這種“無聊”竟然有些“令人上頭”。

當代人的生活總是充斥著各種“加速度”，無論是工作上的“996”，還是生活上的雞毛蒜皮，生活整體上是成“倍速”進行的，似乎每時每刻都是有目的、有功用的。如老子所說，“五色令人目盲”，網絡社會為日常生活帶來的是極大的信息超載，長期接收、處理大量超出個人認知負荷的信息，會逐漸消耗人的專注力，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造成慢性壓力。

當現代人感到生活節(jié)奏“缺氧”時，就會幻想逃離“北上廣”，追尋“詩和遠方”，遠離讓人喘不過氣的現代生活。于是，一些幫助人們情緒舒緩的身心療愈項目逐漸流行。瑜伽、冥想、畫畫等都可以說是緊張生活中小小的“阻斷劑”，我們可以在幾個小時中，找到一塊小憩的精神家園。“慢直播”在某種程度上發(fā)揮著諸如此類的效果。

想象一下，你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后，回到家里，靜靜地、慢悠悠地觀看兩個月大的小搜救犬怎么訓練和吃飯，或者是幾只大熊貓悠閑地坐在一起吃竹子和南瓜，雖然身處一間小小的臥室，但也能從“2倍速”的生活中短暫地脫離出來，換成“0.5倍速”，一切慢了下來，身心好像都不那么緊張，變得松弛了。“慢直播”全程畫面舒緩，現實怎么發(fā)展，它就怎么出現在你面前。整個直播過程，全部依靠自我主動攝取信息，沒有主播的解說，也沒有漏看幾秒就跟不上的特定劇情，人的大腦不必接受過多的外界刺激，只需要放空自我，放慢節(jié)奏，沉浸在類似發(fā)呆的輕松氣氛中。

有網友形容“慢直播”是一種“看得見的白噪音”。當人們每天為柴米油鹽奔波于快節(jié)奏的日常事務時，“慢直播”開辟了一個空間，在這里能夠獲得短暫的心理治愈。據統(tǒng)計，“慢直播”的觀看高峰大多是午夜時分，人們在這個時間點隨著“慢直播”放松自我，可以感到極大的心理安慰，這也應該是“慢直播”走紅的某種心理動因。

社交陪伴，紓解“孤獨感”

如果“慢直播”只是因為緩慢的節(jié)奏和輕松的調性讓人迷戀，也不足以解釋其走紅的全部原因。畢竟，這種類瑜伽體驗可以通過觀看一部慢節(jié)奏的紀錄片實現。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慢直播”中的聊天彈幕具備電影無法實現的實時社交功能。

人們喜歡看直播，特別是直播電商大行其道，與直播提供的實時交互密不可分。網友只要進入直播間，可以發(fā)表評論，與主播連麥互動，也可以與其他網友交流，彼此產生微弱但有趣的連接。這是一種“社恐”患者也能接受的社交方式，極大地滿足了現代人在“原子化時代”對社交聯系的基本需求。作為一種不同于其他社交媒體的載體，“慢直播”同樣可以提供豐富的社交功能。在雷神山全景“慢直播”中，幾千萬人“云監(jiān)工”，在線彈幕評論，互相給挖掘機取昵稱，陌生人在同一處時空中分享同一個有趣之處，不失為一種令人感到愉悅的網絡社交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