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減”政策下體育中高考的內在沖突與外部調適

劉 如，歐 亞 ，方倩倩

（1.湖南城市學院 體育學院，湖南 益陽 413000；2.湖南開放大學 體育教學部，湖南 長沙 410004；3.廣東理工學院 體育系，廣東 肇慶 526100）

青少年是國家之未來，民族之希望。 青少年健康成長不僅關系著經濟社會建設與發展所需人才的絕對保障， 也關系著國家國防軍事力量的持續供給［1］。目前我國兒童青少年健康形勢不容樂觀， 體質健康主要指標連續20 多年下降，33%的兒童青少年存在不同程度的健康隱患［2］。 《中國兒童青少年營養與健康報告》 指出， 我國城市男生肥胖檢出率從1985 年的0.2%增長到 2014 年的 11.1%［3］。 世界衛生組織最新研究報告也表示，我國高中生和大學生的近視率均已超過70%［4］。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青少年的健康成長，多次公開強調體育在促進青少年健康成長、 錘煉意志以及健全人格等方面所具有的獨特作用。 為有效遏制青少年體質健康水平的持續下滑趨勢，體育中高考改革逐步被提上日程。2020 年10 月15 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體育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明確要求“將體育科目納入初、 高中學業水平考試范圍； 改進中考體育測試內容、方式和計分辦法，科學確定并逐步提高分值”［5］。隨后，全國各省市紛紛推出體育中考改革方案， 云南省更是率先將體育中考分值提升至100 分。 2021 年7 月24 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 《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以下簡稱“雙減”）［6］，旨在減輕學生學習負擔以及家庭教育負擔。 然而， 筆者不禁質疑，“雙減”政策下的體育中高考，究竟是減負還是增負？ 如果是增負，又該如何將這一負擔減下來？ 鑒于此，本研究將在“雙減”政策提出背景以及體育中高考價值取向的理論闡釋基礎上， 重點對“雙減”政策下體育中高考的內在沖突進行系統分析，以期為其外部調適提供理論參照。

1 “雙減”政策下體育中高考的理論闡釋

探討“雙減”政策下的體育中高考，一是要準確把握“雙減” 政策的提出背景， 二是要深入分析體育中高考的價值取向。 基于此，本部分將從這兩個層面展開詳細論述。

1.1 “雙減”政策的提出背景

1.1.1 人口出生率持續下滑，老齡化問題日益嚴峻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為有計劃地控制人口，我國開始全面實施計劃生育政策。 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有效地緩解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壓力， 但也導致我國人口生育率斷崖式下跌并從此保持在較低的水平上，人口結構快速老化［7］。 為應對日益嚴峻的老齡化問題，2015 年10 月， 十八屆五中全會做出了“全面實施一對夫婦生育兩個孩子”的政策決定［8］。二孩政策短期效果雖顯著，但長期效應甚微［9］；我國出生人口數連續4年出現下跌，由2016 年的1 883 萬人下降至2020 年的1 200萬人［10］。為此，2021 年 5 月 31 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提出實施“一對夫妻可以生育三個子女”的政策［11］。 然而，眾多的研究已表明， 生育政策調整并不會從根本上提高國民的生育意愿， 針對制約生育因素制定相應配套支持政策才能有效緩解生育壓力，進而提高生育意愿。 育兒成本是當前中國生育率持續低迷的直接動因［12］。 有研究表明，平均每個家庭人均收入的一半要用于子女教育支出， 家庭養育負擔的加重進而導致國民生育意愿不高［13］。 事實上，在普惠性教育政策全面實施的背景下，家庭教育成本的增加主要來自校外培訓支出，而這正是“雙減”政策提出的一個重要社會背景。 “雙減”政策旨在通過政府的強制干預，大范圍關停學科類培訓，規范非學科類培訓市場；同時通過福利性網絡文化課程的供給，從而有效降低家庭養育成本，提高國民生育意愿，進而緩解我國社會的嚴重老齡化問題。

1.1.2 青少年學業負擔沉重，課內外體育參與匱乏

受中國當下教育體制的深度影響，“望子成龍、望女成鳳、讓孩子贏在起跑線” 等理念成為中國家長固有的教育思維定式。 盡管九年義務制教育保障了每一位孩子均能接受教育，但教育資源的不平等以及中高考升學壓力的現實壓迫， 每一位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進入一個具有優質教育資源的初高中，從而為考取更好的大學奠定基礎；而另一方面，各類學校為獲取高升學率， 從而在區域范圍內形成教育優勢與優質名聲，不得不加強對學生學習的投入力度。 由此，在校內，體育課程被其他文化課程取代， 這一現象尤其是在畢業年級表現的更加突出，盡管國家明確禁止擠壓體育課課時，但在地方實踐中卻是舉步維艱；在校外，家長為讓學生獲取優異文化課成績，各科目補習成為學生周末以及節假日的隱喻。 此外，在文化補習之余，家長們還希望通過琴、棋、書、畫、舞等其他課程的學習來讓孩子適應中國經濟社會飛速發展帶來的人才需求結構轉變。 有研究表明，僅有1%左右的初中生不參加任何補習，睡眠和體育鍛煉時間得到充分保證，并在合理的時間內完成作業［14］；還有研究顯示，作業時間越長，則睡眠時間越短、體育活動時間越少［15］。 盡管減輕學業負擔并不一定能夠直接促進學生體育活動參與， 但學業負擔沉重一定制約學生體育活動參與。 持續下滑的學生體質健康水平，使得國家不得不通過政策的強制干預來減輕學生學業負擔， 從而為學生的體育活動參與創造條件。

1.2 體育中高考的價值取向

1.2.1 積極推動健康關口前移， 倒逼學生主動參與體育

盡管學生體育活動參與匱乏有來自學業負擔沉重的客觀原因， 但也有自身參與動機不強以及參與意識缺乏的主觀原因。 近年來，人們生活方式在經濟社會的高速發展中已發生根本性的變革， 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以及電子產品的不斷更迭，給人們日常生活、工作帶來便利的同時，也給青少年的“久坐不動”埋下了伏筆［16］。 特別是日益興盛的電子游戲，給身體正處于成長敏感時期的青少年套上了一把堅固的“枷鎖”。 《中國國民心理健康發展報告2020》 指出，2020 年我國未成年人的互聯網普及率達到94.9%， 使用手機上網的比例為92.2%，音樂、游戲以及短視頻是其主要網絡活動形式［17］。 在這種身體活動減少、 電子產品過度使用、 營養過剩等生活方式的裹挾下， 肥胖、 近視以及體質水平下降等成為許多學生的重要標簽。 身體活動不足是導致青少年體質下降、肥胖和心血管疾病的重要因素［18］。 從短期來看，青少年體質水平急劇下降不利于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同時，由此導致的征兵條件逐年下調還直接影響著國防軍事力量的發展。 從長期來看，體質健康水平的持續下滑還將直接導致青少年未來慢性病等疾病發病年齡提前，進而增加國家社會保障與醫療負擔。 因此，在主觀體育參與意識不強的背景下，只能積極推動健康關口前移，通過外在的政策干預來倒逼青少年主動參與體育鍛煉， 而將體育納入中高考考試科目似乎實現了這一目標。

1.2.2 提升學校體育社會地位， 突出體育綜合育人價值

學校體育在我國已走過一百多年的發展歷程［19］，然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學校體育始終處于“說起來重要，做起來次要，忙起來不要”的尷尬局面，學校體育地位不高、場地器材不足、體育時間被擠占是其重要體現［20］。 盡管學校體育相關政策文件接連不斷， 但始終無法從根本上提升學校體育的社會地位。 究其根本，相比其他文化課程，體育課程不與學生升學考試直接掛鉤是其癥結所在。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學校體育工作，出臺的《意見》更是明確將體育納入初中升學考試當中， 這一重大改革舉措有效地讓學校體育地位從長期的口號中得到實質性提升。 可以說，體育中高考的推動， 實質上是以一種外在干預的手段將學校體育社會地位與其他文化課拉平，從而使得師生、家長不得不重視學校體育。 黨的十八大提出，立德樹人是教育的根本任務，一切教育工作都要緊緊圍繞立德樹人展開。 體育歷來被認為是育人的重要手段和途徑， 對于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21］。 在2018 年的全國教育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更是明確了學校體育 “幫助學生在體育鍛煉中享受樂趣、增強體質、健全人格、錘煉意志”的“四位一體”發展目標，充分肯定了學校體育所內涵的綜合育人價值，體育中高考則是將體育所具有的綜合育人價值以特定形式付諸實踐。

2 增負：“雙減” 政策下體育中高考的內在沖突

從表面上來看，“雙減” 減的是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從本質上來看，“雙減”減的是學生學習負擔與家庭教育負擔。 基于此，本部分關于“雙減”政策下體育中高考內在沖突的論述將從學生以及家庭兩個層面著手展開。

2.1 學生層面：增加升學考試負擔與校外培訓負擔

2.1.1 應試考試科目數量增多， 可能增加升學考試負擔

在應試化教育背景下， 將體育作為升學考試的正式考試科目， 將直接導致學校體育的定位由過去的普通課程轉變為應試考試科目， 因而學生面臨的升學考試負擔將直接大幅增加。 首先，體育考試的“錦標化”模式可能給學生增加新的心理負擔。 由于教育部賦予各地區自行安排中考體育合格標準的權力，地方在制定考試標準的過程中，一旦缺乏科學依據，采取“一刀切”式的生搬硬套，極易導致體育考試的“錦標主義”現象，從而違背學校體育的育人初衷，如深圳體育中考男子游泳考試滿分成績達到國家三級運動員標準， 多數學生甚至難以到達及格線［22］。 此外，在“錦標化”模式下，學校體育課程的功能由“放松身心”轉向“考試達標”。 盡管隨著體育中考的全面實施， 學校體育課程能夠解決學生不斷下滑的體質健康問題，但也將體質健康問題轉移成心理負擔。 學生由于文化課學習造成的緊張心理無法在體育課堂得到放松，反而增加了“體育達標、獲取高分”的心理負擔。 其次，學生身體素質因人而異，體育考試可能給部分運動能力低下的學生增加新負擔。 在學校，不僅存在著有部分身體殘障的學生，同時還有部分由于身體器質性、結構性、功能性原因造成運動能力低下的學生［23］。體育考試對于這一部分學生而言，無疑是新的升學考試負擔。此外， 更有部分智力平平但選擇犧牲全部課余時間用于文化課學習的學生，由于身體活動能力參與不足，體育考試可能給這部分學生的文化課學習造成更大的心理負擔。

2.1.2 課外體育培訓外需提升， 可能增加校外培訓負擔

在體育納入升學考試之前， 青少年參與課外體育培訓主要出于自身興趣愛好以及強身健體需要， 這種體育培訓是學生發自內心自愿參與的。 然而，隨著體育考試的全面實施，由于當前我國班級授課制以及課內體育時長存在的局限， 學生無法在有限的體育課堂中實現運動能力的大幅提升。 為獲取體育成績高分，學生不得不訴諸于課外體育培訓，以期通過課外體育培訓的參與，實現自身運動能力的提升。 由此，學生參與課外體育培訓的外在需求被迫提升。 事實上，“雙減”政策的頒布，進一步激發了學生的課外體育培訓需求。 在“雙減”政策頒布后的第五天，教育部辦公廳發布的《關于進一步明確義務教育階段校外培訓學科類和非學科類范圍的通知》明確指出，“在開展校外培訓時，體育學科按照非學科類進行管理”［24］。 審視當下升學考試科目，除體育科目以外，其他所有科目的課外培訓均被列入學科類培訓范疇。 體育培訓的非學科培訓屬性，實際上就意味著體育作為升學考試科目， 可以正常參與課外體育培訓。 盡管“雙減”政策以及隨后出臺的《關于做好課外體育培訓行業服務監管工作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25］均明確禁止課外體育機構開展“應試化”體育培訓，但廣大家長以及學生為獲取體育考試高分，必然尋求“應試化”課外體育培訓，而當前還尚未針對“應試化”課外體育培訓建立完善的監管體系。 可見，在體育中高考的目標驅動下，作為非學科培訓的一項重要內容， 體育培訓可能給義務教育階段學生的校外教育培訓增加一層新的負擔。

2.2 家庭層面：增加養育成本負擔與家庭教育負擔

2.2.1 家庭校外培訓支出提高， 可能增加養育成本負擔

誠如上文所述， 中國社會日益嚴峻的老齡化問題是 “雙減”政策提出的一個重要背景，因而“雙減”不僅是給學生減負，也是在給家庭減負。 然而，體育中高考的實施，從表面上來看，跟家庭增負并無太大關聯；但實際上卻是增加了家庭對于子女體育培訓的支出成本。 在“雙減”政策實施之前，文化課補習是中小學生的教育常態；而在“雙減”政策實施之后，是否真的能夠從根本上杜絕文化課補習行為？ 有學者指出，學科類校外培訓班可能還會以各種靈活的 “打游擊戰” 方式存在，“地下”培訓課程價格可能進一步上漲［26］。 事實上，家長以及學生對于文化補習的需求并不會因為“雙減”政策的實施而削減，由于家長以及學生存在“逐分”心理，因而“地下”文化補習必然受到這些利益相關者的維護。 可見，“雙減”政策并不一定能夠真正減少家庭校外培訓支出。 隨著體育中高考的推動，部分運動能力欠缺的學生對于課外體育培訓的需求將進一步加大；加之教育部對于體育培訓的非學科培訓定位，更是刺激了體育培訓市場活力。 盡管“雙減”政策以及《通知》均強調建立課外體育培訓市場指導價，杜絕“應試化”體育培訓，但在“逐分”心理下，各種個性化體育考試定制課程將普遍化存在，而目前尚未建立有效的監管體系來防范這一現象的發生。 因此，“雙減”政策下體育中高考的全面實施，可能造成家庭校外培訓支出提高，進而增加養育成本負擔。

2.2.2 家庭體育教育時間延長， 可能增加家庭教育負擔

“雙減”政策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減輕學生作業負擔，由此，學生課外活動時間將得到有效延長。 事實上，“雙減”政策也旨在通過減輕學生作業負擔， 讓學生擁有更多的時間投入課外體育鍛煉，從而實現提高身體素質的目的，體育中高考的實施似乎與這一理念不謀而合。 然而，在當前電子產品被廣泛使用的階段， 學生利用課外時間主動參加體育鍛煉的幾率甚微，即使是在體育中高考的驅動下，學生課外體育參與也得訴諸于家長的嚴格督促與積極引導。 2021 年10 月23 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27］的頒布更是強化了家庭教育對于孩子成長所具有的特殊意義，家庭教育由此從“家事”上升為“國事”。 學生課外活動時間的延長以及國家對于家庭教育的倡導，無疑凸出了家庭體育教育的重要價值。 也因此，家庭體育教育時間的延長，進而可能增加家庭教育負擔，而這一影響在農村地區表現的尤為突出。 傳統的觀點認為農村兒童體育參與廣泛，然實際情況卻是，由于農村學生大多為留守兒童，因而課外活動時間缺乏家長的有效監管，電子產品的使用頻率可能比城市學生更高［28］。 可見，農村地區學生的體育活動參與情況并不樂觀。 由于農村地區家庭教育促進面臨現實阻礙，而隨著體育中高考的全面實施，可能給農村地區的家庭教育增加新的負擔。 此外，對于城市普通工薪階層家庭而言，由于一年到頭忙于生計奔波，因而家庭體育教育更是難以實踐，家庭教育負擔也隨之增加。

3 減負：“雙減” 政策下體育中高考的外部調適

“雙減”政策下體育中高考的減負邏輯，同樣需要從學生以及家庭兩個層面展開設計。 基于此，研究提出以下外部調適思路。

3.1 因地制宜設置考試內容，創新學生考試評價方案

3.1.1 因地制宜設置考試內容

如何設置考試內容是實施體育中高考首先面臨的一個現實問題，缺乏科學的論證與探討，純粹“一刀切”式的“生搬硬套”，必然導致體育中高考給學生以及家庭增加負擔，從而違背“雙減”政策初衷。 當前絕大多數地區體育中考已經采取“必考+選考”的考試模式，但在項目選擇上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科學研究確定體育升學考試必考項目。 必考項目要充分考慮學校體育教育的普適性， 因而要組織相關專家對必考項目的選取進行科學研究， 確保必考項目均來源于學生的日常生活，建議著重考慮選擇能夠普遍提高學生體質水平，同時又能客觀評價的體育項目，如短跑、中長跑、跳遠、跳繩等，從而確保體育升學考試不給學生增加額外備考負擔。 其次，調研論證選擇體育升學考試選考項目。 選考項目的選取要充分考慮地方現實情況，以免設置的考試項目無人參與。 因而要組織專家進行實地調研， 充分掌握當地學生參與程度較為廣泛的體育項目，根據實地調研結果確定體育升學考試選考項目，從而確保選考項目符合當地學生的體育活動習慣， 不給學生體育備考額外增負。 再次，加強傳統體育文化融入體育升學考試。傳統體育文化中蘊含著豐富的思政元素， 如武術文化中的尊師重道等教化元素［29］。 建議在體育升學考試中加強傳統體育文化的融入， 設置5～10 分的附加考試分值給予傳統體育項目，確保傳統體育不成為學生備考負擔的同時，還能加深自身對傳統體育文化的體悟與感知， 從而有效彌補傳統德育存在的不足。 最后，系統科學設計體育升學考試項目分值。 一是建議必考項目依據運動成績高低賦分， 但成績高低不與入學資格掛鉤， 嚴格落實體育考試為學生體質服務這一基本邏輯起點；二是建議選考項目達標即滿分，選考項目其目的是為幫助學生掌握基本運動技能，一旦為考而學，將導致學生喪失運動興趣，從而不利于終身體育意識的生成。

3.1.2 創新學生考試評價方式

要給參與體育升學考試的學生減負， 不僅要因地制宜設置考試內容，還需要創新學生考試評價方案。 首先，體育中高考要全面采用“過程評價+終期考核”的復合評價方式。盡管體育已經成為中考的必考內容， 但學校體育終歸不同于競技體育，其最終目的是促進青少年的健康成長，因而體育中高考絕不能成為選拔性考試。 基于此，一方面，要將過程性評價分布于3 年6 學期中，同時增加過程性評價的次數，從而確保既能完成 “義務教育階段體育課程幫助學生掌握1 至2 項運動技能”的任務，又可以將具有主觀性的選考項目以過程性評價的形式納入中考體育成績， 切實保障在發展學生身體素質的同時，還能提高其運動技能水平；另一方面，要將基本身體素質等客觀性的必考項目集中以終期性考核方式予以評價。 過程性評價是為了讓學生掌握1～2 項運動技能， 而終期性評價則是為了評價學生的基本身體素質水平， 確保其擁有一個健康的體魄進入下一階段學習。 此外，由于終期性考核的內容均為客觀性項目， 因而也可以避免因學生心理素質差異導致的發揮失常等問題。 同時，終期性考核還要給予部分因身體原因不能及時參考的學生緩考機會，從而保障每一位學生的權利。 其次，體育中高考要加強推進智慧化體育考試方案。 由于絕大多數省份仍采用人工評判的方式對學生進行相關技能測試，例如球類項目需要送球員進行送球， 這就給人為操作提供了空間，進而影響體育考試的公平性［30］。 由此，要加強智慧化測試器材的研發，同時要加快體育考試中大數據、區塊鏈等技術的廣泛使用，全面推動體育考試的智慧化發展，盡可能排除人為因素的干擾，從而保障體育考試公平，減輕學生備考負擔。

3.2 加強課外體育培訓監管，構建體育培訓監管體系

3.2.1 加強課外體育培訓監管

體育中高考提升了學生課外體育培訓的外需， 從而給學生以及家庭增負。 因此，為盡可能地減少課外體育培訓給學生和家庭造成的負擔，必須全面加強課外體育培訓監管。 第一，要堅決抵制應試化課外體育培訓。 應試化體育培訓不僅會造成學生課外體育培訓負擔， 還會打擊學生參與課外體育活動的興趣。 盡管國家體育總局最新出臺的《課外體育培訓行為規范》［31］對課外體育培訓課程做出了相應要求，但具體培訓內容以及應試化體育培訓行為并未得到有效限定。 為此，體育部門要聯合教育部門明確課外體育培訓的具體內容， 系統規范界定應試化體育培訓行為， 確保應試化課外體育培訓監管有規可依。 第二，要嚴格落實課外體育培訓市場價格。 課外體育培訓市場價格一旦缺乏監管，將增加家庭養育負擔。 為此，各地體育部門要盡快聯合教育、工商等部門，根據當地消費水平研究制定課外體育培訓市場指導價格， 督促課外體育培訓行業嚴格落實課外體育培訓市場指導價， 避免增加家庭校外培訓支出負擔。 第三，要取消各類課外體育培訓項目等級考試。 當前由于缺乏有效的市場監管，各種體育等級考試琳瑯滿目，價格也根據地區消費水平不同而五花八門， 給學生參與課外體育培訓增添了經濟負擔。 基于此，國家體育總局要出臺政策文件全面取消各類課外體育培訓項目等級考試， 規避課外體育培訓給學生家庭過分增負。 第四，要打造課外體育培訓數字監管平臺。 體育部門要組織網絡技術人員，根據課外體育培訓準入、質量、價格、安全、規范以及誠信等具體監管內容，運用大數據、互聯網、物聯網、區塊鏈和人工智能等信息技術建立相關網絡平臺，如 APP、網站、小程序等［32］。 第五，要強化課外體育培訓監管服務引領。 課外體育培訓監管的目的是為了促進體育培訓行業健康有序發展，減輕學生與家庭負擔，而非單純處罰各大體育培訓機構。 由此，監管部門要強化服務理念，在監管處罰的同時，必須加強業務指導與專業服務，引導行業走向健康發展。

3.2.2 構建體育培訓監管體系

課外體育培訓監管需要構建科學完善的監管體系來對其實施系統監管。 有學者指出，一個完整的監管體系包括監管目標、監管對象、監管方式、監管主體以及監管內容等5 個核心要素［33］。 基于此，有必要從上述5 個核心要素構建體育培訓的監管體系，為課外體育培訓監管進行頂層構架。 第一，要明確校內課外體育培訓與校外體育培訓兩大監管對象。 課外體育培訓主要包括校內與校外兩類， 校內課外體育培訓是指學校和第三方體育培訓機構合作展開的課外體育培訓； 校外體育培訓是指學生根據自身體育需要在校外體育培訓機構或俱樂部進行的體育培訓。 第二，要樹立貫徹落實“雙減”政策、深化體教融合以及促進行業健康有序發展三大監管目標。 從 《通知》發布的內容來看，課外體育培訓監管是為了貫徹落實“雙減”等文件要求，深化體教融合，促進課外體育培訓行業健康有序發展。 可見，課外體育培訓監管要以上述3 項內容為監管目標。 第三，要構建制度化、精細化、多元化以及專業化等四大監管方式。 《“十四五”社會組織發展規劃》提出從制度化監管、精細化監管、 多元化監管以及專業化監管等具體監管方式健全社會組織監管體系［34］。 體育培訓行業作為社會組織的重要組成部分，理應在社會組織的框架下構建其監管方式。 第四，要形成政府、學校、社會、家長與師生等五大監管主體。 各主體有著不同的監管職能， 要充分調動并協調好五大監管主體的關系，最終實現多元主體協同共治的課外體育培訓監管格局。第五，要確立準入、質量、價格、安全、規范以及誠信等六大監管內容。 六大監管內容覆蓋課外體育培訓行業服務的全過程、全領域， 確立六大監管內容能夠鞭策課外體育培訓行業為學生參與課外體育培訓創設優質環境， 是精細化監管的重要體現。

3.3 政府購買體育課后服務，打造社區體育服務平臺

3.3.1 政府購買體育課后服務

為減少課外體育培訓給家庭增加的養育成本負擔， 政府需要為學生購買體育課后服務。 體育課后服務主要包括校內體育課后服務與校外體育課后服務兩部分， 政府購買體育課后服務也應根據體育課后服務的不同類型采取多元化的購買方式。 其中，政府以購買校內體育課后服務為主，校外體育課后服務為輔。 首先，就政府購買校內體育課后服務而言。 這一模式主要是指政府為學校購買體育課后服務， 以滿足學生課后的體育服務需要。 為此，各級政府要成立專項資金，專門用于為學校購買體育課后服務，如上海、江蘇、安徽、陜西等地自2021 年秋季開學以來，紛紛在周一至周五安排2h 以上時長開展包括作業輔導、體育培訓等內容的校內課后服務［35］。 在政府購買校內體育課后服務過程中，一方面，可以以財政撥款的方式扶持學校成立運動俱樂部，由學校體育教師承擔授課；另一方面， 可以以公開招標的形式支持社會組織承接體育課后服務，由專業培訓機構承擔授課。 其次，就政府購買校外體育課后服務而言。 這一模式主要是指政府為學生參與課外體育培訓提供有限服務，政府并不直接參與提供體育服務，而是委托具有一定資質的課外體育培訓機構行使職能， 政府主要承擔資金扶持與監督監管義務。 在政府購買校外體育課后服務過程中，一是要準確地界定體育課后服務的對象，將有限服務提供給最需要服務的群體； 二是要依據購買服務的特征合理設計政府購買體育課后服務的制度； 三是要形成以各級政府領導，由各行政職能部門組成的高效的政府購買體系；四是要動員社會力量積極參與，同時強化對服務過程實時監督［36］。

3.3.2 打造社區體育服務平臺

為了減輕家庭養育負擔，除了政府購買體育課后服務外，還應充分發揮社區教育功能。 社區教育是為了提升社區居民素質和生活質量而實施的教育活動［37］。 作為社區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 社區體育教育能夠與學校體育教育形成教育資源互補，有利于學生終身體育意識的養成［38］。 此外，2016 年由教育部等9 部門印發的《關于進一步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意見》也要求社區積極開展青少年校外教育， 廣泛開展各類教育培訓［39］。 因此，要積極打造社區體育服務平臺，推動社區參與學生課外體育教育。 首先，各地要建立健全政府投入、社會捐贈、參與者合理分擔等多種渠道籌措經費的社區體育教育投入機制，加大對社區體育教育的支持力度，不斷拓寬社區體育教育經費來源渠道。 其次，政府要指導住建部門出臺指導性政策文件，將體育活動中心作為社區的標準配套設施，要求各大社區依據面積大小以及居住人口數量規劃一定面積的社區體育活動中心， 逐漸形成學校體育教育與社區體育教育并舉的體育教育模式。再次，要提高社區體育教育專業化水平。一方面，要加強社區體育教育課程建設，鼓勵各地開發、推薦、遴選、引進優質社區體育教育課程資源，推動課程建設規范化、特色化發展；另一方面，教育部門要研討將社區體育服務作為社體專業學生實習的一項重要內容，引導社體專業大學生走進社區，投身社區體育教育，切實提高社區體育教育專業化水平，進而為學生參與課后體育提供優質社區教育資源。 最后，要鼓勵社區積極與體育培訓機構展開合作， 將體育培訓機構所具有的專業師資引進社區，為學生參與課外體育提供更便捷的方式；同時社區也要積極主動承接政府購買的校外體育課后服務，將公益性體育課后服務帶進學生所在社區。

3.4 培育家庭體育教育理念，擴大親子體育市場供給

3.4.1 培育家庭體育教育理念

父母長期忙于工作，缺少時間陪伴孩子參與體育活動，是家庭教育負擔增加的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而家庭體育教育理念的缺失則是最根本、 最深層次的文化影響因素。 因此，需要培育家庭體育教育理念，形塑家庭體育教育氛圍，內化學生體育活動參與意識。 首先，各級政府應當根據“雙減”政策以及體育中高考的現實需要制定家庭體育教育工作專項規劃， 在城鄉公共服務體系和政府購買服務目錄中添加家庭體育教育指導服務， 將家庭體育教育相關經費列入教育部門與體育部門財政預算， 鼓勵和支持以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為家庭體育教育指導提供定點服務。 其次，國家要出臺政策鼓勵和支持企業事業單位、 社會組織及個人依法開展公益性家庭體育教育服務活動，一方面，引導體育企業走進社區，扶持與指導家庭體育教育活動開展， 同時還要充分發揮基層體育組織的模范作用，培育家庭體育教育促進的文化氛圍；另一方面，鼓勵優秀運動員下基層積極參與公益性家庭體育教育活動，以運動員冠軍形象激發學生體育活動參與動機［40］。 再次，國家要鼓勵學界積極開展家庭體育教育研究， 考慮在高等學校社體專業開設家庭體育教育專業課程， 支持師范院校和有條件的高等學校加強家庭體育教育學科建設， 培養家庭體育教育服務專業人才，開展家庭體育教育服務人員培訓。 最后，教育部要推動家庭體育教育線上公益課程建設。 目前已建立包括語文、數學、英語、道德與法治、音樂、美術、科學在內國家中小學網絡云平臺，實現了部分課程的線上免費供給。 基于此，教育部要繼續加強線上公益課程建設力度， 盡快將各學齡階段各項目體育課程納入線上課程平臺。

3.4.2 擴大親子體育市場供給

親子體育是指父母與孩子之間以滿足家庭成員身心健康發展為目的，以體育運動或體育游戲為主要內容的活動［41］。 我國體育培訓市場雖火爆， 但供給的親子產品主要集中在兒童年齡階段，初高中生等青少年親子體育市場供給相對匱乏。 事實上， 家庭體育教育時間延長， 之所以導致增加家庭教育負擔，除了家庭缺乏體育教育理念外，青少年親子體育市場供給不足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由此，擴大親子體育市場供給，對于減少家庭教育負擔就顯得別具意義。 首先，要推動體育培訓市場供給側改革。 完善現有體育產業政策，通過將親子體育產品納入體育產業政策文件的形式激發親子體育市場活力；對體育產業統計分類標準進行修訂， 將親子體育產品納入體育服務業范疇；同時通過政策引導、稅收激勵等措施刺激體育培訓市場供給親子體育產品。 其次，政府扶持建立一批公益性親子體育市場試點城市。 親子體育市場活力的激發不僅需要政策的外部刺激，更離不開政府的行為示范作用。 基于此，要確定一批試點城市，通過在市場推介、投資融資等方面予以支持，推動親子體育市場機制創新、政策創新、模式創新、產品創新，形成若干可復制推廣的典型經驗，以點帶面，促進我國親子體育市場規模持續增長、消費結構不斷升級。 再次，要培育親子體育文化，增強親子體育市場內生動力。 一方面，政府要積極引導社會組織公開舉辦親子體育賽事活動， 通過賽事傳播親子體育文化，從而擴大親子體育參與受眾；另一方面，要利用新媒體做好親子體育文化宣傳，將親子體育文化以電視、短視頻、網站、APP 等媒介形式向大眾傳播，同時還要加強主流媒體與電視頻道對親子體育文化的傳播， 從而將親子體育文化內化至大眾意識中。

4 結語

無論是“雙減”，還是體育中高考，其最終目的均旨在促進學生的全面健康發展， 進而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培養接班人。 然而，將“雙減”與體育中高考兩者相提并論，一邊是減負，另一邊則是增負，由此造成二者的內部沖突。 本研究從學生以及家庭兩個層面探討了 “雙減” 政策下體育中高考的內部沖突，并基于此，探索性地提出了其減負思路，對于優化體育中高考制度具有一定的理論指導意義。 然而，“雙減”與體育中高考二者內部之間張力的化解還需要進行大量的理論探討與實踐調適。 可以預見，隨著《通知》《課外體育培訓行為規范》等國家政策的陸續出臺、“雙減” 政策的貫徹落實以及體育中高考改革的不斷深入， 體育中高考必將在黨和國家強有力的推動下駛向“鑄魂育人”的快車道，而體育中高考的科學推進也必將推動體育成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標志性事件。