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中國家特殊與差別待遇SDT

林桂軍

十分高興給我一次機會聽聽不同的聲音，我上來之前王會長跟我講，2021年是學會成立40年，40年要是坐那兒一想，一幕一幕地走，有很多故事和經歷。總體我覺得國際貿易學會是在促進我的成長，從一個年輕不太懂事的小伙子，今天變成一個老頭。然后剛才跟王會長比，我說咱倆誰顯得老？他說肯定是我顯得老，他可能老喝茅臺酒，所以顯得比我更年輕。

我找了一些照片，這個是30年的時候，2011年在對外經濟貿易大學舉行的類似于今天這個會，可以看到場面之宏觀。那么今天再次對國際貿易學會成立40周年表示祝賀。今天由于時間，我盡量講短一點，因為已經到這個時候了，大家還在堅持，我主要講一下WTO關于發展中國家特殊與差別待遇，我就簡稱SDT。我們有一個建議跟國外的人一塊兒給WTO，通過T20，就是智庫20，提給WTO了，大致的我們的思想跟這個差不多，但是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不同的地方，現在這個問題可能在國內還沒有達成共識，國家也沒有下決心要推進這個過程。

但是如果說我們被動的，老是讓人家出牌然后指責我們，而我們不拿出自己主動的方案，以及拒絕參加到這個進程中去，我覺得我們的代價將是很大的。那么當前爭論的問題是什么？爭論很多問題，那么今天走到哪了？當前爭論的問題主要是針對著美國所提出的建議，圍繞這個建議大家進行修改，提出不同的意見。

美國的建議有什么樣的特征？第一個要制定標準，根據制定的標準，如果你超出了這個標準，那就要一攬子放棄特殊與差別待遇，那么根據美國這個方案，WTO的結構就會發生變化。原來WTO分成三類，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和最不發達國家。那么根據美國的這個分類，最后就變成發達國家+，就是加上一些畢業的發展中國家和一些不能加進去的，剩下的一些發展中國家加入到最不發達國家+這一類，那么從整個的結構將會發生變化。

這樣的變化我查了一下文獻，它的根據是來自于霍克曼，大概在二幾年提出了一個建議，美國實際上對SDT問題非常重視，提出了很多建議，說明他對這個問題還是認真的，但是我不知道拜登是不是如此，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太表態。那么根據這個，實際上就是圍繞著一個是不是應該制定一個畢業的標準？這個“畢業”有兩個含義，一，你從發展中國家中畢業，就是你不再是發展中國家了，因為你達到了標準。

第二個“畢業”就是你從特殊與差別待遇條款中畢業，你還是發展中國家，但是你從這些條款里畢業。那么最初美國堅持的是從發展中國家地位中畢業，但是他發現這條路走不通，后來就變了，也沒宣稱就變了，變了以后就變成你從條款中畢業。那么從條款中畢業，我覺得我們是可以接受的。對于這個美國條款怎么畢業，過去是主動自我決定，我覺得我行就行，我覺得我不是就不是。

那么美國強調要制定標準，對于美國制定標準，大部分WTO成員都反對，認為不可能你制定出大家都能接受的標準。那么中國、印度、南非等10國對WTO的溝通函里邊說，自我認定還是過去那個自我認定是最優的方式。挪威、新西蘭他們認為制定標準得不償失，歐盟開始沒有支持制定標準，后來也轉向支持制定標準，它這個標準跟美國有一個差別就是沒有G20指標。那么如果沒有G20指標，印度就仍然可以當發展中國家，歐盟有這么大的一個期望，私下跟印度可能有這么一個。

那么也有人認為，如果你堅持不制定標準，代價也是很大的，如果不制定標準，發達國家將繼續對發展中國家做出不具體的承諾。第二個，僅對占世界貿易份額比較小的不發達的國家做出具體的承諾。第三個，如果你不制定標準，發達國家可能會自己制定標準，向欠發達國家提供優惠待遇，而如此制定的標準往往可能是不透明的，而且具有較強的政治動機。實際上美國已經走到這兒了，他制定了一套標準，學者們對這個預計還是比較準確。

那么我們國家擔心的是什么？最早是我們擔心喪失發展中國家這個帽子，現在美國說我不讓你喪失發展中國家的帽子，甚至就是發展中國家的待遇問題。那么圍繞這個問題，我們擔心的第一個，以后如果在對等的基礎上和美國進行談判，和發達國家進行談判，我們心里沒底，所以認為這是個套，如果我們繼續往前鉆，就鉆進了美國的套路。但是美國也強調，他說符合標準的成員應該承諾一攬子放棄特殊與差別待遇，但是如果你有特殊的需要，可以另外談判，我覺得我們有這一條也就基本上夠了。

第二個我們的擔心就是脫離發展中國家陣營，最后自己成為一個另類。這個實際上跟我們同時喪失享受特殊與差別待遇的國家很多，有印度、巴西、印尼、南非、土耳其、墨西哥、烏拉圭等等，也不太孤立，也挺強大的。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我們如果繼續把自己作為發展中國家，可能代價也是很大的。其中有一個溝通函是玻利維亞、古巴、印度等那些挺窮的發展中國家給WTO，里面沒有中國。

我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中國，一個是我聽說我們沒參與，因為這個東西跟上面我們那個差不多。第二個就是人家故意沒讓中國進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為什么沒有中國，這兩個都是發展中國家給WTO的溝通函。對于現狀我們怎么分析？做一個簡單的，稍微帶一點理論的分析，特殊與差別待遇爭論的一個問題是這些東西到底有效沒效？現在其實大部分都認為特殊與差別待遇對發展中國家的發展沒有起到太積極的作用。那么我用這個縱軸表示特殊與差別待遇的有效性，比如用出口的增長速度來表示，那么橫軸表示特殊與差別待遇的供給量，供給的數量。

先看第一條線，AA這條線是水平的，AA線，這個線表示什么？如果我要往右移，我不斷增加特殊與差別待遇的供給數量，但是無效，對于發展中國家參與全球經濟促進出口經濟發展沒起到任何效益，所以是水平的。這個現象我們可以把它稱為就是特殊與差別待遇SDT悲觀陷阱，那么再繼續增加特殊與差別待遇根本沒有什么作用對發展中國家，因此必須改革。因此，2001年多哈回合就是要提高特殊與差別待遇的有效性、可操作性等等，要改革。

那么再看第二條線，通常的情況下我們認為特殊與差別待遇供給越多，給得越多，發展中國家發展得越快，所以我們可能在這條線上，LY這條線上。那么在LY這條線上，由于大家對現狀不滿意，如果進行改革，可能使我們升到LY’這條線上。就是如果對特殊與差別待遇進行改革，我們可以進一步提高它的有效性，在現有的基礎上提升，同樣如果說在悲觀陷阱的情況下，如果進行改革，我可以實現這條線。

現在假設發展中國家同意跟美國一道，跟發達國家一道提增加更多的特殊與差別待遇的供給，SDT的供給，那么這個時候我們就開始從C這一點上挪到這一點上，由于供給的增大。如果說我們處在陷阱的情況下增大完了以后沒用，對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增長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是也許我們在這條線上，那就可以達到E這一點，可以提高發展中國家的，使發展中國家獲利，如果我們再進行改革，我們可以達到F，那么現在的現狀是什么呢？

美國的這條改革制度使得高收人的大的發展中國家成為凈受損者，一點利都沒獲得，就這些東西讓人接受不了，咱們談判嘛，我主要得點利，你這個方案出來，我一點利都沒得到，我是賠的，所以這些國家一般不可能會接受美國這個主張。那么這個時候我們可能就在C這一點上等著，因為不增加SDT的供給，那么這個情況下應該怎么辦？如果我們單純進行改革，不增加任何供給，我們可以達到I這個水平。現在一個妥協的方案就是我們可以部分增加特殊與差別待遇的供給，使它能夠達到L這條線上，就是SDT這條線上。

達到這兒以后，如果說我們在陷阱的情況下，我們可以進行改革，可以達到H，如果不在陷阱的情況下，我們再進一步改革，可以達到G這個水平。這個方案要比美國的這個方案，就是讓發展中國家全力參與到增加特殊與差別待遇的情況要更優，所以現實的方案應該是折中的方案可能是比較現實的。根據這個我們怎么改？有什么樣的辦法？第一個改革，第一個條件我們要注意改革有一些約束的條件，我們必須繞過去，有些問題不能碰，碰完了你就走不過去。

什么不能碰呢？就是發展中國家自我認定，我能不能享受特殊與差別待遇，這個事你不要碰，就讓發展中國家可以享受，你要是不讓他享受了，那就跟你翻天了。第二個，發展中國家一貫都要反對第三方決定他是否能夠享受，就是我能不能享受你美國定，或者其他的國家定，或者你某個法來定，他不愿意。再一個是漸進的畢業，我能不能享受，這個過程應該是慢慢來的，這是按照表彰條款，基本上也是這么規定的。隨著發展中國家不斷發展，能力的不斷提升，所以這個描述是一個漸進的過程，這個是符合WTO條款的。

最后一個，別制定標準，制定標準你也過不去，那么在這個約束的條件下，我們可以根據不同的SDT條款的類型采取靈活的做法。那么SDT條款，也就是特殊與差別對待條款根據WTO的分類包括6類，其中這6類里邊，最多的是2類，一個是保護發展中國家的利益，第二個是在政策和措施上采取靈活的做法，比如你可以隨意地補貼，你可以進行獨立的國內的規制，像我們服務業入世的時候是采取了這一條的，那么必須使用最少的條款以增加發展中國家貿易的機會，基本上是呈這么樣一個格局。

那么根據這個格局，我們的改革里面要遵循的基本思想，一個是要維護多邊貿易體系的穩定，我們不是為了美國的利益，也不是怕美國給我們什么樣的壓力，但是我們認為這是一個正義的事業，就是維護多邊貿易體系的穩定，這個我們中國應該站出來。第二個呢，我們可以考慮接受發達國家提出的取消一攬子免除義務的這個立場，就是以后的享受不是因為我是發展中國家，我一攬子全免責了，歐盟提出這樣的建議，我覺得是可以接受的。

那么指導思想的另外一個就是自主決定，聚焦發展中國家真正的需求，好多SDT條款根本不是發展中國家需要的，未來怎么能夠提供發展中國家所需要的SDT條款？這是一個難題，那么從而激發發展中國家參與多邊貿易談判的積極性。在進行推進的過程中要倡導公平的原則，我們中國也要有一個公平的原則，這個公平原則具體來講，前面專家也講了不歧視、對等是多邊貿易體制的一個重要原則、基本原則，實際上不對等也是多邊貿易體系的一個重要的原則，就是nonreciprocity，我們往往現實中忽視了，而是跟著美國跑了。

其實nonreciprocity，不對等也是WTO的一個重要的原則，所謂不對等就是不同的國家發展水平不同、發展的需求不同，對談判的貢獻能力也不同，因此one-size- does-not-fit-all，這是一個重要的標準，一個標準不能適合所有的人。我覺得這樣的一個區別于美國的對等原則可能對中國更有利，堅持這個與美國的對等原則相對峙，那么現實來看，發展中國家一直也是沿著這條思路來做的，就是一個尺寸不能適合所有人。

那么具體的改革內容和思路就是借鑒WTO貿易便利化協定中成員自主選擇的模式，以成員的需求為中心，設計一系列工具，包括能力建設，包括技術援助，包括門檻標準，包括有限的免責等等，然后同條款的履行掛鉤，然后靈活的設計SDT條款，這個基本的模式。當我們最初提使用貿易便利化模式的時候，一個反對的聲音就是貿易便利化用的是履行協議的期限，其他的很多市場準入跟這個不一樣，那怎么辦？

根據這個我們可以根據WTO現有的經驗，WTO現有的經驗實際上在很多條款的執行上已經表現出了差異性，不是每一個成員都按照同一個標準執行的。比如說在市場準入上，出口份額超出某一個門檻的時候，有些國家就可以放棄SDT，或者雙免的優惠，比如一些國家可以通過加快，一些國家可以正常的速度來履行協議，也是一種差異的表現。所以增加貿易機會上，不同國家的承諾不是一樣的。我們國家人世談判時間表跟其他成員是不一樣的，所以增加貿易機會上，很多做法我們是可以借鑒的。

那么保護發展中國家利益，我們有些也是可以借鑒，由于時間關系，我不具體講了，能力建設，貿易便利化里面你如果履行不了。我給你提供援助，幫助你達到，然后指導你履行，不同的國家實際上是量身定制的，政策的靈活性，比如說發達國家必須提供英語、法語、西班牙語的翻譯，實際上我們國家完全也可以不享受發展中國家特殊的待遇，也就是說我們也可以提供我們相關文件的在SPS條款里邊，不同語言的翻譯，三種語言。

我們就這一條還被美國指責了，說你們從來也沒有提供過，也沒有翻譯過。同時我們也可以不要求發展中國家給我們提供，這是我們可以做到的。那么這也可以使用靈活的做法，過渡期等等都可以采用靈活的做法。所以我們要借鑒現有的WTO已經實踐的靈活的做法，然后針對不同的協議設計不同的模式，履約模式，比如以規制為導向的，我們可以把貿易便利化的模式做法直接應用。那么類似的協議包括比如說投資便利化，包括電子商務，這種以規制為導向的。

那么對于市場準入型的協議，我們減稅也可以把它區分成不同的時間表，然后讓發展中國家自主來選擇，那么現在信息從哪兒來？自主選擇不選怎么辦？實際上貿易便利化由于發展中國家自主選擇是非常成功的，巴西這方面做得也非常好。比如2015年的ITA的擴圍條款是選擇了不同的實現減稅模式，不是大家統一一塊兒達成。服務業的準入，比如可以設定條件，如果建立了某項法律制度，那么我就給你提供援助，真心幫助發展中國家實現這個進步，然后也可以區別不同的稅目和競爭力進行承諾。

比如巴西的大豆非常強，但是巴西非常窮，大豆就不能享受特殊與差別待遇，巴西可以比較廣泛地享受很多其他方面的特殊與差別待遇。比如我們國家制造業比較強，那么我們農業可能要多享受一些，實行這種部門性的差異，然后通過設計門檻標準的方式。同時也可以參照TBT、SPS談判的模式，在制定條款中允許成員提出自己關注的問題，然后設定解決問題的程序。

有些談的時候大家比較擔心了，對自己的問題，特殊的問題可以提出來，然后設定。實際上在TBT和SPS都已經有了，那么將具有創造性的條款引入周邊的模式，未來周邊可能是談判的一個重要的模式，將這些靈活的條款SDT條款注入到周邊，可以吸引更多的WTO成員來參與談判，同時周邊的未來也能夠修改成多邊的協議的形式。

最后一個，允許發達國家提出SDT需求特殊與差別待遇，一個尺寸不能適合所有人的原則同樣適合發達國家，每一個國家都有自己敏感的產業，這從許多發達國家保持的稅負中就可以看出，很多發展國家保持的稅負很高的，而且有差異的，說明他有不同的需求。那么允許發達國家提出自己特殊的SDT需求，設立適當的解決問題的機制，也可以調動發達國家的積極性。

這就是我們對這個建議大致的核心就是拓展貿易便利化，發展中國家自主選擇這個模式，根據不同的協議的方式給發展中國家包括發達國家更多選擇的空間。

（全文轉載自《國際貿易論壇》2021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