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資本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

蔣小銀

(南寧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廣西 南寧 530022)

一、引言

2020年年底，我國完成了脫貧攻堅的所有目標與任務，自此，“三農” 工作的重點向全面推進和實現鄉村振興轉移，而解決農民增收問題是實現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有效聯動的關鍵問題。近年來，我國農民收入快速增長，2000年農村居民年人均收入為2253.4元，2020年達到17131.5元，21年間增長了6.6倍，年均增長率達到10.8%。中國的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不僅總量上增長較快，其內部結構也出現了很大改變。從收入來源上看，中國農村居民的家庭工資性收入占比由2000年的31.17%增至2020年的40.71%，而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也由63.34%降到了35.48%；轉移性與財產性收入二者均在整體農民收入中的占比小，而相比于財產性收入，中國農村的轉移性收入則在近年中增長得更快(見表1)。但總的來說，中國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構成呈現了一升一降的特征變化趨勢，其中非農產業的收入占比增加而農村收入占比則減少。

表1 我國農村居民人均收入構成(按收入來源分) 單位:%

農民可支配收入能夠直觀反映出多種社會經濟現象，同時也會受到許多因素的影響，其中，農民的人力資本水平是其中的重要因素之一。圖1展示了農村居民收入和人力資本水平兩者的關系，從圖1可以看到，農民的收入和人力資本水平之間呈現出相同方向變化的趨勢，并且二者的皮爾遜相關系數為0.83，相關程度較高。

圖1 2000~2019年人力資本水平與農民人均收入散點圖

通過對相關研究成果的檢索與總結發現，目前國內關于人力資本水平與收入的研究從微觀和宏觀兩個層面出發。在微觀層面，侯在坤等在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2018)數據基礎上，利用得分匹配和普通回歸等方法，分析得出了我國人力資本的投入能夠明顯的促進農民增收。邱雨等通過建立VECM模型進行實證研究，得出安徽健康人力資本的投入對農民增收具有穩定且較強的作用，而安徽教育人力資本的投入對農民增收的作用具有滯后性，安徽遷移人力資本的投資對農民增收的作用最弱。姚旭兵等運用PVAR模型就我國范圍內農村的人力資本水平和農民收入之間的關系及區域間的異質性進行了研究，研究得出在經濟不發達、次發達和發達這三個區域中，農村人力資本的提升對農民收入的作用分別為明顯促進、緩慢促進和抑制。在宏觀層面，馬文武等認為人力資本對于非農收入和農業收入具有各異的減貧效應，并且分析得出農村居民個人的人力資本水平是通過增加非農收入來實現減貧效果的，而涉農收入的增加只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貧困率的穩定。尹飛霄通過實證分析得出農村人力資本變化對其收入存在明顯的雙重門檻效應。另外，胡志高等和張傳國等還討論和研究了農村人力資本水平向外移動對城鄉的收入差距和協調發展的影響及作用。

通過上述文獻梳理能夠看出，目前多數研究關注點在于農村的人力資本水平對農民整體收入的作用，經過分析檢驗都證明了農村人力資本能夠促進其整體收入水平的提高。但是目前多數的研究尚未能揭示農村人力資本水平對其收入的來源有何種作用，因此，本文擬采用2000~2019年我國31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實證檢驗這一問題，以期能夠補充相關研究結論，并為實現鄉村振興及鞏固脫貧成果提供參考。

二、模型設定與數據來源

(一)人力資本水平的度量

舒爾茨在其專著中指出，人力資本的投資能夠促進工人收入增長。參考舒爾茨的研究，本文采用人均受教育年限指標度量人力資本水平，計算公式為:

(二)數據來源及指標說明

本文選用2000~2019年我國31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實證分析我國人力資本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原始數據來自2001~2020年?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特別說明，由于農民轉移性收入的來源主要是轉移支付及其他社會捐贈等，這一指標屬于政策性變量，因此，本文不對農民人力資本對其農民轉移性收入的影響進行檢驗。

被解釋變量:農民工資性收入占比(wage)、農民家庭經營純收入占比(family)、農民財產性收入占比(property)。其中，農民工資性收入占比、農民家庭經營純收入占比和農民財產性收入占比分別等于農民工資性收入、農民家庭經營純收入和農民財產性收入各自占農民可支配收入的比重。

解釋變量:人力資本水平(

E

)。人力資本水平的度量參照式(1)。

控制變量:參考譚銀清等的研究，本文選取第一產業占比作為家庭經營性收入的控制變量，第二產業占比和第三產業占比作為工資性收入的控制變量、農民投資占人均GDP的比重作為財產性收入的控制變量。其中，農民投資等于農民可支配收入扣除人均消費后的剩余。

(三)模型設定

參考經典明瑟收入方程，本文基于2000~2019年中國31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檢驗人力資本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及結構的影響，具體模型如下:

式(2)中，

β

代表常數項；

i

代表各個省區市；

t

代表年份；

Y

表示被解釋變量，其中，

j

＝1代表農民工資性收入占比(wage)，

j

＝2代表農民家庭經營純收入占比(family)，

j

＝3代表農民財產性收入占比(property)；Control

表示上述被解釋變量對應的控制變量；

ε

表示隨機誤差項。

三、實證分析

(一)實證結果分析

人力資本水平對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

本文采用xtreg命令對2000~2019年中國31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同時運用Hausman檢驗選擇最恰當的模型，具體實證結果及模型選擇見表2。

表2 人力資本水平對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

表2反映了農民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收入來源的影響，結果表明，農村人有效地減少變動對農村居民的工資性收入占比，以及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均有比較明顯的影響。從系數的符號上分析，農戶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工資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為正向的，而對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力。從系數的大小來看，人力資本水平變動對農村居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程度遠大于對勞動者工資水平占比的影響程度，這或許與農戶家庭經營性收入和工資性收入各自所涉及的實際問題密切相關，其中，農民家庭經營性收入的增加主要是由第一產業自由進入的，雖然我國整體的產業結構已經趨于“三二一” 分布，但在農村地區，第一產業的發展仍然是農民增收的主要來源。人力資本積累水平的提高，有效促進第一產業的發展，進而增加了農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另外，雖然近年農民工資性收入上漲明顯，農民也能夠自由地進入城市務工經商，但因社會上仍舊存在對農民工的歧視且多數農民受教育程度不高，大多數進城務工的農民僅在低端勞動力市場活動，工作時間長，強度大，但收入偏低且增長緩慢，同時還存在著工資被拖欠等問題，使得部分農民工不能及時收到應得的報酬。再加之，因為農民工多數是流動人口，居無定所，工作更換頻繁，就業相對不穩定，最終使得收入也不穩定。種種現實情況導致農民工資性收入與理論上有出入，這就出現了人力資本水平的變化對于工資性收入的影響程度不及對家庭經營性收入的影響這一實證結果。此外，實證結果表明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財產性收入占比的作用并不顯著，這可能與我國31個省區市的農民財產性收入存在較強的異質性有關，簡單采用平均化指標進行實證檢驗，難以準確地刻畫出變量之間的關系，因此，后文將分區域檢驗人力資本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的作用。

(二)穩健性檢驗

為驗證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是否穩健，本文采用半參數回歸對結果進行驗證，半參數回歸方法能夠降低回歸模型對于假設條件的依賴以及減少可能產生的維數陷阱問題，結果如表3、圖2所示。

圖2 半參數回歸核密度圖

表3 人力資本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影響的半參數回歸結果

對比半參數估計結果和基準回歸結果(見表1)，兩者差別不大。同時，從圖2(a)可知，人力資本水平較低會抑制農民工資性收入，當人力資本水平達到一定程度時，就會顯著地促進農民工資性收入的增加。從圖2(b)可知，人力資本水平與農民家庭經營性收入的關系呈現倒U型，即在人力資本水平未達到與農民家庭經營性收入關系的最優值之前，人力資本的增加能夠促進家庭經營性收入的增加，當人力資本積累超過最優值時，隨著人力資本水平的繼續增加，農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就會持續降低。從圖2(c)可知，人力資本水平的變化與農民財產性收入的關系不穩定且不明顯。總的來說，在人力資本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其能夠促進農民工資性收入的增加，同時抑制家庭經營性收入的增加，但對財產性收入的影響不明顯，再一次驗證了上述結論。

(三)異質性分析

考慮到不同區域城市的農民人力資本水平對其收入來源可能產生不同的影響，因此，本文借鑒國家統計局的經濟區域劃分標準，將我國31個省區市分為東、中、西和東北四大地區，具體劃分細則見統計局官網。本文按照東、中、西和東北四大地區對人力資本水平變化的影響進行了分樣本估計，結果見表4至表7。

表4 東部地區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

表4反映了東部地區農民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收入來源的影響，從表4可見，東部地區農村人力資本水平變動對農村居民的工資性收入占比，以及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和財產性收入占比均有比較明顯的影響。從系數的符號上分析，東部地區農戶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家庭工資性收入占比和財產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為正向的，而對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則為負向，這就意味著農戶人力資本水平儲備量的提高既可以有效地減少農戶依賴于農業增收的程度，還可以增強農戶自身對非農收入的獲得能力。東部地區由天津、北京等發達地區組成，選擇較多，農民可以外出務工，亦可以通過出租房產等獲得收益。從系數的大小來看，人力資本水平變動對農村居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程度遠大于對勞動者工資水平占比和財產水平占比的影響程度，這或許與這三類收入各自所涉及的實際問題密切相關，雖然東部地區農民財產性收入占比為四個區域中最大，但是仍未超過其家庭經營性收入的占比。而工資性收入占比雖然超過了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但由于存在著工資拖欠等一系列問題，減弱了人力資本積累對于提高農民工資性收入的作用力。同時，人力資本積累水平的提高，有力地提升了農民的創新創造能力，農業機械化程度提高，對應的人力資本回報率也隨之提高，而與家庭經營性收入對應的技術水平的提高有效地促進了農業增收。

表5反映了中部地區農民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收入來源的影響，從表5可見，中部地區農村人力資本水平變動對農村居民的工資性收入占比，以及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均有比較明顯的影響。從系數的符號上分析，中部地區農戶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家庭工資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為正向的，而對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則為負向，從系數的大小來看，人力資本水平變動對農村居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程度遠大于對勞動者工資水平占比的影響程度，此外，實證結果表明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財產性收入占比的作用并不顯著，中部地區在環境和經濟基礎等方面存在著很大差異，難以用均一指標檢驗影響，其實證結果與全國范圍一致。

表5 中部地區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

表6反映了西部地區農民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收入來源的影響，從表6可見，西部地區農村人力資本水平變動對農村居民的工資性收入占比，以及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和財產性收入占比均有比較明顯的影響。從系數的符號上分析，西部地區農戶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家庭工資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為正向的，而對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和財產性收入占比的影響則為負向，近年來，雖然西部地區財產性收入增速較快，但在總收入中占比較低，且收入來源單一，多數財產性收入來自房屋出租等，金融性收入較小，因為房屋等固定資產受其他外在因素的影響較小，所以人力資本積累主要作用于農民財產性收入中的金融性等收入，但由于現實情況，人力資本的增加促使農民向城市等具有比較優勢的地區移居，大量農民向城鎮轉化，并未有效地增加在農村居住的農民金融性收入。從系數的大小來看，西部地區人力資本水平變動對農村居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程度遠大于對勞動者工資水平占比和財產水平占比的影響程度，由于存在著一系列現實問題，削弱了人力資本對于工資收入占比和財產性收入占比的作用，最終表現出西部地區人力資本水平對家庭經營性收入的影響較大這一現象。

表6 西部地區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

表7反映了東北地區農民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收入來源的影響，從表7可見，東北地區農村人力資本水平變動對農村居民的工資性收入占比，以及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均有比較明顯的影響。從系數的符號上分析，東北地區農戶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家庭工資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為正向的，而對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則為負向。自2005年以來，我國東北地區農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增長速度放緩，部分地區還出現了下降趨勢。同時糧食增產不增收和自然災害等問題的影響使得生產成本提高，導致多數農民不愿種地，選擇出門務工經商，出現了人力資本增加但家庭經營性收入降低這一現象。從系數的大小來看，人力資本水平變動對農村居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程度遠大于對勞動者工資水平占比的影響程度，實證結果表明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財產性收入占比的作用并不顯著，東北地區實證結果與全國范圍一致。

表7 東北地區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

四、結論及建議

(一)結論

近年來，得益于一系列扶農助農政策，農民收入逐年提高，檢驗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對推動鄉村振興戰略實施有著重要的意義。基本回歸結果表明，在中部地區和東北地區范圍內，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村居民的工資性收入占比和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都有較為顯著的影響。從系數的符號上來看，農民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工資性收入占比的影響是正向的，而對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則為負向，從系數的大小看，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村居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程度高于對工資收入占比的影響，此外，實證結果表明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民財產性收入占比的作用并不顯著。在東部地區，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村居民的工資性收入占比、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和財產性收入都有較為顯著的影響。從系數的符號上來看，農民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工資性收入占比和財產性收入占比的影響是正向的，而對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則為負向。在西部地區，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農村居民的工資性收入占比、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和財產性收入都有較為顯著的影響。從系數的符號上來看，西部地區農戶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其家庭工資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為正向的，而對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和財產性收入占比的影響則為負向。從系數的大小看，東部和西部地區人力資本水平變動對農村居民家庭經營性收入占比的影響程度遠大于對勞動者工資水平占比和財產水平占比的影響程度。因此，需要統籌兼顧地提高農民收入，在提高農民工資性收入的同時，也要為農民的家庭經營性收入提供良好的保障，既不能讓種糧食的人群吃虧，又要提高他們的生活水平，這樣才能真正地實現農民的長效增收以及農村的長遠發展。

(二)建議

第一，加大對農村地區教育投資，推進與農村相適應的教育改革。加大對農村地區的教育投資，發展與農業農村相適應的教育改革，增加農民的職業技能，拓寬進城務工人員的就業形式和渠道，以期提高農民工資性收入，同時加大教育投資還能夠消除知識貧困，從根本上降低代際傳遞貧困的可能性。

第二，進一步完善向不同地區的農村對應傾斜的財政政策。相同政策在不同地區發揮的作用和效果不同，并且在上述的實證結果中，人力資本水平變化對東、中、西、東北部地區的農民收入來源的影響也不盡相同，因此，更需要精細化的傾斜政策去幫助改善不同地區農民生活狀況，推動更好地鞏固脫貧攻堅成果。

第三，加快農村地區的產業結構優化，推動實現農業現代化。不同的農村地區應該立足于當地的資源優勢，同時以市場為導向，通過調整和完善各地政府政策，加快推進農村地區產業結構的優化，推動提高農村地區農業現代化水平，為農村的富余勞動力提供充足的就業機會和物資條件，促進農民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