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的毒素 （組詩）

□念小丫

體內的毒素

走進祥安巷，你能看到兩旁的絲棉木

有的樹冠很粗，枝葉稀少

有的樹冠細而枝葉繁茂，你快速越過枝葉

偶爾也緩慢下來將思想沉入

如同做小報的學生，思索中靜觀

人活得越久，體內的毒素越多

把自己比作樹冠很粗枝葉稀少的樹

樹皮朽老，無法消除深處的毒

只能攜帶垃圾度過每天

你在電話里對信任的朋友講

不可企及的是體內毒素，要去減脂中心

將身體的重量一點點轉移給靈魂

樹 葉

這些樹葉的未來

是否是一片通紅，我不知

它們有沒有未來？我不知

我喜歡它們

此時的形狀和顏色

多數是墨綠，點綴幾簇紫紅，猶如一幅油畫

在一個畫家的腦海中

閃現過無數次構圖

有種抽象又具體的美感

它們比帆船酒店低

我比它們低

站在低處領略這種時光

是一種倒置的幸運

祥安巷

略去這街巷中的油煙味和小賣店

我們走進九月的家門，都是尋常人家

兩排絲綿木便是全部的風景

小果實已經熟透

我們的故事就從最小最紅的果實開始

那么誘人而不可食用

有人微張著嘴角，仰面欣賞

不管她從哪個異鄉歸來

不管我們的身心多么疲倦

而眼前的房舍，掛滿果實的秋天

似是等待一個旅人歸來

抱著一個鹽袋入眠

月亮探過窗簾，波光如燈

而我抱著加熱的鹽袋

溫暖我的心懷，夜晚有點冷

這是中秋之夜啊，樓宇內寂靜猶如空無一人

尚未涉及愛情的人

彈奏關于愛情的曲調

怎么聽那曲調

都像沒有對手的愛情，都像月光灑在鹽粒上

都像落在天涯的盡頭

除了彈奏的人和我這樣的聽眾

只有把你安排給月亮。

你鼓舞了我

都醒了，在深夜的床頭

我折回到床尾

被窩陡峭，人形顯瘦，我如此清醒

棉布面的輪廓溫暖

燈盞是永不凋謝的百合

哦，你鼓舞了我。

因為看不到的你站在百合的邊緣

因為百合照亮了漆黑的夢

因為夢里夢外都是無聲的愛意

床頭的白開水，尚未切開的蘋果，晚安面膜

都安靜如我，失眠都是如此幸福

失去枝頭更芳香

我和我身邊的每樣事物

白開水、蘋果、晚安面膜

都散發著百合的光亮

我們的傳說不停息

猶如突然降臨的雨，無需我們理解

愛不釋手也必須放手

沒有一滴雨保存在身體之上

回憶與遺忘來往如影

雨的中間是我們的腳步，因為愛過一場

雨就紛紛揚揚灑了許多年

許多許多地域

認識我們的和不認識我們的都在傳說

你我的故事。而今天我們只在雨中迷失地行走

能走多遠？因為愛，雨時而急切

時而停頓，因為愛

我們有時感到悲哀，有時感到欣慰

我們的傳說從未停息

猶如雨說下就下，并不是雨季

難以承受的

親愛的，難以承受你坐在我的對面

桌面上的酒精泡制燈光

難以承受陷入燈光光彩陸離的深處

是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

年輕時期的背影，熠熠生輝的背影

內心深處涌動喜悅的背影

難以承受的是你坐在我的對面

但我毫無頭緒地迷失，看見那些情景

踩著你的腳印和落葉的深秋

難以承受那是分手的地方

落葉是碎片，心里的痕跡是碎片

你坐在我的對面

如同拼圖游戲，你也是碎片。

此時的月光和你的心意

那就退到月光，照不到的樹杈后

你的頹廢已經不是一朝一夕

在凸凹不平的時事中

你有剎那間起伏不定的輪廓

最終依舊回到，風吹草地后的平靜

你明確講過厭惡現在的自己

這一點不知明月有無照透

樹杈的陰影是否也是一種結構力學

你并不掌握那種微妙的

互相依賴又充滿排斥的關系

若隱若現的水，是月光和你的沼澤地

月亮泡在水中了，很美又很凄涼

你退一步，你退出很多步

你辜負許多月色朦朧的夜晚

你不再捕捉那些動人心弦的瞬時

你頹廢如死亡的空氣

而此時，就在此地，月光是活著的

它挪過了一點點，它爬上了樹冠的另一側

毒蘑菇

是一座一座的小山丘

而我在匆忙之間瞥見了它們

是它們沉浸在小小綠色的海洋中

在短暫的寂靜之地

幾朵白色無辜的蘑菇

早晨投入我的眼里

午后毀于我的無形之手

不可食用，但已失去生命

我一步一步接近，一朵一朵摧殘

因此我是一個襲擊者

打破了小小的安寧，繳了它們的命脈

這僅僅用了幾分鐘

因此它們提醒我，過錯是瞬間之差錯

希望我之外的我可以聽見

草地上的幾個音符，幾個符號

我用幾分鐘拆散

再次放眼，這里失去休止符

像快速通道上的一段

像沒有追求的生活

像我思緒中的茫然

混合為一片，沒有任何點綴

顯得多么扁平

比較有趣的意義毀于誰

錯誤的判斷得出錯誤的結論

很長時間我們已經麻木

已經失去正確的認知

我們開始贊美丑陋的物事

褒貶還有多少恰到其好的作用

而之后，這幾朵蘑菇

這幾座小小的山脈

將逐漸腐爛，葬于無知

它們的消失沒有任何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