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防備心：改變學生的第一步

萬惠敏

2021年9月，我中途接手了八（7）班。經過多方打聽，我了解了這個班級的真實情況，也明白了自己即將面臨的挑戰。分析班情之后，我認為當務之急是搞定班上所謂的女生“鐵三角”——倩倩、冉冉和小荷。

開學前幾天，學生對我不是很熟悉，班上一切正常，我們相安無事。但是，我注意到小荷有些不一樣：每天早晨，小荷總是拖著沉重的步子最后一個進教室，雙肩書包胡亂地挽在手上，頭發散亂，雙眼無神，校服也皺巴巴的。上課睡覺，下課不動，這是她的常態。

“這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孩子。”我想。有一次，我無意中在語文老師那里看到她寫的周記，才對小荷有了一些了解。但是，怎樣走進她的內心呢？怎樣才可以幫到她呢？我心中不免有些焦慮。

一次數學課后，我路過教室，看到小荷瞇著雙眼坐在座位上。

“去我的辦公室，我們聊聊吧！”看得出來，她有些惴惴不安，擔心被老師批評。磨蹭了一會兒，她才走進了我的辦公室。

“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沒有啊，我10點就睡了。”

“那你是不是有心事啊？你看起來有些不開心，能和老師說說嗎？”沒有嘮叨、責備、批評，似乎讓她有點不適應。

她勉強笑了一下，更局促了，手一直搓著衣角，低聲說：“怎么會呢，沒有啦！我一直都是這樣啊。”看來，我還沒有走進她的內心。尬聊之后，我只好讓小荷回教室。

如何找到打開她心門的鑰匙呢？馬歇爾·盧森堡博士提出的“非暴力溝通”方法給了我靈感：與學生溝通交流時，觀照他的感受，不評判，說事實，專注于問題的解決，這是讓學生放下防備心的好方法。

開學后第三周的周二，我外出參加學習，班上就發生了一件“大事”：小荷一如既往，在數學課上看小說、睡覺，數學老師實在忍不住，當場批評了她，結果，師生在課堂上發生了爭執。下課后，“鐵三角”聯合十幾名同學，向年級組遞交了一份申請，要求換掉數學老師。

第二天，我回到學校后就找到小荷。辦公室里，我拿了一把椅子讓她坐下，然后遞給她一個橘子。

一開始，我什么話也沒說。辦公室很安靜，看得出來，她害怕被批評、被懲罰。

“我們先吃橘子吧，很甜的。”

她驚愕地看著我，有些疑惑，眼神好像在問：“你難道不是要批評我嗎？”

“橘子很甜，你試試哦！”

“嗯！”小荷小心翼翼地剝開橘子，手有些抖，第一瓣橘子掉在了地上。

“沒關系，沒關系，我來撿！”我說。小荷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一些。

“能告訴我昨天發生了什么嗎？”

她漸漸放下防備，把數學課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我很認真地傾聽，不插話、不評論、不責備。聽完，我客觀地總結了一下事實：“數學課上，你先是看小說，然后又睡覺，整節課連書都沒拿出來，所以數學老師很生氣，拿書拍了你一下。你很憤怒，就質問數學老師。數學老師的情緒有些失控，說了幾句傷害你自尊心的話。中午，你和倩倩、冉冉就寫了申請書，還讓班里的同學集體簽名，要求學校換數學老師。是這樣嗎？”

“嗯，是的。”她弱弱地回答，看得出來，她有點心虛。

“我想，此刻你的心里一定很懊惱，其實你也不希望師生關系鬧得很緊張，也不希望我們班的事鬧得全校皆知吧？”

“嗯，對！”她驚恐地望著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這件事情，你覺得你有哪里沒做好嗎？”

“我……我……”

“不慌，慢慢說。”

沉默片刻之后，她很認真地說：“我沒有尊重老師，不僅上課看小說、睡覺，課本也不拿出來，還攛掇同學簽字換老師。數學老師一定很傷心、失望。”

“很好，你認識到自己哪里沒做好，有反思精神。接下來，你準備怎么做？”

小荷抬頭看著我，希望得到一點鼓勵。

“不急，你先想想。”

“我想去找數學老師道歉。”

“想好怎么說了嗎？”

“我先寫出來，給您過目，再去找數學老師。”

“太好了，你是個既有想法又有行動力的好孩子。記住，犯錯誤也是學習的好機會。”

下午，小荷去找數學老師道歉，順利化解了矛盾。我也私底下找了數學老師，和數學老師交流了小荷的數學學習情況。數學老師特地為小荷布置了分層作業，讓她盡量完成，樹立學習信心。

這之后的一天，我們在操場上相遇。小荷開心地和我打招呼，我問她：“能和我說說你家里的情況嗎？”她沉默良久，應該是在猶豫要不要和我說。看她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我故作輕松地說：“別緊張，你不想說也沒關系。我很想幫助你，但我不了解你心里的想法，不知道該怎么幫你。”

“老師，我確實需要幫助！”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我們邊走邊說。”

“好的。我想我的父母一定對我很失望。我不愛學習，還有一堆的壞習慣，時不時給爸媽惹麻煩。老師，你知道嗎，這兩年，因為家里突然出現了經濟問題，一家人都愁眉苦臉的，爸媽總是吵著要離婚。我的情緒很不穩定，想努力改變卻又無能為力，所以，我很彷徨，最終放棄了改變，就這樣吧！在我心里，似乎已經深深埋下了一顆負能量的種子，認為所有的改變都是徒勞的。于是，我開始抽煙、打架、自殘、厭學……我有多愛這個家，我就有多恨自己。”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等她的情緒穩定一些，我真誠地說：“你其實很善良，也很關心父母，但是你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表達。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她哽咽著說：“老師，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別人說我是好孩子！太好了……我是個好孩子……謝謝您！”

隨后，我打電話給小荷的母親，和她詳細溝通了孩子的情況。小荷的母親覺察到了孩子問題的根源，意識到了改變的重要性。在我的建議下，小荷的父母試著改變，親子關系有些許改善。

自那次以后，小荷有話愿意和我說了。我的課堂上，她很踴躍地回答問題。我還發現她有一個優點：語言表達能力很強，很有自己的想法。于是，我經常創造機會，讓她主持班會和班上的活動。慢慢地，我看到她的眼神里有了更多的光，那應該是追求上進的火種。

和孩子相處，改變他們的第一步應該是讓學生放下防備心。我們只有讓學生放下防備心，走進學生的內心，改變才有可能。（文中學生均為化名）

（作者單位：湖北省武漢市光谷第三初級中學）

責任編輯? 陳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